96.第096章
顧臻將顧母和阿璃送回侯府, 便招來燕三十六, 「陶恭此刻在何處?」
「午時遞信過來在茗香居喝茶。」現在午時剛過,要一個時辰后才會再次遞信過來。
「茗香居?」顧臻皺眉,總覺得他去茗香居沒安好心。
顧臻立刻策馬去了茗香居, 方進門,便見陶恭從茅房方向過來, 見得顧臻,陶恭似笑非笑地道:「顧侯怎麼來了?」
「我有事與你談。」
陶恭在前頭帶路,回到自己的雅座,顧臻看四處人來人來, 說話有些不便,便提議:「進雅間。」
「何必呢?」陶恭一點沒有配合的意思, 反而笑道:「這個位置挺好, 樓上樓下都看得清楚。」
顧臻心頭一動, 將陶恭多打量了一眼,在他旁邊位置坐下,只見正對廚房過來的通道,所有上菜的人都是從那邊過來, 各色糕點飲品送到哪裡也都看得清楚明白。
「陶兄找的這個位置還真好。」
陶恭瞥他,「在下山野流民一個,哪裡敢跟顧侯稱兄道弟?只盼顧侯莫拿身份欺壓我這個平頭百姓就好。」
聽得這些話,顧臻是有些心寒的。他剛要啟口說書信的事, 便見陶恭肩頭微微一抬, 拿起杯子喝酒, 眼睛卻一直盯著下面某個地方。
顧臻迅速掃了一眼,這裡視野很開闊,下面密密麻麻的賓客,根本無法確定陶恭到底盯著哪一個。突然,陶恭喝酒的嘴角微微一翹,顧臻便見樓下一名女子正端起一杯熱飲,嘴唇已經放在了杯沿——這是趙阿三剛端過來的。
說時遲那時快,顧臻捏起桌上的筷子激射而出,精準地打在杯子上,因為力道太大,幾乎將整個背地平切。
湯汁灑出,那一桌人下意識地躲開,附近幾桌也一時沒顧上吃,看過來。
陶恭看李時,冷笑:「顧侯的手法還是如此乾淨利落,不,應該說比以前更乾淨利落!」
暗中跟隨的燕三十六立刻出現在顧臻身邊,顧臻看著陶恭,眼神冷冽,吩咐燕十六道:「叫所有人都不要吃東西,叫廚房查毒!」
這茗香居的茶博士們,大多都是經顧臻專門訓練過,聽得此話,迅速行動,以最快的時間將偌大一個茗香居所有客人的吃食都控制起來。
「顧侯,你這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陶恭捏著酒杯,很不以為然。
顧臻眼神冷冽,「你敢說你沒對那些吃食下手?」
陶恭一向自詡光明磊落,敢作敢當,「我的確動了點手腳,不過是下了些巴豆,讓他們拉拉肚子而已。誰叫這茗香居高不可攀,連國公府世子說錯句話,都能招來殺身之禍。我不過讓顧侯知道,這天下也是有公道的,並不是某一個人能夠隻手遮天!」
顧臻簡直要被這個人的歪理氣笑了。以前他看重陶恭,是因為這個人不拘一格,一旦與人交心,便會不顧一切維護到底,可現在,他發現這種習性若沒有足夠的識人之智,簡直就是災難。
「你下的真的只是巴豆?」
陶恭挑眉,「我不過想茗香居聲名掃地,難道還得下毒害幾條人命?我可不是你,不會把人命當兒戲!」
「如此,你便與我一起去驗驗,免得到時說我誣陷了你!」
顧臻下樓,陶恭放下酒杯,跟著下樓。
茶樓和花園的人都控制住,暫時沒看到一個人中毒。燕三十六已經拿來銀針試毒,的確沒發現□□。陶恭不屑地看了顧臻一眼,這個顧臻真把他當成他一路貨色了嗎?
這東西他自然會試一下到底有毒沒毒,要不然哪裡敢放人吃食里,他可沒那麼蠢!
顧臻叫人將方才端上來的吃食都拿到後院,後院養了很多雞,每種東西一樣一樣地試。陶恭看得煩了,「你也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只是去一趟茅房,還不至於能禍害這麼多東西,我只在這種玉米裡面加了點料而已。」
而方才那女子喝的正是玉米汁。
顧臻看了他一眼,陶恭一點愧疚之情都沒有。顧臻將被玉米汁沾到的吃食倒進一隻雞籠,食物的香甜味兒吸引這些不知世事險惡的無辜雞仔快速吃完了倒進來的食物,不消片刻,原本活蹦亂跳的雞仔們,全都抽搐蹬腿,很快僵死過去。
「不可能!」陶恭撲到雞籠旁,滿臉震驚,一籠子,八隻雞,沒一隻活下來,而且速度之快,難以想象。
「怎麼,你覺得是我冤枉了你?整個過程是你自己看到的,沒有任何人做手腳!」
「還是你覺得這些東西人吃下去只是拉拉肚子就能熬過去的?」
陶恭好半晌沒回過神來,顧臻卻沒心情給他消化時間,「我只問你,這些葯是你自己準備的,還是別人給你的?這個下毒的計策,是你自己想的,還是被人慫恿的?」
其實都不需要問,顧臻都知道兩個答案肯定都是後者。他就是要陶恭明白自己的愚蠢和無知。
「不可能是他!他沒這麼惡毒!你沒與他相處過,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說的可是陳宏?」顧臻簡直要被這個人氣笑了,上回他竟然還理直氣壯地來跟他理論陳宏是被有心人陷害的,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竟然還能執迷不悟,這也是一種境界吧。
「人人都覺得陳宏品性不端,唯獨你覺得他仗義仁厚,陶恭,你不會覺得所有人眼睛都是瞎的,唯你慧眼獨具?你該不會還一直替陳宏打抱不平吧?」
「我記得以前你與我煮酒論道,常說起前朝那些昏君如何昏聵,聽信小人讒言,禍國殃民,你是不是自己也該反省一下,是不是也遭了小人的道兒?」
陶恭根本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彷彿一旦承認就是否定了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陳宏這次犯下的事,是他咎由自取。他想報復我,你真以為讓茗香居開不下去就行么?不弄出幾條人命,我這鎮遠侯的身份,他撼動不了,所以,他要在我這裡出命案,是個人就能想得明白這個道理,沒想到你卻這般天真!」
大概是衝擊太大,陶恭大腦一片空白。這些年他一直當成摯友的人,怎麼可能會利用他?還做出如此惡毒的事?
他手上並不是很乾凈,但是他絕對不殺無辜之人。
顧臻心底也是一片寒涼,掏出那封信丟給他,「這是你寫給陳芝華的信吧?」
看到書信,陶恭回了神,這下更羞憤難當,無地自容。
「我顧臻從來沒喜歡過她,你卻用這種方式耽擱了她數年……」
「怎麼會?你明明跟我說過,如果要娶親,陳芝華是個不錯的選擇。怎麼就……」
顧臻打斷他的話,「那應該是五六年前的事情吧?當時我說的只是門第相當,跟感情無關……」
「這麼說,你承認自己被江璃那個狐狸精勾引了,忘記了曾經的承諾?」
「嘭!」顧臻毫不留情一拳頭將人打飛,一腳重重踩在陶恭胸口上,警告道:「陶恭,你可以罵我,但不許侮辱她!」
陶恭像是終於找到一點底氣,「難道我有罵錯?還是我罵對了,你惱羞成怒?顧臻,以前你不是這樣意氣用事的人!你看你現在被迷惑成什麼樣子了?如果你跟陳姑娘成親,你與我,還會是好兄弟,根本不會有現在這些事!」
「我的事,天王老子都做不來主,你憑什麼替我做主?難道就憑你喜歡陳芝華,偏又覺得自己身份低微,若是高攀怕被人背後戳你脊梁骨,所以才要硬塞給我,還顯得你多大度無私」顧臻篤定,以陶恭的性情,他就是這麼想的。
「你、你說什麼?」
「那些信上寫的是什麼,你難道不清楚?陶恭,你喜歡陳芝華不要緊,但不要因為你喜歡她,而貶低她以外的其他女人。我愛阿璃是可以用性命來換的!如果我現在說陳芝華異想天開痴人說夢糾纏他人夫君無恥下作,你會如何?」
「你——」陶恭果然怒了。
「你都知道憤怒,那你也該知道你辱罵我的女人我也該何等憤怒!你自己沒勇氣表明身份,借用我的身份與她曖昧數年,也耽擱她數年,你覺得真是為她好還是為我這個兄弟講義氣,其實,你只不過自私又自卑罷了!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確是我顧臻瞎了眼,以前將你當兄弟,如今看來,你真的不配!你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蠢得被人肆無忌憚地利用,還要牽連無辜!我警告你,若我身邊有誰因為你出了事,我絕對不會饒了你和你身後的人!」
顧臻松腳,「先把他關起來!」
陶恭卻一把拉住他的袍邊,眼神沉沉地望著他。
「幹什麼?你差點鬧出人命,難道還要我放過你?」
「顧臻,你是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娶陳芝華?」
「自然!」
「就算江璃死了,你也不會娶?」
顧臻心口驀地一跳,「你什麼意思?」
陶恭鬆開手,哈哈大笑,「這,就是天意!」
「什麼?」
「陳宏說,要給江璃和你的兒子下毒,只要你放過他和國公府,就給解藥,這茗香居這一出,既然這茗香居的葯能毒死人,那麼送到侯府的,只怕……」
顧臻大腦嗡地一聲響,渾身一片寒涼。
「陶恭,若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不止你要償命,陳國公府,所有與你有牽扯的都得償命!我顧臻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