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30)
這名叫絮瑤的宮女也皺起眉,“娘娘,若是……您該如何?”
絮瑤從小時候在將軍府就跟著她,後來隨她進宮,一直待在皇後身邊做她的貼身宮女,最受皇後的信任。
她一直隻忠心於皇後一人,性子機敏又謹慎,這麽多年過去,幾乎與皇後情同姐妹。
也因此,皇後的所有秘密,她都知曉。
就比如……皇子的身世。
“如果陛下真的對司氏動了情,難保……陛下不會再有孩子。”
皇後是清楚的,這些年,秦風從來沒有臨幸過後宮裏任何一位女子,就連她……也是在帝後大婚那日使了手段,才得來這麽一個孩子。
當初的事,想起來,似乎已經很久遠了,恍如隔世。
幼時皇後在將軍府的時候,是實實在在的將門虎女,整天舞刀弄槍,像現在這樣捧一本書讀一天的事,她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她的兩位兄長雖然都是少年英才,年僅十幾歲,但已是在戰場上立下了累累戰功的。
不過雖說兩位兄長從小隨著父親征戰,在戰場長大,但卻並沒有長成如父親一樣嚴肅古板的性子,反而瀟灑風流,頗有當時的名士之風。
兩人原本就年紀相仿,同進共出,便經常一起偷偷去秦樓聽小曲,和那些酸腐文人一起吟詩作賦。
“琉兒你做什麽啊?”二哥一臉無奈地看著拉著自己衣袖的宋琉,眼看著父親就要下朝了,他們再不出去,就要被父親抓住操練,不能出去玩了!
拉扯間大哥也換好了衣服出來,見到小妹扯著弟弟的袖子,旁邊宋琉的貼身丫鬟還眼巴巴地看著,不敢上前,一時覺得好笑,便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二哥趕緊告狀,“宋珣,你看看小妹,非要跟著我們一起去,這……”
“哦?”大哥饒有興致地笑起來。
“宋瑜,你告訴小妹我們要去哪裏了嗎?”
二哥被拉扯著很是無奈,“我說了啊,可她非要跟著,女孩子家家的,怎麽能去那種地方?”
宋家老二性情暴躁衝動,大哥平常卻很溫和有禮,他微微彎腰,平視著一臉倔強的宋琉,“小妹,那些地方不適合你,大哥二哥這次約了好友,下次有空帶你去城郊的靜亭湖劃船好不好?”
宋琉搖頭,小臉皺得像包子,聽了大哥的話,眼睛一眯,“不就是去秦樓嗎?既然你們隻是去聽小曲兒,幹嘛怕我跟著,還是說……你們有什麽見不得人……唔唔……”
二哥手疾眼快地捂住她的嘴,心虛地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沒人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解釋道:“你別瞎說!沒有的事,別汙蔑我們兩個,被父親聽到就完蛋了!”
“那你們就帶上我!”宋琉理直氣壯地要求。
“行行行,但你可不能這樣打扮。”
半個時辰後,三位風度翩翩的公子便站在了京城最有名的忘虛閣門前。
宋琉低頭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男裝,一襲白衣襯得她也有些俊逸清秀,她神色滿意地打開自己手上的扇子,故作瀟灑地搖了搖。
兩位兄長見她如此神態,都忍俊不禁,一路帶著笑意上了樓。
這忘虛閣果然清雅,進來之後隻能聞見淡淡的香氣,似雨後青草的清新,有安神凝氣之功效。
宋琉四下望了一圈,發現這處也不似她想象中的秦樓,裝飾得浮誇又俗氣,還有各種不堪入耳的談話聲。
這裏很安靜,大堂裏不設置雅座,客人們都在樓上的包廂,隔音似乎也很好,隻能聽見隱約傳出來的樂聲,亦是十分高雅。
宋琉跟著兩位哥哥上了樓,進了左邊最邊上的房間。
她看了兩人的背影一眼,眼神帶著調笑,熟門熟路,看起來沒少來過啊。
“抱歉商兄,我們帶了一位遠方表弟來,你不介意吧?”
大哥一進門,便對著裏麵身著青衣的男子致歉,但語氣很是熟稔,顯然是並不怕對方會生氣。
那名青衣男子果然站起來回禮,表示自己並不介意,隻不過性格似乎有些拘謹,穿著舉止都刻板受禮,顯得有幾分木訥。
宋琉好奇地看向對方,恰好對方也抬眼,視線撞上,雙方都愣了一下。
青衣男子看起來有些窘迫,見了陌生人,耳尖都不自覺紅起來,匆匆對宋琉行了一禮,便移開了視線。
而宋琉卻不同,她看著那書生打扮的人如此情態,隻覺十分有趣,盯著他多看了好幾眼。
幾人落座,大哥為他們彼此簡單介紹了一下。
“景書,這是我遠方表弟,宋琉。”
“阿琉,這是我們在宣州認識的朋友,名叫杜景書。”
杜景書向宋琉行了一個讀書人的平禮,宋琉卻摸了摸下巴,笑起來,“杜景書,不就是‘讀經書’?這名字倒是有趣。”
大哥聞言立刻低斥道:“阿琉,不得無禮。”
然後又麵帶歉意地對杜景書道:“阿琉從小被慣壞了,失禮之處,請杜兄莫要見怪。”
其實杜景書年紀並不比宋珣大,甚至比二哥還小一歲,隻不過宋家兄弟雖說是武將,但真心把杜景書當做好友,所以也願意尊重他讀書人的禮數和習慣,不願讓他感到被冒犯。
杜景書能與宋家兄弟玩到一起,自然也不是小肚雞腸之輩,聞言立刻拱手道:“宋兄客氣了,家父為我取這個名字,本也有勉勵之意。”
宋琉在旁邊看著都快笑出來了,她似乎明白,自己兩位兄長到底為什麽將這位看起來性格內向溫和的書生引為知己好友了,這書生實在太有趣了。
不過宋琉雖然你膽大,但那兩位不拘一格的兄長讓幾名樂伶進來的時候,她還是默默有幾分臉熱。
屋內衣香鬢影,幾位樂伶在對麵彈著各自拿手的樂器,還唱著吳儂軟語,輕柔婉轉的曲子,而那兩位平時慣會裝模作樣的兄長,此時眼睛都粘在了幾位姑娘身上,看得宋琉連連冷笑。
幸虧父親管教的嚴,這兩個色痞子身邊留不了通房丫鬟和侍妾,平時也不敢真的尋花問柳,破了練武的精氣神,不然……哼,不知道他們倆要荒唐到什麽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