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15)

  黑暗裏,秦風四下望了望,發現這裏果然如那女人所說,是庭歆殿的後院,他剛剛從一處不起眼的假山旁出來。


  他摸了摸自己出來的地方,石壁冰涼潮濕,上麵長了許多苔蘚,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接觸過了。


  石壁上毫無異樣,也沒有什麽明顯的突起。


  他氣定神閑,既然知道這處密道,在他的皇宮下縱橫交錯地盤踞著,那他就不可能無動於衷,必要想辦法徹底解決這個威脅。


  不過,要是能好好利用,這東西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地道是誰搞出來的,但隻要他率先查清楚一切,說不定還能掌握先機,對暗處的人攻其不備!

  隻是在這之前,這個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先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邁步從假山後麵走出去。


  此時宮裏表麵上看起來還是風平浪靜,其實已經暗流湧動,氣氛緊張。


  司黎院子裏默默等候的暗衛在大概一柱香之後就發現了不對勁。


  但畢竟自家皇帝也是半夜潛入,他們雖然疑惑裏麵為什麽絲毫沒有動靜,但也不敢貿然出聲,雖然是在冷宮,但裏頭畢竟還是一位宮妃。


  可是屋裏一直安安靜靜,沒有交談聲,也是沒有點燈的跡象。


  要說陛下隻是來確認她在不在,可也實在沒必要在裏麵待那麽久啊?

  沒動靜,證明人家應該沒醒,那他們陛下,總不可能是……坐在旁邊靜靜地盯著人家看吧?


  難道說他們都猜錯了,陛下把那位打入冷宮,但其實心裏還是十分放不下她?還要半夜偷偷來看?


  這……怎麽看也不是他們陛下的作風啊。


  又半個時辰過去,裏麵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外麵的兩人越想越疑惑,便低聲交流,決定再等一炷香時間,之後如果陛下還不出來,他們就去敲門。


  一炷香很快過去,暗衛首領深吸口氣,腳步極輕地站到門邊,輕輕叩了一聲。


  裏麵沒動靜。


  暗衛首領極其耐心,又輕輕敲了三下。


  雖然動作不大,也完全感覺不出焦躁的情緒,但暗衛首領和小隊長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俱是一片凝重。


  暗衛首領第三次敲的時候,負責監視冷宮的小隊長幾步跨上台階,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刀上。


  “砰砰砰——”砸門的巨大聲音響起,驚動了附近的鳥兒,瞬間飛起一片,伴著淒寒的叫聲,在夜色中讓人毛骨悚然。


  附近所有的暗衛統統警戒起來,如此大的砸門聲,裏麵還沒有動靜,暗衛首領簡直不敢想,直接撞開了門。


  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甚至因為暗衛首領過大的力道“嘭”地一聲拍到兩邊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冷風灌進屋子,床上的幔帳吹起,屋子裏冷清幽寂,簡單的陳設一覽無餘,一個人都沒有。


  “大晚上吵什麽?”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冷喝,帶著不悅和煩躁。


  兩位暗衛站在門外,看到隔壁的屋門被打開,從裏頭出來一個穿戴整齊的女子,正是他們以為會出現在麵前這間屋子裏的人。


  她竟然在隔壁的屋子?

  那……陛下人呢?

  ……


  司黎暫時被控製了起來,她被暗衛首領恭恭敬敬地請回去,隻不過派了兩個宮女進她屋子,以擔心她受驚,照顧她之名監視她,外麵也守滿了人。


  司黎這麽一折騰也睡不著了,年糕和玥兒也在旁邊伺候,她就跟她們抱怨,大晚上她都睡著了,就聽見有人在外麵不停敲門。


  年糕和玥兒自然是附和她,說自己在側廂也是被驚醒的。


  那兩個新來的丫頭也不搭話,就靜靜站在門邊,低著頭一臉恭順的樣子。


  司黎暗中帶著笑意瞥了她們一眼,又躺回去。


  這回可熱鬧了,自從進了冷宮,還沒有身邊圍繞這麽多人伺候的時候呢。


  她眼神一轉,餘光掃了眼掉在地上角落的一支筆。


  那根狼毫筆看起來毫無特別之處,像是被人一腳踢到角落的,上麵還落了點塵土,看起來灰撲撲的。


  但司黎卻知道,這間屋子和隔壁司黎原本該在的那間,其實是連通的。


  而機關的所在,就是這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狼毫筆。


  ……


  秦風從假山後麵出來,很快就被暗衛找到了,他也發現宮中有些亂,巡邏的人加了好幾倍,看起來都神色交集。


  一定是暗衛首領發現自己不在,調動暗衛營的人在滿內宮找他。


  不多時,暗衛首領李淩就匆匆跑過來,跪地行禮。


  “屬下護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秦風輕哼了聲,“是該降你的罪。”


  他說著大步往前走,扔下一句,“立刻去叫宋元,待會兒一起來見我。”


  宋元是京畿總兵,掌管著禦林軍,承擔護衛京城安全的職責。


  秦風直接去了禦書房,密道之事,必須盡早解決,此事越拖危險越大。


  不過……他腳步微頓,轉頭問跟在身邊的親衛。


  “冷宮那邊,怎麽處理的?”


  跟在他旁邊的親衛立刻答道:“回陛下,李大人派了一隊人在外麵守著,暗衛也加派了人手,屋裏有兩個宮女看著。”


  秦風點點頭,繼續往禦書房走。


  密道之事,突破口還是在那個女人身上,他得找時間去會會她。


  但很快,秦風就沒有精力去找司黎的麻煩了。


  他派出去尋找司逸的人傳回消息來,他們找到司逸的行蹤了,隻不過……對方此時正被關在大牢裏。


  ……


  第二天早上,晉州一早就熱鬧起來。


  晉州城靠近江南,商貿往來十分繁榮,城裏也不像京城般坊市分明,小販走街串巷,街上商鋪林立。


  這裏仿佛得天獨厚,占了地勢的便宜,氣溫適宜,天空常年湛藍如洗。


  今天更是陽光明媚,就連普通的一名獄卒,在進入大牢之前抬眼望了望天,心情也好了許多。


  他手裏提著籃子,漫不經心地踏進監牢,開始給牢裏的人分發早飯。


  說是早飯,其實一天三頓吃的基本都沒差,都是幹硬的餅罷了,偶爾能得到幾口稀得看不見食材的湯,都算是加餐了。


  不過就這樣,其實已經算待遇不錯的了。


  說來不愧是晉州城,就是有錢,就連犯人都吃得比別的地方的人好。


  可到底這些東西,對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河洛王世子,也的確是一口都無法下咽的糟糠。


  整整三天了,司逸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吃這些東西。


  她每次看到那些看起來像狗食的東西,就會想到自己小的時候,她娘是怎麽教她的。


  一旦她失去了自己世子的身份,便會立刻如同街頭那些乞丐般,隻能吃那些東西。


  司逸何嚐不知道,這種境況下,自己不吃很有可能就真被餓死了,可她實在過不了心裏那一關,仿佛低頭吃這些東西就像是把她的尊嚴踩在地上踐踏一般。


  再者,段伏安和他的手下也在旁邊的幾間牢房,她實在不想在段伏安麵前失了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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