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有客人來？」裴庭進來看見張莉坐在沙發上，覺得有點眼熟，沖張莉點了點頭，換了拖鞋先進廚房把菜擱下了。


  「他他他是誰啊？」張莉結結巴巴問道。


  裴庭今天回來那麼早？

  白薇除了想到這個，也沒忽略張莉的激動：「他是我表弟，怎麼了？不會你說的那個大帥哥就是他吧？」


  裴庭帥嗎？仔細想想，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好像是覺得不錯，後來天天看，倒沒覺得多帥了。


  裴庭在廚房裡聽見白薇的話，手頓了一下，接著把魚倒進了水盆里。


  「不是。」張莉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撒了個謊。


  「你先坐著，我去看看。」白薇道。


  她進了廚房，看了看裴庭買的菜：「我同學來了……」


  「在家裡吃飯嗎？我買的菜多。」裴庭問。


  白薇本來打算出去吃的，但看裴庭的確買了很多菜：「我問問她。」


  白薇出去時，張莉已經恢復了平靜，還是不讓白薇知道那個大帥哥就是她表弟好了。她比白薇還大，要是讓白薇知道她暗戀她的表弟，豈不是會笑話她老牛吃嫩草？而且，白薇的表弟，家世也應該很好吧，張莉有些自卑。


  聽見白薇說是裴庭做飯，張莉想也沒想就同意了。真沒想到那麼帥的男生還會做飯。


  見白薇翹著腳坐在沙發上看書，張莉不確定地問：「你就讓你表弟做飯？」


  白薇奇怪：「怎麼了？」一直都是裴庭做飯啊，他會做，她去做還不知道搞成什麼樣子呢。


  張莉：「他不是你弟弟嗎？」不都是大的照顧小的嗎？

  弟弟？


  聽張莉這麼一說，白薇也油然升起了一種虐待了裴庭的感覺。


  「但他比我高啊！他那麼高的個子不幹活誰幹活。」白薇咬了一口哈密瓜，覺得自己太機智啦。


  張莉無語了，偶爾看見裴庭忙碌的背影，更覺得不可思議。她家裡還有一個弟弟，雖然父母也很愛她，供她念書，但是在家裡，她弟弟根本不可能做家務。


  白薇起身去裴庭房裡上廁所，張莉慢慢走到廚房門口，裴庭正在片魚，左手按著，右手拿刀45度輕輕一切，一片半厘米厚的魚片就出來了。


  察覺到有人站在門口，裴庭轉過頭來。


  張莉忙笑：「要幫忙嗎？」


  裴庭盯著張莉，張莉被他盯的手心出汗，卻聽裴庭道：「你是薇薇的同學？」


  他認出她來了。


  張莉更緊張了，鼓足勇氣：「是，那天多謝你啊！」


  裴庭才認出來這個女生是前天在試衣間遇到的那個，也是那天問路的那個，挺巧的。他微微一笑：「不用，你跟薇薇玩吧，飯一會兒就好。」


  說著，裴庭就轉過去片魚去了。


  沒過多久，晚飯就跟裴庭說的一樣好了。


  張莉又睜大了眼看裴庭把飯盛好放到白薇面前，又把筷子遞到她手上。


  張莉就沒有那個待遇了，筷子是擺在她面前的。


  裴庭真的是白薇的表弟嗎？她好像一直沒有聽裴庭叫過白薇「姐」。


  裴庭做的酸菜魚很好吃，張莉忍不住對著白薇誇獎道：「你表弟不但廚藝好，做模特……」


  「張莉，吃魚。」裴庭舀了一勺酸菜魚遞給張莉。


  桌子底下，張莉感覺到有人踢了她一腳。


  「什麼模特？」白薇問道。


  魚被裴庭倒入張莉碗中，張莉笑道：「我是說你表弟長得帥，身材又好，可以做模特。」


  切~裴庭長多帥啊！白薇心道。


  「他有工作，現在在給……給哪送貨？」白薇看向裴庭。


  裴庭一怔，立即接道：「給超市送貨。」以後也不告訴她他在幹什麼。


  「對對對，他有自己的工作。」白薇道。


  什麼？裴庭竟然只是一個超市送貨工，張莉不覺有些失望。


  吃完飯，張莉就要回去了。


  外面天已經黑了，不過燕大離這兒沒多遠。白薇把張莉送出門去，進屋看見裴庭在換鞋子。


  「你晚上要出去？」


  「突然想起來還有一趟貨沒送。」


  就這工作態度……


  白薇嘀咕了一聲，裴庭見她盯著餐桌上的碗，忙說：「先放著，我一會兒就回來，等我回來洗。」


  誰等你回來洗啊！白薇想起張莉的話，驅之不散那種欺負了裴庭的感覺。等裴庭走了，就把碗筷收收洗了。


  張莉走到香樟園門口，忽然聽見後面有汽車喇叭聲，她回頭一看，竟是裴庭開著車在後面。


  張莉心不由一跳，不知道裴庭追上來是什麼意思。


  「張莉，薇薇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叫我來送你。」裴庭道。


  張莉臉有點燙，低著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裡很乾凈，有一種很清爽的氣息。


  「燕大怎麼走？」裴庭問道，說起來他還沒去過燕大呢，只去過交通大學看裴楷。


  「往前直開就是了。」張莉聲音很小，臉很燙。雖然裴庭只是個超市送貨工，但張莉還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車子平穩地向前開去。


  「張莉。」


  裴庭突然開口，把張莉嚇了一跳，不會是他也覺得她很不錯，想說點什麼吧。


  「我表姐不知道我做模特的事兒，你不要告訴她，好嗎？」


  張莉吊到喉嚨的心立即墜了下來，原來裴庭是為了這個才來送她的。


  「好，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你表姐啊？」做模特不比做送貨工掙錢嗎？而且張莉覺得裴庭比電視上那些明星還要帥氣。


  「她怕我學壞。」裴庭想了個理由。


  這倒也是，不難想象做這一行的艱辛。張莉不覺對裴庭印象更好了。


  「但是你要學壞怎麼辦？我跟你薇薇姐是同學，也算是你姐姐。你有電話嗎？你要是學壞了，我可以打電話罵你。」張莉覺得自己把一輩子口才都給用上了，才編出這麼一個漏洞百出的借口。


  裴庭沒想過要跟張莉聯繫，但一聽她說是「薇薇姐的同學」就報出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他一直沒有辦法了解到白薇的大學生活，有了張莉就方便多了。


  張莉忙手忙腳亂地拿筆記在紙上，她有獎學金，可一直沒捨得買手機，裴庭報了號碼她才發現尷尬，可只能先這麼記著了。


  「今天忘帶手機了。」張莉尷尬地解釋。


  裴庭根本沒注意她是怎麼記的號碼，正好前頭已經到燕大了，他就把張莉放了下去。


  看看時間，才離家十五分鐘，等張莉走後，索性開車進學校逛了一圈，然後才慢悠悠地回去了。


  按門鈴沒人來開門，裴庭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進去才發現白薇在他房裡洗澡。


  浴室門是磨砂的，看不見人，但能看到影子。


  裴庭躺在床上打開了電視，眼卻望著浴室的門。


  看到浴室門上的影子突然變重，裴庭忙移開視線。


  白薇出來看見裴庭坐在床上看電視，有些意外，跟裴庭打了聲招呼，就抓緊浴袍連忙出去了。


  裴庭等了一會兒，才從床上起來，往浴室里走去。站在浴室門口，他看到鏡子還有一半被水汽覆蓋，到處水淋淋濕漉漉的，整個浴室的空氣都似乎還瀰漫著她身上的香氣。


  呼吸著那濕淋淋的氣息，裴庭忽然覺得自己……他臉一熱，忙把浴室門關上，往回走去。


  剛走了兩步，猛地看見地上躺著一團巴掌大小粉紅色的東西。


  裴庭眼珠動了動……那帶著蕾絲花邊的三角形衣物就在他面前伸展開了，裴庭頓覺鼻腔一熱。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急沖沖的腳步聲。


  白薇在門上敲了敲，沒有聽見裴庭的回答就推門進來了，她剛上樓把換下來的臟衣裳扔進衣物籃里，突然找不到小內內了，她怕自己忘在浴室里被裴庭看到，連忙下來找。


  裴庭還坐在床上，和剛才姿勢一模一樣。


  白薇把浴室仔仔細細找過了，沒有找到。


  她又順著自己走過的地方看了一遍，還是沒有。


  白薇狐疑地看向裴庭，裴庭雙目盯著電視，電視上的主持人在哈哈大笑，他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就是這個樣子的，很正常。


  「哎，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衣裳。」白薇還是問了一句。


  裴庭眼珠動了動，看向白薇，跟剛聽到白薇叫他似的：「什麼衣裳？」


  什麼衣裳？看樣子是沒有見到。


  「算了，我再上去找找。」白薇自語道。


  等了半個小時，確定白薇不會再下來了，裴庭才從褲袋裡掏出那條粉紅色小內內，盯著上面的血跡皺眉，沾上他的鼻血了，暫時沒法還給白薇了。


  白薇上去又找了一遍，沒有找到，不得不放棄。有時候東西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也許過幾天它自己就出來了。她忙著複習功課，就沒再想這件事了。


  時間過的很快，一眨眼兩個禮拜過去了，考試的時間到了。


  頭天晚上，裴庭坐在床上看電視，手機忽然「叮」的一聲響，有簡訊。


  自從他換了白薇的舊手機，裴楷有時候也會給他發簡訊。


  裴庭拿起小巧的銀白色手機，這個手機雖然白薇用過，其實仍然很新。有很多功能，裴庭早就摸透了。他翻開手機，入目是白薇練一字馬的屏幕，然後點開簡訊。


  不是裴楷，是張莉。


  「明天就要考試啦，你薇薇姐準備的怎麼樣啦？告訴她不要緊張哦~」後面還有一個笑臉。


  裴庭想了想：「好的，謝謝。考試有什麼注意的嗎？」


  那邊張莉捧著新買的手機，不敢相信裴庭真的回她簡訊了。買了手機之後，她也學著別人給裴庭轉發了幾條有趣的簡訊，但裴庭從來沒回過。她心裡「耶」了一聲：「也沒有什麼特別注意的，就是那些我划的重點，去年的試卷上也差不多都是那些。」


  「去年的試卷？」


  「今天晚上才傳到宿舍的，你薇薇姐不在，看不看都一樣。」張莉有些後悔自己說話沒過腦子，她看過試卷，是真的認為看不看都一樣，但別人聽著可能就會有別的想法了。


  手機停了幾分鐘，屏幕重新亮起來，張莉用手指小心點開。


  「可以給我一份嗎？我現在過去拿。」


  要要見到裴庭了嗎？張莉激動的臉都紅了，雖然她後來又去過兩次白薇家，但都沒有遇到過裴庭，而且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見面。


  「張莉，你怎麼了？發燒了？」王詩雅正在寢室內走來走去的抓緊多背一些，走到張莉面前順手摸了一下，感覺張莉很燙。


  「沒有，試卷借我複印一下。」


  張莉這個考試精還要看試卷？


  不管如何，張莉拿著複印去了。


  半個小時后，裴庭出現在了女生樓下。又過了沒多久，他敲開白薇的門，看見白薇拎著一本書來開門，頭髮隨意地在頭頂綁成一個丸子，複習的兩隻眼都有些獃滯了。


  「去年的試卷。」裴庭把試卷交給白薇。


  「啊……你怎麼會有？」白薇吃驚地叫了起來。


  他就喜歡看她吃驚的樣子，裴庭笑笑，下樓去了。


  次日一早，裴庭給白薇煮了兩個荷包蛋，開著破車把她送到學校。考完，白薇感覺還不錯。


  一個禮拜后出成績，兩門專業課一門八十，一門八十二，都過了。


  裴庭進門，就聽見白薇在客廳里講電話，聲音和語調都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奶奶，我掛了，再見。」


  原來是往家打電話。


  「裴庭，我兩門課都過了，今天晚上不做飯了，我們出去吃。」白薇見他回來高興道。除了考試通過，今天也是聖誕節，王詩雅、張莉、劉娜要過來找她玩，她一想，索性在明珠大廈頂層旋轉餐廳定了位置，也讓裴庭這個紅薯山的大紅薯開開眼。


  裴庭很高興，白薇叫他去燕大門口接人才知道還有別人，不過仍然很高興。


  明珠大廈是華國目前的最高建築，頂層餐廳在599米高處，坐著透明的觀光電梯上去，膽小的人腿發抖，膽大的人也感覺跟飛翔在夜空里似的。


  裴庭站在四個女生中鶴立雞群，成為三個女生緊緊抓住的對象。白薇不怕，她眼也不眨地看著外面，城市裡燈光閃爍，充滿俗世氣息的煙火，卻讓人感覺到踏實。


  這是最後兩門課程了，剩下的時間都是實習，沒有意外，她就能順利拿到燕大的學位證書。上輩子沒有看得很重的東西，到手的時候才感覺到它的份量。


  侍者將五人迎入餐廳，這座餐廳不但可以品嘗美食，最有趣的是每45分鐘旋轉一次。從餐廳落地長俯瞰燕城夜空，繁華如夢，妙不可言。


  王詩雅感覺到張莉在輕輕發抖，忙問她怎麼了？

  「我可能是有點恐高，稍微有一點……」張莉道，其實不是，她是太激動了，第一高樓，奢華的餐廳，平安夜，心儀的男孩，一切跟夢一樣。


  「恐高？那快別往外面看了。」劉娜忙擋住張莉的視線。


  白薇給張莉弄了一塊甜點，一小杯香檳，這些有利於幫張莉放鬆情緒。


  白薇手放下的時候，忽然碰到一隻略顯冰涼的手，而那隻手似乎也在顫抖。


  白薇看向身邊。裴庭落座的時候順便坐在了她身邊，她一直沒有注意裴庭的反應，現在才發現他臉是那麼白，漆黑的瞳仁一動不動，這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更白了。


  他在害怕……他也恐高？

  白薇試探地碰了碰裴庭的手，手指剛碰到他的手背，就立即被他反抓住了。


  那隻手的確是在顫抖。


  白薇皺了皺眉，被抓的有點疼，卻沒有推開裴庭。看在聖誕節和考試通過的面子上，他不舒服，就暫時照顧他一下好了。


  對面張莉的情緒已經平緩下來，三個女生擠在一起悄悄說個不停，誰也沒有注意到對面桌子底下兩隻緊握在一起的手。


  十二點，許多地方都燃起煙花，大家一起舉杯慶祝聖誕節和這個美好的夜晚，然後離開餐廳，分乘白薇和裴庭的車回去。


  張莉看著王詩雅和劉娜你推我推的，率先上了白薇的保時捷。


  王詩雅和劉娜沖張莉比劃了一個v型手勢，鑽進了裴庭破車的後排。


  跑車誠可貴，帥哥價更高。


  白薇開著車，張莉整理了一下情緒道：「薇薇，謝謝你。謝謝你把我當朋友，我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白薇眼望著路：「別這麼說，我得謝謝你這些天幫我複習，要不我肯定過不了。」


  「不不不……」張莉連聲反對，「你肯定能過的，你那麼聰明……」


  張莉回憶起第一次見到白薇的場景，那是剛上大學，班助帶了一個漂亮女孩子來，班上的男生都起鬨，班助也叫白薇表演個節目，白薇沒有扭捏就給大家跳了一段民族舞。


  後來，她漸漸知道白薇不但漂亮，家裡還很有錢，超級有錢的那種。


  這樣的完美人生，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張莉聲音低了下去：「我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個姐姐，下面還有個弟弟。我爸媽都是普通職工，為了生我弟，我媽把工作丟了。我知道他們不是不愛我，只是精力有限。我只能好好學習，期望他們能多注意一下我。那一年高考，我超常發揮，考上燕大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爸媽得意了一段時間，但他們很快又把我忘了，只是不停地說等我以後畢業了，要找什麼樣的工作，要掙多少錢，要怎麼照顧我弟……」


  白薇靜靜聽著，張莉這種情況在華國太普遍了，有多少家庭都是為了兒子有意識或者無意識地在壓榨女兒，可憐女兒為了得到從未得到過的關注拚命地付出。


  張莉不需要勸或者支招，未來能成為大神的人，心裡未必不清楚怎麼做，她需要的只是傾吐。


  「從來沒有人注意到我，我也從來沒有試著接近過誰，我不知道那種被關注被照顧的感覺是什麼樣，我想我這輩子就只能是生長在牆角的小草……白薇，我可以追求你表弟嗎？」張莉深吸一口氣，說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話。


  白薇心一顫，手差點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