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21)
而這個叫李月的女孩,就仿佛已經被妖魔化了。
她本質的樣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成為學生們茶餘飯後,談論的對象,那個促進大家交流,避免尷尬的談資。
而在她從這裏永遠離開之後,大家唏噓一陣子,也漸漸開始遺忘,就像忘記任何人一樣,無論這個人是素未相識,還是感情深厚。
沒有人,是無可替代的,也少有人,會被人永遠記住。
關於她的印象,在原主腦海裏也很模糊了。最初是因為什麽呢?
有點錢?喜歡顯擺?說一些聽起來很假的凡爾賽語。
後來是不愛幹淨,被魔化成一個月不洗頭不洗臉,身上有異味。
有因為她和原主一樣,實在不會說話,也情商不足,不知道怎麽與他人交流,順利地成為了大家跟風討厭的對象,同學誌宏她幾乎沒有朋友。
要知道,在學校這種地方,沒有小夥伴一起走似乎立刻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走在校園裏普通學生都會如芒在背,更何況是成為男女同學眼裏笑話的她。
再繼續想,原本很多遺忘在時光裏的場景又重新被拾起來。
剛開始,她也是會和朋友爽朗笑起來的,而她的笑容其實十分溫柔。
司黎不知道,她甚至非常不明白,人和人性,為什麽會是這樣。
人的本性裏都有自私與殘暴的部分,還十分擅長為自己開脫,他們從不覺得,八卦別人的生活和短處是一種殘忍。
他們從不思考……
因為、自私。
就像司黎眼前的這兩個,把自己傷害過的人忘得一幹二淨,還能每天開開心心活下去的人。
卻不知道,她們造下的惡業,將會如蛆附骨般地伴隨著他們,對方活著,她們會受到背後最惡毒的詛咒,並可能在之後的某一天,被當初看不起的人狠狠踩在腳下。
對方如果死了,那她們就會永遠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即使她們完全不在意地拋在腦後,夜晚出門的時候,背負的惡業也會像個發光的燈泡一樣,將她們懼怕的事物引到她們身邊來。
就算想要脫離,也絕不可能做到。
在看清那女孩臉的時候,兩人都好似有一瞬間的茫然,隨即似乎想起了自己做的事,開始拚命哭著求饒起來。
女鬼原本凶狠的表情漸漸變得漠然,然後是麻木。
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呢?明明也是**凡胎,脆弱不堪,卻能把人折磨地慟哭悲戚,暗無天日。
李月不明白,司黎也不明白,不明白人的惡,為什麽可以如此純粹而又**裸。
司黎神色平和又寧靜,看著靠牆站著,落魄淒慘的女孩。
“把你的故事說出來吧。”她靜靜開口。
李月先是瑟縮了一下,視線落到司黎身上的時候,感覺到一種令她畏懼的氣息。
她先是小心地看了柔苑一眼,剛剛才散發出驚人戾氣的百年厲鬼此時竟然眼神竟然帶著鼓勵,動作很輕微地衝她點了點頭,但那神情近乎是溫柔的。
李月用袖子使勁擦了擦臉上的血汙,露出一雙白淨的臉來。
她開始慢慢講出自己的經曆來,語氣顛倒,有時候眼神會突然陷入瘋狂,是執念深重的典型表現。
此刻,雖然宿舍的其他人依然看不見她的身影,但全部都能聽到她幽幽的聲音,聲線尖細縹緲,帶著無盡的怨氣和恨意。
剛開始詭異的氣氛和驚悚的心情仿佛慢慢褪去,宿舍裏有認識她的,有不認識她的,但聽到這些過往,卻沒有人不唏噓。
而坐在床上抱在一團的兩人也慢慢放開了彼此。
她們在用自己的囂張跋扈傷害別人的時候是從來不會思考的,隻是看誰不順眼就收拾誰,以期得到在這個小型社會中的優越感和其他人的畏懼。
而直到現在,她們心中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曾經做的事情對別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最多是後悔當初招惹了這個女生吧,那份悔恨,完全是建立在畏懼之上的,而非絲毫的自省。
說白了,這種人,是完全沒有任何道德感的,也因為那個愚蠢地永遠不會思考的腦子而想不明白。
更別說共情了。
因此,司黎也雖然坐在她們旁邊,但並沒有什麽袒護她們的想法,隻是抬頭問靠在牆邊的李月。
“你本來想怎麽處理?”
李月一聽這話,臉色立刻扭曲起開,要不是柔苑在旁邊站著,她或許早就已經撲上來了。
“我想要她的命!”
“啊啊啊對不起,不要不要……”後麵的兩個人聽了立刻尖叫著往後退,司黎轉頭,靜靜地盯著她們兩個狼狽的樣子看,那眼神悠遠而冰冷,仿佛要將這場麵刻在記憶裏,拿給另一個畏縮痛苦著的靈魂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此時的楊玉婷和短發女孩是這樣,原主和麵前的李月也是這樣。
在這個世界生存實在太難了,每個人就非得經曆外人難以想象的磋磨不可。
司黎默默歎口氣,她當然不可能讓李月殺了楊玉婷,因為她也隻不過是幫凶之一罷了。
她自己又何嚐沒有任何錯處呢?在這個世界上,不合群就是最大的錯了呀,盡管不公平,但事實如此,誰都無法改變,就如同原主一樣。
因此,司黎絕不可能任由她過分傷人,一是楊玉婷她們罪不至此,而是陰間也有陰間的規矩,也不是想隨便傷人就可以的。
司黎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朝柔苑點了點頭,然後對李月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說完,司黎就直接起身順著敞開的大門走出去,而李月站在原地,先是看了一眼柔苑,對方朝她揚了一下下巴,李月才猶豫著往出走,出去的時候,她還滿臉怨恨地看了楊玉婷一眼,才看似乖順地低頭出去。
而在出門的那一瞬間,她手指突然動了一下,一股陰氣順著指尖飄出去。
柔苑走在她身後,眼神微微下落,看清了她的動作,但並沒有發作,好似什麽都沒有看到一半安靜地帶著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