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四尺玉(6)
雖然有些繞,但萬重明白青岫的意思。
權鳳春的名字如果根本沒在本市戶籍簿上登記過,這個世界也不會刻意屏蔽。
“這倒像一場捉迷藏的遊戲,我們的目的是‘找到她’,然後世界就想盡辦法不讓我們找到她,最起碼不能用某種便捷方式找到她。”萬重終於吃飽了,這才發現咖啡廳裏一直放著音樂,這一首恰恰知道,《rain on The roof》。
音樂真的帶來了雨,很快模糊了咖啡館玻璃窗。
戶籍科沒辦法查,準確靠譜的卷宗資料更不可能有,隻能摸索著用最笨的辦法去搜尋。
食物被撤下,換上了兩杯水。
桌上有球形冰裂玻璃花瓶,裏麵是小束風幹的滿天星,旁邊有印著快捷酒店標誌的便箋紙和鉛筆,以便客人隨用。
青岫拿起了紙筆,在上麵簡單寫著:1.七殺;2.嶺南;3.四尺玉巷;4.璞玉學校。
寫到這裏,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在下方重新寫了三點:1.璞玉;2.玉雕;3.四尺玉巷。
萬重拿過紙來看了看,確定這是自己親眼見過的最好看的字——左利手也能寫出這麽好看的字。
“你是說,線索裏出現的這些‘玉’,並非巧合。”萬重的目光略過青岫瘦削的手,指關節略大,與字體不那麽相符,“也許權鳳春和玉有著緊密的聯係,但目前我們還無法把這些線索串起來,隻能找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我也隻是突然興起的猜測,”青岫將自己寫出的兩個“四尺玉巷”圈起來,“既然我們最初出現在這裏,某一起七殺案也發生在這裏,權鳳春說不定也和這裏有糾纏不清的關係。”
青岫似乎想到了什麽,將自己的椅子向後靠了靠,一歪頭看了看桌下。
“我今天也沒換鞋,和昨天的一樣。”萬重用別扭的姿勢給對方展示了鞋底,感覺自己像一隻笨拙的藍足鰹鳥——這雙鞋已經被對方有意無意看過了很多遍,這回索性讓他一次看個清楚。
青岫撓了撓鬢角:“為什麽要在雪堆上印腳印?”
這個事情真是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青岫看了看自己撓過鬢角的手,指甲太禿了,形狀也不怎麽好看。
萬重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但卻換上了格外嚴肅的表情:“你看到那群孩子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周圍的其他東西?”
青岫不需要刻意回憶,當時的所有片段都曆曆在目:“我當時追著孩子們,隻用餘光瞥見了巷子磚牆上的粉筆塗鴉,定格到的三個字是——雞毛信。”
“雞毛信?”
“是,以前的語文課本裏有一篇課文就叫《雞毛信》,不知道塗鴉是否與這個故事有關。”
“你後來有沒有在同樣的地方找到過這三個字?”
“雞毛信三個字的確還在那裏,隻是字跡不那麽清晰了,而且這三個字的周圍還有一些其他的塗鴉。”說到這裏,青岫似乎明白了那個腳印的含義,“莫非,你當時在垃圾池附近也看到了其他的東西?有明顯的時間標識嗎?”
萬重輕抬眉毛,點了點頭:“對,就在垃圾池上方的牆上,貼著一張通知,通知轄區的外來人口憑有效證件去居委會辦理暫住證,時間是1987年1月6日。”
青岫聽到這個時間,不免有些驚訝,但回憶起那群孩子簡樸的穿著,的確很符合八十年代。
“當時的時間令人有些恍惚,我在雪堆留下腳印,就是想知道,這個腳印是留在了1987年的當時還是2005年的現在,如果我走出了巷子再次進來,那個腳印是否還在。”
還好,腳印完好無損,起碼在這個世界正在經曆的時間是正常流逝的,順敘。
但想要找到謎底,必須要找出這裏麵隱藏的倒敘和插敘。
“是2006年,”青岫糾正,“今天是2006年3月3日,昨天是3月2日。”
2005年是如今巷子口垃圾池上所留的通知的年份,2005年12月7日,居委會通知轄區居民們抓緊時間去換二代身份證。
牆上貼著三個月前的通知,也還算正常,畢竟中間隔著一個春節,這期間很多工作都會暫時緩下來。
“你有幾天的時間?”青岫突然問。
這個問句沒頭沒尾,但萬重的回答沒有半點遲疑:“五天。五天之後我得會公司總部匯報工作。”
五天。
這個世界給每一個參與者的時間是公平的,五天。
“第五天後,我的假期也就結束了。”青岫一麵說一麵在紙上記下了這幾個時間點。
“昨兒是第一天,今天已經過半,我們隻剩三天半的時間。”萬重擦了擦額角的汗,來不及對這具愛吃愛出汗的身體表示嫌棄,“雖然派出所對我們是屏蔽的,但居委會應該可以試試。”
無論1987年還是2005年,巷子口的通知都是居委會出具的,說不定能從這裏突破。
青岫點點頭,隨即又道:“不是三天半,是兩天半。”
萬重停下擦汗的手,左右濃眉輪番揚起,1.5+3.5=5,沒錯兒吧?
“3月6日是個初七,二月初七。”青岫的目光望著窗外,春雨隻打濕了地皮兒,四尺玉巷子的黑色瓦頂則顯得更黑了。
初七,第五天是個初七。
如果沒有找到權鳳春的話,或許會在最後一天看到自己的下場吧。
七殺,原來竟是給參與者們準備的。
所有的功課隻能在初七之前做足,如果能找到她,更好。
“你那邊能上網嗎?”萬重問。
“酒店房間有網線,但沒有電腦。”青岫關於禮森的記憶裏,自己那台組裝電腦放在宿舍,開機密碼是zhutoubiedong,裏頭的內容除了遊戲就是無營養小電影。
“我那兒還富餘著一台筆記本,你先用那個?”萬重撥拉著桌上放零食的小盒子,給青岫麵前放了一枚寶路糖。
“謝謝,”青岫拿過糖來,自己的確很需要一台能查信息的電腦,“你上網有發現嗎?關於找的人,還有七殺。”
萬重與人聊天第一次這麽省心,基本上你說出第一句話,對方就直接答複了你後麵要說的第二句第三句,甚至你還沒想起來的第N句。
“直接查她的名字,沒有任何信息,這個姓氏少見,網上連同名同姓都查不到。”萬重沒等青岫問,又繼續說,這次完全是官方的口吻:“四尺玉這條巷子在建國前就有了,那時候就叫這個名字。至於那個有名的老玉工,是民國時期的人,很多人專門找他定製玉雕,其中不乏達官貴人。老玉工的手藝倒是傳了下來,不過那些徒弟們都不像老玉工出名,到了今天,也不知是否還在傳承著,並沒有見到相關的記載。
“另外,關於‘七殺’,網上倒是能找到些當年報紙上的報道,和郭三茂講得差不多。”
郭三茂說過的當年那幅整版報紙報道,在網上還能看到,凶手畏罪自殺後,報紙再次大篇幅報道,但所記載最詳盡的,依然是四尺玉巷的那起詭異凶殺案。
“先去我那兒拿筆記本?”萬重看了看咖啡廳的鍾,已經是下午三點鍾。
“好。”青岫利索起身。
兩人走出咖啡廳,不約而同看了看街對麵的四尺玉巷,在一場小雨的濕潤下,這條巷子似乎變得新淨了,但又有一種錯位的敗落,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穿上了簇新的衣衫,不倫不類,且不祥。
萬重所住的星級酒店很近,就在前麵的大街上。
萬重熟門熟路走進酒店大廳,青岫跟在其後,隻覺得一股撲鼻的香氣迎來,便見對麵走過來一位打扮時髦的女郎,女郎見到萬重,臉上浮現出嬌媚的笑容,氣質優雅地走上前來,白皙的手似挨未挨地拂過萬重的手臂:“幾天都不見你。”
青岫下意識停住腳步,沒想到單調的推理劇情裏還能有如此“複雜”的場麵。
看不到萬重的表情,隻見對方寬厚的背影頓了頓,繼而用另一隻手握住女郎的手,與那似挨未挨不同,這次是實打實地攥住,聲音曖昧低緩:“最近忙,過幾天找你。”
女郎笑起來倒是大大方方的,目光一閃,看到青岫的臉上。
萬重也不回頭,隻笑:“找人給修修電腦。”
女郎笑著拍拍萬重的手背,收起自己的手:“以後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當心‘熊貓燒香’~”女郎也不特地說告別的話,就笑吟吟踩著高跟鞋向酒店大門走去。
萬重這時候才回過頭來,表情有些無辜。
青岫:“我在大廳等你。”
萬重看了看天花板,被金碧輝煌的水晶大吊燈閃了眼睛:“萬重這個人吧,算了不提他了。”
青岫目送“萬重這個人”走向電梯,高大的身材十分矚目,甚至見到女士還會禮貌地點點頭,也不知認不認識。
萬重揉了揉鼻子,剛才有點想打噴嚏,但忍住了。
自己隻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像萬重一些,以後還要以這個人的身份去查一些事情,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才是。
剛才的時髦女郎,萬重在心裏想了很久,也沒能調出她的名字,或許本來也沒有認真記過她的名字,仔細想,反倒想起了很多讓人不大舒服的香豔鏡頭,都是發生在酒店房間裏的。
萬重有些尷尬地擰緊眉頭,努力把那些不必要的回憶忘記了。——看來,酒店床頭櫃的那些“香豔小卡片”並非隨意放在那兒的,都是這人特意收集的了。
※※※※※※※※※※※※※※※※※※※※
感謝在2020-10-05 20:00:23~2020-10-10 2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鶴不寐 1個;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衛知苦 2個;歲寒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荷流水 2個;犀犀犀犀然、歲寒、一隻抖毛的攻、衛知苦、吱、溪川流霧、一團紙巾、無隅哥哥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鶴不寐 11個;吱吱 2個;無隅哥哥、水鏡荏苒、坐等吃雞、狂熱樹洞、珺小璟、安東尼奧、梨梨梨梨梨、一瓶清酒、春與青溪、楚語、棠未雨、嗷一聲可凶了、衛知苦、Miya也是三寶、淺若清風、睡覺超快樂der、習清哥哥我可以、椰奶糖不加奶、你要不要喝可樂哇?、我是一隻小青龍、一分秋、隨風飄的葉、『咕咕咕』、煢煢、00的mua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沉迷搬磚的五日鑫、魂靈之冷、朕知道咯 30瓶;阿九 23瓶;sariel、深度淺眠、炫酷的太陽子、椰子餅、廿樂、聶白瑤 20瓶;日月擲人去、靈雪兒 15瓶;楚語、ange不是小天使 13瓶;時兕 12瓶;犀犀犀犀然、石〥梓♂狸♀、啊淵ua、Oloo、沈曉安、chachaya、tutu、堯大仙仙、齡龍女孩、阿酸包 10瓶;呆呆貓肥肥 8瓶;錢多多、習清哥哥我可以、阿龜、rafael、越悅、明河月 5瓶;老雷真老累了 4瓶;衛知苦、陵漱玉、rosie 3瓶;23684661 2瓶;life的西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