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後來林妍和鍾瑞夫妻倆上班都很忙,她在服裝外貿公司上班,他跟工程項目,鍾母就說幫她帶孩子。言語間總是半開玩笑地說什麽“你兒子、我幫你帶孩子”等等,林妍也不說什麽,總歸都是一家人。
林妍怕小孩子蛀牙以及影響發育不肯讓兒子多吃糖,一直比較注意,結果兒子的牙齒還是爛掉了。
林妍感覺很崩潰。
鍾母就說她“不給孩子吃糖,牙齒不是照樣也壞?這跟糖沒什麽關係,是你給他買的奶粉太甜。”
林妍以為真的賴奶粉,就換了奶粉,結果小區老太太告訴她鍾母天天偷摸給兒子吃糖,還要跟小孩子說“你媽媽不舍的給你買,奶給你買,你想吃多少奶就買多少”。
林妍很生氣就不許兒子吃糖,狠狠訓了他一頓,他哭喊著說“媽媽摳門,不舍的給我吃糖,還是奶奶最好,奶奶讓我吃過癮,隨便吃!”
林妍讓鍾瑞跟他媽說,他卻訓兒子嘴太饞,奶奶是心疼他才給他吃,他怎麽能隨便吃呢?還讓她不要和奶奶計較,一個農村老太太什麽都不懂,以後不吃就是了。
矛盾太多,林妍就跟鍾瑞說把奶奶送回老家,反正他的工作已經調回市區,可他又不肯,因為沒人看孩子他要頂上,那就不能經常和同事出去打麻將喝酒了。
林妍因此和鍾瑞冷戰。
最後鍾母哭哭啼啼,說都是她不好,她不懂,就是舍不得孫子哭,不想違逆孫子,從來就沒想過讓孩子爛牙,更不想讓林妍和兒子吵架生氣。
她就是心疼孩子啊!
就為這句話,後來鍾瑞東窗事發,林妍才更加崩潰。
她就是心疼孩子,所以鍾瑞小學就敢去小賣部賒賬買零嘴欠兩百塊,就敢偷家裏錢,就敢偷他爸單位的鐵配件去賣!鍾母知道他欠賬,不但不告訴鍾爸不教育,反而替兒子瞞著,糶糧食去給兒子還賬。
當初不覺得不對,等孩子大了惡果反噬才知道什麽是害人害己。更可悲的是,隻有她這樣想,鍾母依然不覺得自己有錯,鍾瑞也不反思自己,隻覺得是她絕情把他踹了。
就因為她,林妍在教育兒子的路上也是處處障礙,心力交瘁。
說什麽可稀罕她?
林妍冷笑,是想給兒子找個便宜媳婦吧,不要一分錢彩禮,還能幹會賺錢,給家裏買房買車甚至養她兒子。
當初林妍和鍾瑞隻領證,沒有彩禮和婚禮,鍾母拿她和老頭子那時候說事,說都是一起吃頓飯就結婚了,哪裏有彩禮?而等林妍弟弟要結婚的時候,女方家要彩禮太高,林家有些難辦,老太太就理直氣壯地說“不給人家彩禮,那人家女方能跟你嗎?結婚沒有不給彩禮的”。
鍾母明明那麽有心機,大家偏以為她和善真誠,從不藏奸耍滑,林妍從前也這麽以為,都是小時候的濾鏡太厚,讓她看不清人心。
她心裏明白,麵上卻笑道:“大娘,你稀罕我,我也稀罕你,那不如我就拜你當幹娘吧。”
鄉下人都說人活一張臉,講究臉麵,她可以對鍾瑞冷臉,卻不能跟鍾母掛臉子。畢竟到目前為止鍾母對她很關心,兩家表麵非常和氣,她若是單方麵翻臉會被嚼舌頭說她沒禮節,林母第一個就要罵她。
她不想惹無謂的麻煩,隻需要以後遠著鍾家就好。
結果不等鍾母說話,鍾瑞來氣了,一步將她堵在自行車前,“誰稀罕你當妹妹!”
鍾瑞靠得太近讓林妍心生反感,下意識猛地推了他一把,“你起開,別靠我這麽近!”
她毫不掩飾的嫌棄讓鍾瑞的臉一下子冷了,伸手揪她的馬尾辮,氣笑道:“嫌我呢?那以前是誰來我家看電視非要挨著我坐,看電影還讓我給她占位置?我留的葡萄吃到誰肚子裏去了?誰給我織手套來著?誰非要給我補課來著?你同學往你桌洞裏塞毛毛蟲是誰幫你揍他的?壞學生騷擾你是誰幫你踹他的?你演講比賽被人笑話是誰安慰你的?你知道多少人想跟我玩兒嗎?你倒是嫌棄我了!”
鍾瑞劈裏啪啦數落了很多舊事兒。
對現在的林妍來說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她早忘光了,被他這麽一說林妍發現他這個自戀自負的毛病是從小就有的。
林妍揮開他的手。
鍾瑞就不讓路,今天就治治她的大小姐脾氣。
林妍了解他的脾氣。
前世就這樣,但凡他想做的事兒,她要是不同意,他就會變著法兒的作,直到她答應。而他倆戀愛,隻要他想放手了,那他倆基本就完了,因為她倔強的性子不允許她回頭,哪怕前世分手的時候再難受,她也不會主動去求和。隻要他不想分手,不管她怎麽說分手,最後也都分不了。
她怎麽就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那個多年網友分析得對,那是因為她對他還有期待和感情,一旦徹底絕望,他不管怎麽求和都沒用,所以離婚後不管他怎麽作、怎麽賣慘、怎麽哭求、怎麽威脅全然沒用。
理智告訴她現在的鍾瑞才18歲,不是後來那個麵目可憎的鍾瑞,她決定不再硬碰硬,放緩了語氣,“我要回家了。我中飯還沒吃呢。”
鍾母立刻道:“這麽晚你娘肯定沒給你留飯,大娘在鍋裏留了。上午大娘包的蘑菇肉包子,還有淌油的鹹鴨蛋,你大爺買的鹵肉,讓鍾瑞去給你端。”
她讓鍾瑞去給林妍端飯,“你個混小子,你嚇到妍妍了。”
鍾瑞朝林妍哼了一聲,抬手要擰她臉蛋,林妍彎腰從他胳膊下鑽出去。
“不麻煩你們,我先回家了。”她撒腿跑了。
鍾瑞氣得一腳踹自行車上。
鍾母:“你發瘋啊,去撿幾個包子給妍妍送去,她爹娘對她不好,你還不對她好點?還發脾氣,真是個傻的。”
鍾瑞:“你看她那脾氣!比我還大!要是別人,我才懶得伺候呢!”
鍾母:“那你就死了心,別惦記她。”
鍾瑞又不樂意,“我就稀罕她。”
他跑回屋裏撿包子去給林妍送。
林妍回到家,家裏早就吃過飯了,好在夏天熱乎,饅頭也不涼,就是中午炒的菜沒給她留,隻能吃鹹菜和香椿芽。
大姐林媛剛參加完高考,正在家裏休息,睡得昏天黑地的。原本最好美的她今兒也不講究了,頭發像個雞窩一樣披散著,自己做的睡裙皺巴巴的像抹布,但正青春年少的時候,皮膚白皙,身材窈窕,哪怕睡成這樣也是個漂亮打眼的姑娘。
看著年輕的姐姐,還樸素稚嫩的像朵小花兒一樣,林妍因為鍾瑞低落的心情都好了幾分。
姐姐學的是理科,這次高考穩定發揮,成績不錯。隻是因為沒有足夠的信息,怕落選,誌願學校報低了,為此她頗為遺憾。
不過林媛是個聰明好學的,哪怕學校差一點學得也很出色,畢業後又耐得住寂寞肯去郊區小公司挑大梁,所以工資挺高。
她和姐夫戀愛的時候,姐夫是個窮研究生,有兩年學費還是姐姐給出的。姐夫畢業後他們結婚,生活平淡卻也穩定,就是普通的幸福生活。
要說她唯一的糟心事就是有個極品婆婆。婆婆年輕時候拋夫棄子,在兒子還吃奶的時候就丟下不管。後來兒子長大成人,結婚事業穩定,她卻纏著不放,風吹草動就打電話哭訴賣慘,還挑唆兒子的夫妻關係。林媛是個與人為善的,都說出“有些人活著就是為了禍害人來的”這種話來。
雖然姐姐也後悔過不該嫁給那樣一個平凡還有點耳根軟的男人,但也說姐夫善良,自己就是普通人過普通日子之類的話。
姐姐懶懶地搖著蒲扇,看林妍一邊啃涼饅頭一邊盯著自己看,眼神還那麽意味深長,她以為妹妹嫉妒自己在家沒下地,就主動問:“給你用鐵勺子煎個雞蛋碎夾著吃?”
林妍搖搖頭,她真餓了等不及吃別的。
林母正在堂屋裏紮笤帚,腰上捆著繩子,腳上蹬著板子,把脫過粒的高粱穗一把把捆紮起來。
今兒二閨女一中午帶著半下午不著家,她以為在鍾家玩兒順便吃飯了。閨女一直喜歡往鍾家跑,跟鍾母親熱得不行,鍾母也時常留她吃飯。林母以前還管,結果說了閨女不聽還頂嘴氣人,也就隨便她。
林母壓根沒想過眼光很高的鍾瑞會看上自己二閨女,他整天嫌棄林妍醜,更沒想過自己這個大喇喇就知道跟姐姐弟弟攀比幹活兒吃穿的二閨女會和鍾瑞早戀什麽的。
在林母的心裏,閨女這脾氣不改的話那是沒人要的。
不過林母心裏也酸溜溜的,二閨女性子跟驢一樣倔,在她麵前渾身是刺,到了鍾母麵前卻跟小綿羊一樣乖順,人家說啥就是啥。在家裏讓她幹點活兒,整天攀比,去了鍾家勤快得跟小陀螺一樣,主動幫人家幹活兒。去年鍾母崴了腳,她家人都忙不在跟前,鍾瑞又不會照顧人,是林妍天天過去幫忙,自己這個親娘都沒得她這麽精心伺候過。
鍾母喜歡她,估計一多半因為她能幫忙幹活兒,還有一半自然是鍾母為人和善,大家都愛跟她說話。
她訓道:“你怎麽這會兒才回來?不是早就從地裏跑了?大忙忙的日子又去別人家野,以後少去,別給人家添麻煩……”話沒說完就看林妍在啃涼饅頭就鹹菜,驚訝道:“今兒沒管你吃飯?人家吃飯你看著?你也待得下去?”
這二閨女真是又強又憨又傻,氣死她了。
林妍:“我去鎮上找活兒了。”
林母發出刺耳的哈哈聲,“你去找活兒幹?咱鎮上要是有活兒,村裏這麽些婦女會在家裏閑得五脊六獸的?”
林母一直想去找活兒幹,賺錢補貼家用和孩子學費,可這年頭有力氣沒處使,想找活兒幹都找不到,去縣裏大老遠的也不現實。
如果是以前林妍肯定會不服氣地和她杠。
母女倆像冤家,當娘的看不慣二閨女天天勁兒勁兒的,當閨女的看不慣娘天天偏心重男輕女。
所以前世就是漸行漸遠,林母去給大閨女伺候月子帶孩子,卻不給她帶隻說她有婆婆,林妍嘴上不說心裏有怨言,最後母女情分越來越冷淡,以至於離婚她也不跟林母講,動手術也不講,什麽事兒都一個人扛。
這會兒林妍懶得吵。
看她不頂嘴林母倒是很驚訝,剛要諷刺她兩句,這時候鍾瑞來送包子。
林母一臉的不好意思,熱情得招呼鍾瑞,“太客氣了,怪不好意思的。”
鍾瑞很有禮貌地問嬸子好,還問姐姐好,他又高又帥嘴巴甜,在村裏人緣好得很。
前世林妍就總抱怨他為什麽對別人那麽和氣,對她就不好,總打擊她。鍾瑞說那是因為和她親,他對別人不親當然就說好話了,反正也不要錢。
鍾瑞跟林母和林媛聊了幾句,就對林妍道:“你看媛媛姐多淑女,就你天天跟野丫頭一樣,脾氣還恁大。”
林母:”對,我說她還不聽呢,整天跟我頂嘴。讓你娘好好說說她。“
鍾瑞就瞅著林妍幸災樂禍地笑。
林妍卻不碰他的包子,把饅頭塞進嘴裏喝口水就拉倒,轉身要去裏屋。
林母:“一點規矩沒有,人家鍾瑞還在呢。”
林妍:“我累了。”
她剛重生過來,還有些消化不了,腦子裏積累著很多信息和情緒,感覺要炸了一樣,得好好梳理一下。
鍾瑞就開始和林母回憶往事了,“嬸子時間過得好快啊,你還記得妍妍剛回來那時候不?”
林母停下手裏的動作,笑道:“可不咋的,那丫頭死倔,在育紅班沒少和人吵嘴打架,多虧你護著她。”
然後他們就說到了林妍被打破頭,他抱著她去看大夫的事兒。
林妍坐在屋裏的寫字台前,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件事兒。那是她對鍾瑞好感的起源,哪怕感情不在也忘不掉。
6歲那年她剛從姥娘家被接回來,白天去村裏的育紅班呆著。
夏天中午要午睡,她睡得好好的,結果被一個男同學用板凳腿打破了頭,當時老師不在,孩子們都嚇壞了,是鍾瑞抱起她就往大夫家跑,到門口的時候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卻緊緊抱著她,沒有把她摔出去。
後來林父知道不問她傷得怎樣,開口就訓她調皮、野性,居然跟男孩子打架,如果不和男孩子打架人家怎麽不打別人就把你的頭打破了?
鍾瑞就跟老師和她爹娘坦白,是他和那個男同學打架,男同學打不過他才拿板凳腿的,不小心打在林妍頭上。
林父又說男孩子調皮是應該的,女孩子就不該調皮搗蛋,讓她以後乖一些。
而她親娘當時全付心思都在弟弟身上,也沒怎麽安慰她,是鍾母對她噓寒問暖,給她做好吃的,關心她傷口愈合情況。
因為這些,她覺得鍾母比親娘好,鍾瑞比親爹好,她喜歡和他們親近。
可後來朝夕相對,在時間的利刃下,他們還是變了初衷和模樣,當感情不在的時候,他們給她的傷害比別人更深百倍。
如今重生,她不會再討好任何人,也不必怕被誰拋棄。
鍾瑞端著幾個包子出了林家大門,又惱又沒麵子,林妍居然讓他把包子帶走!就算和他置氣,他把包子留給嬸子和林媛吃怎麽啦?她可真能,這是要氣死他才算完。他一來氣,就把包子往自己嘴裏塞,這麽好吃的包子,難道他不會吃嗎?
她這是長本事了,知道他喜歡她,就拿架子想製服他。他得讓她知道知道厲害,他不是非她不可,她不去縣城給他過生日,多的是女孩子願意去!
他這就去約別人!到時候看她吃不吃醋!當初女同學不過是找他借書,她就酸溜溜地說他倆是不是好上了,他不信她不吃醋!
回到家,鍾母還問他,“妍妍吃包子了?”
鍾瑞氣呼呼的:“吃了。”
鍾母笑道:“她說好吃嗎?你沒說娘特意給她包的?”
鍾瑞更氣了,“她就是個沒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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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紅包呀,快來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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