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

  大太太和沈督軍結婚那麼多年,恩情還是有的。但如今看著他這樣一房一房的姨太太抬進門, 怨氣也是有的, 因此才這樣發了一回威福。


  邱維安見沈韜倒霉, 在一旁笑得幸災樂禍,沈鈺到底和沈韜是親姐弟,便半真不假的在一旁問他:「你從東洋回來,怎麼沒見你帶個東洋媳婦兒回來呢?」


  邱維安引火上身,急忙收了笑, 那邊邱太太卻蹙著眉心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帶東洋女人回來的?我正為這個事情生氣, 你們兄弟兩個, 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大了, 反倒越來越不省心了。」


  大太太聽了這話也變了臉色,蹙眉問道:「什麼東洋女人?難道這申城的名媛還不夠多嗎?要從東洋帶女人回來?」


  邱維安無奈道:「腳長在人家身上,她自己要跟來, 我有什麼辦法?」


  「那也只能說明你不檢點, 不然怎麼會沾到那種女人?」邱太太一臉怒意, 頓時覺得多看自己兒子一眼都生氣。


  「東洋妞?怎麼沒聽你說起過?」沈韜見自己身上的戰火已經完全引到了邱維安的那邊,也跟著加入討伐戰隊。


  「我在日本醫科大學的女同學,渡邊信一的表妹。」邱維安無奈皺了皺眉心, 覺得自己的胃更疼了。


  邱太太還在那邊喋喋不休:「我哪怕你找個紅頭髮綠眼睛的西洋媳婦,也不要東洋女人, 你給我記清楚了!後天你哥哥特意給你舉起的接風宴會, 你睜大眼睛仔細瞧瞧, 我們申城的名媛,到底哪一點比那些外國女人差勁了?」


  「上海灘的姑娘是挺不錯的,對了,那個百樂門的張茉莉,我聽說被封為什麼東方紅玫瑰,你見過沒有?」


  邱維安私下裡問沈韜,沈韜只當沒聽見,拿著酒杯和姐夫庄顯禮說話。


  「最近日本人想著擴租界的事情,上市政廳去了幾次,我都以督軍不在申城回絕了。聽說你前幾天去了日本領事館,他們有沒有向你放什麼話?」


  申城的市政廳受沈家扶持,庄顯禮兼任安保司司長,對這些事情很是清楚。


  「渡邊野心不小,可在上海灘不止他一隻大老虎,我們不鬆口,他也沒辦法做什麼。」


  沈韜和庄顯禮碰了杯,蹙眉抿了一小口酒,桌上還坐著其他女眷,他們也不敢隨意。


  沈鈺聽見他們又說起了政事,頗覺得有些掃興,笑著向邱太太道:「姑媽,既然你已經開始給維安物色媳婦了,那順便幫文瀚也一起挑一挑,等他們兩個都成了親,你和我媽就可以等著抱孫子了。」


  邱太太聽了這話才算高興了一點,見大太太低頭不語,只笑著道:「他們兩個的事情倒是不急,你如今新婚燕爾的,什麼時候給我們好消息呢?」


  這話說的沈鈺頓時臉紅了起來,低頭不自覺往庄顯禮那邊掃了一眼,小夫妻兩個眼神一對上,雙雙都有些不好意思。


  ……


  吃過了晚飯,邱維安留下來為沈韜換了葯,傷口恢復的很好,已經開始結疤。沈韜換了一件家常的真絲睡衣,靠在沙發上喝茶。


  「我說你怎麼這麼快跑回來,原來是被東洋妞給看上了?」


  這劇情和前世的有點不一樣,沈韜也覺得有些莫名。


  「別這麼說,日本女人,我可消受不起。」邱維安在沈韜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抬起頭,擰著眉心若有所思,忽然笑起來道:「我還是比較喜歡咱上海灘的姑娘,像許小姐那樣的,長得嬌美,世家又好,簡直是夢中情人啊!」


  沈韜玩味的看著邱維安,說起來前世他真正認識許妙芸,確實還是通過邱維安的介紹,而且……這傢伙私下裡肯定也沒少下過功夫。


  「有什麼好的?剛才還說人家是蛇蠍美人,現在又變成夢中情人了?」


  邱維安睜開眼,看見沈韜的眼神,頓時裝作滿身雞皮疙瘩的樣子,抖了抖身子道:「別這樣看著我,我對未成年少女沒什麼興趣的,說說而已。」


  沈韜聽了這話笑了起來,十五歲的許妙芸確實還乾癟了一點,但是……不出兩年,她就會成為這上海灘最嬌艷的鮮花。


  但這一世,他要讓她只在自己的面前盛開。


  「最好記住你的話。」


  ……


  許妙芸站在穿衣鏡跟前試衣服。


  衣服是前天和洪詩雨一起出門的時候才買的,恆安百貨公司的最新款式,洋裝的式樣結合了一點中式旗袍的元素,高腰的包臀長裙,裙擺魚尾開叉,上面是立領的修身針織小毛衣,不管是配大衣,還是配羊絨披肩,都很好看。


  馮氏看看鏡子里的許妙芸,又扭頭看看她本人,臉上的笑容就越發歡喜了。可才過了片刻,馮氏就又擰起了眉心,鬱郁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誰多嘴,讓你二嬸娘知道了這事情,求著老太太讓你大哥帶那兩個一起去!」


  馮氏說著又冷笑一聲:「她們見過什麼世面,老太太也太向著二房了,也不顧及你大哥方便不方便。」


  許妙芸倒是覺得無所謂,按她前世和那兩姐妹相處下來的經驗看,許秀芸是扶不起的阿斗,交際方面沒什麼能力;許淑芸呢又自作聰明,結果被韓氏給嫌棄,最後送回老家去了。


  「母親你就別心煩了,帶她們去玩玩嗎,又沒關係的,老太太也是想讓她們多走走看看,若是有合適的人家,嫁出門了豈不是省心?」


  馮氏心裡窩火,但這是老太太發的話,許長棟都覺得無所謂,她能有什麼辦法。


  「我是怕她們不識大體,反倒連累了你。」


  其實馮氏現在倒是不怎麼擔心,反正許妙芸和吳德寶的婚事也差不多談妥了,不過就是選個日子,確定下來的事情了。


  「你出院都好幾天了,最近怎麼沒見德寶過來?」自從那天吳德寶從醫院不告而別之後,馮氏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問了許妙芸,她又不肯說,又問了吳氏,照樣是一問三不知。


  「他要上學的嘛,肯定功課比較忙,哪有空天天過來。」許妙芸低頭敷衍了一句,這兩天沒見到吳德寶,她心裡那種亂糟糟的感覺倒是少了不少,「反正今天晚上的宴會,他肯定也會去的,不就又遇上了嗎?」


  邱家和吳家也是世交,這樣的宴會沒道理不請吳德寶的。


  「你說的也是。」馮氏還是有些不放心,見許妙芸情緒有些低落,笑著站起來,過來親自替她將裙擺上的褶皺理了理,又道「你也應該收收你的小姐脾氣,德寶那麼好的人,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許妙芸無奈的點了點頭,視線卻落在鬢邊別著的蝴蝶結髮夾上頭,想起那天大哥對自己說過的話。


  ……


  宴會的地點在邱家法租界霞飛路上的小公館里。這一帶住著洋人、商界名流、老派世家、和一些政府新貴。


  邱家從申城開埠以來,就一直和洋人合作,出了幾任的巡捕房探長,在上海灘人脈很廣,勢力遍及黑白兩道。


  許妙芸前世和邱家接觸不多,只知道他家有個姑奶奶,嫁給了申城青幫頭子宋炳榮,人稱宋五爺。黑*幫有黑*幫的規矩,只要不犯事,其實普通的老百姓也接觸不到他們的圈子。


  許長棟派了車送他們兄妹幾人過去,遞了邀請函,門口穿著西裝背心打領結的侍者領著他們進去。


  許秀芸和許淑芸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宴會,跟在許霆身後小心翼翼。許妙芸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前世她當真是在這種風月場上歷練過的,再次身臨其境,沒有緊張,卻只有淡淡嘆息。


  終究是年少輕狂,太露了鋒芒,讓取次花叢懶回顧的沈少帥,也為自己駐足了。


  「三妹妹!」許秀芸在身後喊她,「聽說大伯新建的宅子也在這條路上?有沒有這麼大?」


  她們兩人才來申城不久,還沒去新房子看過。


  「比這裡大一些,不過也遠一點,位置沒有這裡熱鬧。」上海灘寸土寸金,許長棟能在這邊積累這些財富,委實很不容易。


  「比這裡還要大?」許淑芸已經激動的瞪大了眼珠子。


  許妙芸低低的笑了笑,扭頭對她們姐妹兩人道:「大姐二姐,把你們的表情收一收,不要這麼一驚一乍的。」


  許淑芸聽了這話頓時明白了過來,她們這樣大驚小怪,被人瞧見了,怕只當她們是鄉下來的土包子。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許秀芸問道。


  「少說話。」


  許秀芸點點頭:「那我就吃東西好了。」


  「東西也少吃。」許妙芸又補充了一句,這種場合多是用來交際的,偷偷躲在角落吃東西,也是會讓人笑話的。


  「那我們來做什麼?」兩人忍不住都好奇問道。


  「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先感受一下氣氛……」


  許妙芸的話還沒說完,侍者已經將他們領到了宴會廳門口,邱太太帶著邱大奶奶和邱小姐正站在紅地毯上迎接女客。


  許霆跟她們打了招呼,去找邱探長,許妙芸只能領著兩姐妹,上去跟主人家打招呼。


  大廳裡布置的金碧輝煌,水晶燈閃耀著無盡光華,觥籌交錯中大家彼此寒暄交際。剛剛人還沒走近,邱太太就一眼看見了許妙芸,拉著自己的兒媳婦問道:「那個穿酒紅色羊絨披肩的小姑娘是哪家的?長的不得了好看!」


  許妙芸正要上去見過主人家,卻聽邊上傳來一個弔兒郎當的聲音:「上次許小姐請的咖啡,味道不錯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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