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施針醫治(一更)
看到古依兒完好無事的坐在椅子上,被帶進書房的杜青緣微微怔了一下,緊接著跪在地上拜道,「小女杜青緣參見王爺、參見王妃。」
姬百洌注意力落在桌上的畫紙上,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對他而言,古依兒神奇的素描畫可比跪在地上的女人更有吸引力,自己的女人就是如此的不同尋常,寥寥幾筆就能把一件東西畫得如同實物。
古依兒掃了他一眼,差點想笑。
一張素描就讓他驚訝成這樣,如果讓他見到那些汽車飛機,不得眼珠子驚掉?
見地上的人兒一直伏跪在地,她正了正神色,「杜小姐此番求見,是為何事?」
「小女是來向王妃請罪的。」
「你有何罪?」
「小女故意將王妃推入池中,犯了大不敬之罪。」
「本王妃很想知道,你為何要將本王妃推入池中?」古依兒挑了一下眉梢。
「我……」杜青緣突然結巴起來。
她一直伏跪著,古依兒看不到她的神色。
「抬起頭來,看著本王妃說話。」
杜青緣嬌小的身子不自然的僵硬起來。
片刻后,她緩緩的抬起頭。
見她目光垂下,古依兒又道,「起身說話吧。」
「……是。」杜青緣也不知道她要做何,但還是聽話的從地上起身。
「杜青緣,本王妃給你一次機會,許你一個條件,只要不過分,本王妃都會答應你。」古依兒眼眸微眯,仔仔細細的觀察著她的反應。
「王妃?」杜青緣一直都沒敢看她,聽到這話,驚詫得瞪大眸子。
「怎麼,你覺得本王妃是信口開河?還是說你更相信古召紫能幫你脫離苦海?」
「王……王妃……您……您怎麼知道……」杜青緣更是震驚得說話都不成調了。
「這京城的事,只要王爺去查,再隱秘的事都能查到,何況你家那點事,能瞞得了誰?」古依兒微笑著,也不是嘲笑她,只是向她講明事實。
杜青緣惶恐不安的朝書桌後面的姬百洌看去。
然而,姬百洌根本沒把心思放她們這邊,還捏著古依兒從灶里翻出來的黑炭,在紙上划來划去。
古依兒也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差點噴笑出聲來。
這傢伙是想學嗎?
收回視線,她又正色的看著杜青緣。
杜青緣緊張的抓緊衣角,古依兒覺得某個男人的行動很好笑,可是在她看來,很是恐懼。
因為她完全看不出來昭陵王究竟想做何……
「杜小姐,王爺這會兒沒空,有什麼話你說便是,我聽著呢。」古依兒提醒她。
意思就是她做主,不用在意那個正在學畫畫的男人。
杜青緣小心翼翼的扭回頭看她。
她是來請罪的,可是這位昭陵王妃卻沒有一絲怒火,連怪怨的話都沒有一句。
反而要許她一個條件……
「王妃。」她突然又跪下,俯首哽咽起來,「求王妃買下青緣吧,青緣願留在王妃身邊為奴為婢,任由王妃差遣。」
「……」她這條件,讓古依兒瞬間皺起眉頭。
書桌后拿著炭筆的姬百洌也突然掀起眸子,眸光冷然的睇著她。
古依兒沉著臉問道,「想給本王妃做使喚丫鬟?是因為受不了你家人的虐待,對嗎?」
「……是。」杜青緣吸了吸鼻子,身子輕顫起來。
「那你能說說你與陶玉嫻、古召紫之間究竟是如何回事嗎?你既然要做本王妃的使喚丫鬟,那本王妃也得看看你的誠意。」
晉山已經把杜家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
這杜青緣雖說是太史杜長林的長女,可是她的母親生她時難產而死。她從小被家人視為不詳之人,後來杜長林娶了翁氏做續弦,翁氏進杜家一年就給杜家生了一個兒子,從此杜青緣這個長女在杜家更是過得艱辛,連府里的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中,欺負她都成了家常便飯。
有次杜家宴客,古奎忠攜家眷去赴宴,同去的古召紫恰巧在花園裡看到杜青緣被下人欺負,替她趕走了家奴,隨後她就與古召紫有了來往,而且古召紫只要出門,必定會叫上她一起。
由於古召紫是古奎忠的掌上明珠,杜家也想巴結古奎忠,見杜青緣跟古召紫走得近,對她的態度才有了好轉。
而古召紫又與陶玉嫻很要好,所以她們三人自然就成了一夥。
「稟王妃,小女與紫兒小姐走得近,乃是因為紫兒小姐與我說過,只要我以後聽她的話,她就保我在杜家不受人欺負。我二娘娘家舅舅有個孫子,只因人丑又是個傻子,二十齣頭都沒娶上媳婦,最近二娘告訴我,說要把我許給那個傻子。他們連婚期都定下了,就等著日子一到就讓那傻子家裡人來接我去拜堂。我把這事與紫兒小姐說了,想請她幫我向爹和二娘求情,可是紫兒小姐說,要我先幫她得到沈太傅,就算不能馬上嫁給沈太傅,也要讓別人誤會她與沈太傅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許是一口氣說太多,杜青緣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才又接著哭道,「最近她要我們常常外出,專挑沈太傅去的地方,假裝與沈太傅偶遇。由於我們一同出現,沈太傅也不便說什麼。其實我也知道沈太傅對紫兒小姐一點意思都沒有,但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只認識紫兒小姐和玉嫻小姐,也只有她們願意接近我。所以最近這段時日,我們幾乎每日都在一起。」
古依兒一邊認真聽一邊分析著。
她與古召紫、陶玉嫻之間是怎樣的關係尚且不論,但她說的要嫁給一個傻子,這些事是真的。
晉山帶打探的消息回來時都忍不住罵了一句,『這杜家的人真不是東西』!
堂堂的杜家小姐竟然睡馬棚邊上,可見這杜青緣在杜家的地位是有多低。
察覺到自己思路跑偏了,她趕緊又正色起來,問道,「古召紫的事我暫且不提,我就想知道,陶玉嫻要陷害的事,你事前知道嗎?」
杜青緣抬起頭,本就長得又大又圓的眼睛因為哭泣變成了兩隻金魚眼,臉上淚不多,淚水幾乎都在眼眶裡打轉。
「我並不知道她想陷害您。雖然平日里我都與她們在一起,但玉嫻小姐很少理會我的。」
「那你把我推下池水,壞了陶玉嫻的好事,你就不怕遭她報復?」
「不論我如何做都要得罪人,都是要受罰的,那我寧可不做壞人。」
「你倒是個聰明的。」古依兒誇道。
沒有貶低的意思,是發自真心的誇她。
換做是她,她也會如此選擇。
跟她這個原身比起來,這杜青緣似乎比她原身還要凄慘。
再怎麼樣,她在苗嶺村沒有受過虐待,只是那地方窮,家家都不富裕,也就不能指望吃飽穿暖。比起杜青緣身心所受的摧殘,她這原身過得算幸福了。
何況她原身的娘還在世,這杜青緣的娘早死了。
想到這,她內心也頗多感慨。
在感慨中,也對杜青緣多了幾分同情。
想到她懇求的事,她皺著眉又問道,且不知不覺的改變了自稱,「為何要選擇給我做丫鬟?失去自由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杜青緣又吸了吸鼻子,低頭哽咽道,「我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傻,可是只要我成了王妃的人,我家裡人就沒資格再為我做主了,而我也不會再嫁給一個傻子了。」
「這些話你也和古召紫說過?」
「說過。」杜青緣點了點頭,「可是紫兒小姐拒絕了我,她說這樣做會得罪我爹,畢竟這是杜家的家事,不想兩家因為我鬧得不愉快。」
古依兒心裡默默算著。
這話她說得也算誠實,如果她說她沒有跟古召紫提過,那自己反而不太相信。
古召紫也沒說錯,這確實是杜家的家事,清官都斷不了,何況一個外人呢。
這社會又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加上女子地位本就低下,只要不死人,誰也插手不了。
「你也知道這是你們家的家事,那你求我,我又如何能幫得了你?」
「我……」杜青緣咬著唇望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頭道,「那就請王妃當做是我故意推您下水的,求您責罰。哪怕將我逐出京城發配蠻荒之地做苦力,我也願意。」
「……」古依兒抽了一下嘴角,是沒想到她對自己這麼狠。
她可知道發配去做苦力的人,其下場是什麼?
何況她還長得不賴。
要還她一個人情,這是自己提出來的,然而談到現在,她卻有些為難了。
如果她要一筆錢,她絕對立馬點頭,而且只會多不會少。
可她提出甘願為奴為仆的要求,這是真的把她難住了。
就在這時,只聽書桌後面原本正在『學素描』的男人冷聲開口,「晉山。」
「王爺?」候在門外的晉山很快走了進來。
「杜青緣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即刻將她押入大牢,聽候皇上發落!」
「王爺……」古依兒起身朝他看去。
姬百洌暗暗遞給她一個眼神。
她立馬會意,頓時忍不住咧開嘴角。
杜青緣都沒有抬頭就對著他們磕起頭來。
「謝王爺!謝王妃!」
「杜小姐,跟我走吧。」晉山也看出自家兩個主子不是真心要懲罰她,故而也沒對她動用武力。
杜青緣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那模樣就像生怕姬百洌和古依兒反悔似的。
目送她跟著晉山離開,古依兒吐了一口氣。
「怎麼?心疼她?」書桌后的男人突然起身朝她走來。
「也不是心疼,只是對她的身世有些感慨。」被他帶入懷中,她順勢依偎著他,低沉道來,「我是最聽不得別人歧視女人的話,這世上如果沒有女人,那誰來生孩子延續後代?自己的骨肉留著自己的血,為什麼總有人覺得無所謂呢?男人如此賤視女人也就罷了,偏偏很多女人也賤視女人,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想的。」
「為夫何曾賤視過你?」姬百洌抬起她下巴,眸光不悅的瞪著她。
「我又沒說你。」古依兒送他一對白眼。頓了一下,她又有些煩躁的抱怨起來,「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很本分很老實了,可你看看這一個個的,就算我不去找別人麻煩,麻煩也會自己找到我頭上。要我說啊,還是苗嶺村住著舒服,清苦是清苦,可自由自在,鄉鄰之間客客氣氣和和睦睦的,多好。這京城裡,同個屋檐下的人,都能搞出這麼多事,簡直煩透了。人生在世,天天勾心鬥角,那些人都不覺得累嗎?」
對她的抱怨,姬百洌也沒生氣,反而撫著她兩道精緻的柳眉,低沉道,「過幾日為夫陪你回苗嶺村。」
「好啊!」古依兒立馬笑著應道,「我早都想回去看看了,等過幾日那些成塊的洋芋差不多都出苗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教他們後續的栽種方法了!」
「都聽你的。」姬百洌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後將她打橫抱起,「不過現在你要聽為夫的。」
「呃?聽你什麼?」古依兒不解的看著他。
「不是對外宣稱你負傷么?難道為夫不該為你施針醫治?」
「……」古依兒聽得有些懵。
她需要施針嗎?
直到被他抱著走出書房,看著他眼眸中顯露出的邪肆的笑意,她才反應過來。
頓時一臉漲紅,哭笑不得的拍他肩膀,「你個大壞蛋,能不能不要把你邪惡的念頭說得這麼正經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