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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問他到底喜歡她什麼?這個問題著實難倒了沈韜。


  他喜歡她什麼呢?


  驕矜、小性兒、動不動就撒小姐脾氣……他以前還喜歡她在自己身下求饒,哭得鼻頭紅腫的模樣, 可如今卻更喜歡她有一顆赤子之心, 她也懂得扶貧濟弱, 膽小中還透出一絲俠骨仁心。


  可這些話,他要怎麼跟她說呢?她現在喝醉了,他說再多,她睡了一晚上全忘了,他說了也是白說。


  女人見他沒有回答, 開始抗議起來, 揪著他的領子, 睜著紅通通的眸子不依不饒問他:「你怎麼不說話了?我問你喜歡我什麼!」


  她喝醉了酒,完全不知道她現在的模樣有多誘人。


  周圍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群, 沈韜表情肅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將人連拖帶拽的拉進自己的那間包廂。


  房間門砰一下的關上了, 他低下頭, 借著昏暗的燈光, 咬住她那兩片紅唇,將她壓在門背後。


  她的口腔里有著洋酒的氣息,混合著她原本的甘甜, 讓他沉迷其中。他幾乎要將她的細腰折斷,卻又怕太過孟浪弄傷了她。


  「唔……」


  倔強的小手在他的胸口來回的推拒, 貓抓一樣的力道, 撓得沈韜心猿意馬。他索性按住了她那雙亂動的小手, 更深更深的吮吸,舔過她的貝齒,勾住她的舌尖,不放過她一分一毫的甜蜜。


  許妙芸只覺得腦袋空空,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這裡的燈光暗得就像是沈公館點著油燈的卧房一樣,沈韜抱住了自己,她甚至能想象出來後面會發生的事情。


  前世的記憶忽然間和現實重合起來,許妙芸推開沈韜,帶著哭腔看著他道:「沈韜……你……你不要這樣……」


  舌尖上傳來微微的痛楚,沈韜鬆開許妙芸,昏暗的燈光下依稀能看見她睫毛上顫動的淚珠,她在牆角蹲下來,抱著雙臂哭了起來。


  「妙妙,你別哭。」


  沈韜有些素手無策,然而許妙芸根本就沒有回應他,她肩膀一顫一顫的,白皙無暇的雙手捂著臉頰,有淚水從指縫間落下來。


  「妙妙,我錯了行嗎?」


  沈韜蹲下來,伸手搖了搖許妙芸的手臂,她只是不說話,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慄著。


  兩人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人漸漸平靜了下來,沈韜拉開她捂著臉頰的手指,看見她闔著眸子,身子微微側向一旁,卻是已經睡著了。


  臉上的妝全都花了,淚痕也幹了,將弄亂的頭髮貼在了上面,看上去亂糟糟的。


  即便是睡著的,卻還擰著眉心,沈韜沒來由鬆了一口氣,將人從角落裡抱了起來。


  他取了衣帽架上的駝色風衣披在許妙芸的身上,蓋住了她的臉,只能看見她身上穿著的嫩黃色洋裝,還有一雙黑色小羊皮靴子。


  周副官侯在門口,看見沈韜出來,讓了兩人過去。


  沈韜走了兩步,轉身對周副官道:「去跟她朋友說一聲,人我先帶走了。」


  大街上的人不多,但汽車開的很慢。


  許妙芸喝多了酒,此時正難過的乾嘔,嘴裡卻還嘟嘟囔囔的:「臭男人!見色起意!」


  「我美我的……!你動什麼心思!」


  沈韜聽了澀笑,從後視鏡中看了那人一眼,直挺挺的躺著,閉著眼睛說夢話呢。


  也是……要不是喝醉了,她哪裡有膽量說出這樣一番大言不慚的話來?

  沈韜繼續開車,他將車窗稍稍打開了一道縫,有細微的晚風從外面吹進來,降一降他身上的火氣。


  車後座的聲音陡然小了,那人嚶嚀了一句:「沈韜……你就不能輕點嗎?」


  沈韜一時走了神,竟沒聽清這句話,待扭了頭過去再問她,那人卻已經一動也不動的睡死了。


  ……


  第二天許妙芸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了。


  宿醉未醒的感覺有些迷迷瞪的,嘴巴里又干又苦,她在床上想了老半天,卻怎麼也記不得昨晚發生的事情來。


  丫鬟們知道許妙芸沒起來,都細聲細氣的,許妙芸在床上翻了一個身,聽見馮氏從外面進來道:「三小姐還沒醒嗎?」


  知春往房裡看了一眼,見帳子還是關著的,裡頭一點動靜沒有,便搖搖頭道:「還沒醒呢,太太不如先坐一會兒。」


  馮氏哪裡坐的住,家裡派了老陳去火車站接人,許長棟一會兒就要回來了。若是讓他知道許妙芸在他不在家的期間出去瞎玩,還喝醉了回來,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昨天許妙芸回來的時候,二房也還沒睡下,難免會有口碎的下人,回頭亂說些什麼。那韓氏的嘴又是不把門的,這到時候傳了出去,許妙芸的名聲上可就不好聽了。


  馮氏嘆了一口氣,又想起昨夜沈韜親自送許妙芸回來,那人本就長得一表人才,難得還對自己恭恭敬敬的,一口一個伯母的叫著,又讓家裡人為許妙芸準備醒酒的湯藥,她這做母親的心裡終究是意動了幾分的。


  馮氏正想的入神,外面有丫鬟進來回話,說許長棟的車已經到了門口了。許妙芸本就已經醒了,聽了這話索性從床上起來,喚了知春道:「幫我打水,我要洗漱了去見爹爹。」


  馮氏忙就進了裡間,看見許妙芸已經打了帳子起來,一張臉蠟黃的,哪裡還有平日嬌滴滴的模樣,頓時嘆息道:「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學人家喝醉酒……你知不知道外面這世道……」


  她見許妙芸沉著臉不說話,也不忍心多說她,幫她遞了衣服穿起來。外面早又有了婆子過來,說許長棟先去了老太太那邊報平安,等過會兒再回正房來。


  馮氏聞言皺了皺眉心,這個時辰二房那幾個一準在老太太那邊閑嘮嗑,昨晚的事情她還沒同許長棟說呢,要讓韓氏搶了先,臉面上怎麼過得去?

  「我先去老太太那邊,你們服侍小姐洗漱,一會兒再過來。」馮氏起身出去,又拉著許妙芸的手道:「你父親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昨天的事情你同他好好說,他最心疼你,肯定捨不得說你一句。」


  馮氏猜測的沒錯,許長棟同老太太報了平安,原本是想要回正房休息的。他這一路上風塵僕僕,坐了一個通宵的火車,本就有些困頓,但韓氏卻假裝笑道:「大老爺這一早回來,怕還沒聽到好消息呢!」


  「什麼好消息?」


  老太太昨兒睡得早,也沒有聽說沈韜送許妙芸回來的事情,只是嘟囔著今早許妙芸卻是沒過來,只當她昨天玩的遲了,早上起不來罷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


  韓氏想起當初那沈韜送東西過來,大房那邊偏推說是給二房的,讓她白白得意了一回,結果熱臉貼在冷屁股上,白去督軍府討了一回沒臉,心裡還有些怨氣,「昨晚我睡得遲,依稀聽說是沈少帥送得三丫頭回來,兩人還吃了酒……」


  她一壁說,一壁察言觀色,見許長棟臉色不好看,只頓了頓道:「大概是一起出去玩了吧!」


  馮氏進門就聽見這一句,氣得臉都變色了,忙搶先了一步道:「小嬸子倒是消息靈通,可惜打聽錯了,昨兒是楊家大丫頭的過生日,一大幫女學生都去了,老太太也是知道的!還是老太太見三丫頭這幾天瞧著不高興,讓她出去散散心的。」


  韓氏被馮氏一番搶白,一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馮氏平常看著老實,卻最是護犢子的,若說許妙芸半點不好,她都是不依不饒的。


  馮氏見韓氏不說話了,這才順了一口氣,又瞧見自己男人才從北邊回來,這一路上沒個人照應,眼看著就瘦了一圈,說話都軟了幾分道:「三丫頭的事情,我們回房慢慢說,你這一路上回來,熱茶熱水還沒喝一口呢,何必去聽別人的閑話。」


  許長棟本就不信許妙芸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見馮氏這樣說,便也不再問什麼,只回了老太太,兩人一起往正房去了。


  老太太見韓氏這般不識相,只冷冷掃了她一眼道:「你若再管不住你這張嘴,趁早給我回蘇州老家去,我還沒死呢,兩個丫頭的婚事,還有我呢!」


  韓氏當下委屈的不知說什麼好,捂著臉裝模作樣的落下淚來,咬唇道:「老太太……我這……我這當真為三丫頭高興啊!這年頭連男女大防都不講究了,出去跟男人玩一趟,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老太太越聽越不像話,氣得哆嗦著嘴道:「好呀!我聽著你的話了!你倒是放大丫頭和二丫頭也出去玩玩!」


  ……


  馮氏同許長棟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外頭正是早上九十點鐘的光景,太陽暖洋洋的灑在院子里,滿地鋪著金黃的樹葉,踩在上頭沙沙的做響。


  馮氏是小腳,走路蓮步輕移,許長棟便不緊不慢的跟在她邊上,他在外頭見慣了那些場面上的女子長袖善舞的樣子,瞧著馮氏反倒覺得難能可貴。


  「三丫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總該同我說一句。」他叫住了馮氏,抬起頭看她,借著稀疏的樹枝穿透過來的晨光,覺得馮氏格外好看。


  也到了徐娘半老的年歲了,他本想等著她回話的,誰知這下卻改了主意,只拉著她的手,一路往正房裡去了。


  馮氏被臊得個半死……坐在床沿上一邊扣身上的扣子,一邊恨恨的瞪了許長棟一眼。


  都是有兒孫的人了……還這樣不知檢點,要得又快又急,她險些招架不住。她紅著臉道:「老爺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


  許長棟靠在床上笑笑,故意湊到她耳邊問她:「怎麼?嫌棄你男人老了?」


  她哪裡是這個意思!頓時又羞又惱,一把推開他道:「你這老不正經的!讓別人瞧見了,我的臉往哪兒擱去?」


  「這有什麼?」許長棟笑著從床上坐起來,輕撫著馮氏垂到腰間的長發,繼續道:「三丫頭到底怎麼了?」


  馮氏氣不過,拍開他的手道:「這會子有心思聽了?我不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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