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神殿(17)
羽蕪一下子笑起來,師允聽見她的笑聲,更不好意思地轉開頭。
“沒有錢還敢來?”
“我……我之前不知道。”
師允早上醒來的時候,先是懵了一陣子,幫羽蕪清潔了身體、換了新的床褥之後就蹲在門口唾棄自己。
他找小二要新的床褥時,那人還笑著說沒見過有客人起來還換床褥的,羽蕪姐姐這可是有福氣了一會。
師允雖然疑惑,但還是沒有搞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隻是蹲在門口等著羽蕪醒過來。
沒多久,昨天帶他進來的那個女人走上前來,師允心慌得很,但還是湊上前去問:“您知道昨天我找的那位姑娘是誰嗎?”
老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笑的風情萬種,“自然是我們羽衣樓的羽蕪姑娘了……”
“那她是哪家姑娘啊?”他想著先問好人家,到時候去提親,可以給她一個驚喜。
可那女人卻冷笑了下,“公子莫不是從什麽窮鄉僻壤出來的吧?我們這兒是青樓,裏頭的姑娘都是押了賣身契的。”
“賣身?”
這個師允還是知道的,被賣身的,不都是奴隸嗎……
“我贖她。”師允突然道:“那我要為她贖身。”
老鴇先是愣住,然後驚訝地想羽蕪第一次接客居然就招來了個為她死心塌地的,眼睛骨碌碌一轉,心想不能輕易放她走。
於是她很快說出了個天文數字,在羽衣樓裏,那一定是皇親國戚才付得起的數,別說羽蕪又不是花魁,就連師允,看上去也不像個有錢的。
皮相氣度倒是好,就是穿著普通,身上也沒有什麽佩飾。
自此,師允終於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也找到了接下來一段時間暫時的目標。
等他終於醒神,時候都不早了,他趕忙出去買了東西,可是他身上的錢剛剛出來的時候被要求結了一次賬,再進去時沒錢了,隻能爬窗子。
聽他說要為自己贖身以後,羽蕪就靜靜地看著他,師允也沒有任何不自在,就乖乖讓她看。
“你知道我是什麽身份了嗎?”羽蕪眼神近乎有些憐愛地看著他。
“知道了。”師允乖順垂頭。
“既然知道了還堅持?”
“嗯。”師允點了點頭。
“你贖了我之後呢?”羽蕪突然問。
師允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抬眼看著她,說道:“之後我們就好好過日子啊。”
羽蕪看著他那雙眼睛,眼前突然又濕潤起來。
昨天見到他的時候她賭了,可現在,她卻不敢賭了。
……
可是後來師允卻每天都翻窗,一天三次從不遲到。
他正在做的事情也從來不避諱跟羽蕪講,甚至還會像小孩子一般將之作為炫耀的話題訴說自己的偉大事業。
而師允的偉大事業——賭錢。
是的,從老鴇說贖身需要的價錢開始,師允就已經想好了,還安慰羽蕪不用著急,他很快就會籌到錢的。
可羽蕪聽完他的話之後白了一張臉,怎麽可能呢?老鴇出的那個價格都能為兩個花魁贖身了,明擺著是不想放她走的,可憐師允還每天傻傻地跑過來。
更不要說他後來說的自己的偉大事業是賭錢了,她猜對了,師允說自己確實是窮鄉僻壤,深山老林裏出來的,以前從來沒有來過秦淮,也沒有任何的活計。
他甚至不是準備進京趕考的,隻是單純出來遊玩而已。
羽蕪明知道這樣沒有任何意義,可心裏還是不受控製地升騰起了期待。
她是可以期待的吧……
即使最後還是沒有結果,但這段時間,至少還有人陪著她,讓她不至於在無盡的黑暗裏就此腐爛,就像在她快要被這個大染缸悶死的時候,突然將她強行拽起來,緩了一口氣。
一口氣就行,緩一口氣就行,她隻能這樣想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師允好像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隻偶爾才會抱怨說最近怎麽這麽難賺,他後來才對老鴇說的數字有了實感,才知道那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原本像他這樣的窮光蛋應該想都不要想的。
就算是京城裏哪家的公子哥,想要從家裏賬上支出來這麽多錢,也保不齊要挨一頓揍。
羽蕪卻還是等著,就在她樓裏經曆過的姐姐們都勸她的時候,她還是等著。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也不知道能不能等來一個好結果,她隻是等著。
無望的,熱烈的,虔誠的,等著。
可是她等得了,想將她作為搖錢樹的人卻等不了。
老鴇對師允的翻窗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私下裏卻沒少對羽蕪冷嘲熱諷,甚至提醒她下月初之前必須準備接客。
羽蕪沒說話。
沉默是安靜的抗拒,雖然這抗拒可能絲毫起不到作用。
但師允終究還是籌齊了錢,前後大概用了一個月吧,他天生的運氣好,這簡直已經與概率無關了,即使他今天走在路上沒帶錢,可是肚子餓了,待會兒也會有小貨郎不小心撞到他,而後為了賠罪遞給他幾個包子吃。
這也就是師允從深山老林一路走到這裏,明明一分錢的盤纏都沒有,卻依然沒有餓死的原因。
師允籌到足夠錢的時候,人也在秦淮附近的所有賭場出了名。
剛開始這人從賭坊門口撿了一粒碎銀子,抬頭看了眼就往裏麵走。
他剛開始跟人賭,就從來沒有輸過哪怕一次,吸引了賭坊所有人的注意力,莊家甚至十分有道理懷疑他是不是擁有著高明的出老千辦法,不然怎麽能完全不出任何差錯,就算再賭術再厲害,也不可能從來不輸的。
師允被迫換上了莊家提供的衣服,款式極其簡單,甚至連袖子都沒有,腰間也沒有藏東西的地方,像是直接裹了一塊布。
可他們無論怎麽做,師允依然不會輸,隻是不斷地贏錢,贏得越來越多。
到最後莊家實在繼續不下去了,再讓他贏賭坊也該關門大吉了,就好說歹說把他請了出去。
師允聳聳肩,自己也無所謂,反正秦淮附近的賭坊多得是,他一家一家地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