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第二天，白薇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邊涼涼的，用手一摸，摸到了一片空蕩。這才想起來他昨晚上在她耳邊告訴他今天早上的飛機去蜀南取景拍攝廣告，之後還要去另外幾個地方，全部行程近二十天。
感覺才回來，又走了。
白薇抱著被子，把臉埋在被子里，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些他身上那種淡淡的草藥香氣，她深深吸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睜著眼感覺了一下，好像沒有。又扭頭看床頭櫃，小柜子上面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沒有她要找的東西。
她摸著木鐲陷入沉思，昨天她迷迷登登的問裴庭怎麼木鐲在行李箱里，他說可能是奶奶叫人放進來的。走之前的那個晚上，奶奶特意把她叫過去，雖然說的含蓄，意思卻很明顯，問她什麼時候生孩子，要早作打算。
白薇知道，奶奶公布遺囑等於默認了她從事演藝這條路。既然跟裴庭結婚了，那是早晚都得有的。可現在剛剛有點起色，就算她能抽出幾個月時間懷孕生子，可總不能生下來就扔一邊去。再說，裴庭才二十，這麼早就做爸爸？白薇想了一下那畫面，連忙搖頭，不行，還是得緩一緩，至少這一兩年不行。
好在他沒有提這件事，還算體貼。
張嫂在門上敲了敲，沒聽到回聲推門進來，看見白薇低著頭快速把什麼東西塞到抽屜里去了。
「姑爺一早就走了，叫我別忘了提醒你吃早飯，今天早上姑爺把小籠包蒸上才走的。」張嫂笑眯眯道。
沒見過這麼體貼，會照顧人的，以前在香樟園住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年過去了還是這樣。
功夫不負有心人，現在大小姐對姑爺也是越來越上心，張嫂留意著白薇的表情，很滿意她臉蛋上浮現的紅暈。
白薇是被張嫂看的好嗎？讓長嫂看見她沒事拿著安全套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張嫂，你不要再看我了，我一會兒就下去。」白薇推著張嫂的肩膀把她往外推。
張嫂一回頭，看見她微微敞開的睡衣領口下邊的紅色吻痕，眼神又直了。
白薇無語，拽緊衣裳把門關上才鬆了口氣。
自個兒拉開睡衣看了一眼，從上到下，小肚子上也有，面紅耳赤的。
呸，壞胚，假君子。
白薇選了一件格子襯衣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下去吃飯，吃完，丁曉韻就來了。她帶來了《至尊女帝》的劇本。
《至尊女帝》是白薇等候已久的機會。這位女帝是華國五千年歷史中女帝中最名聲斐然的一位，她原是秦國公主莫桑，嫁給秦相之子吳茴。卻在一次狩獵出行中，為陳主劉戟看中。劉戟垂涎莫桑美色，聯合他國攻打秦國。秦滅，吳茴死，莫桑被擄入劉戟后、宮，劉戟皇后善妒，莫桑在陳主後宮內幾度沉浮，最慘被送入青燈寺，在寺內臼了八年米。最後在情人劉漱的幫助下回到宮內，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嫁禍皇后，除掉皇后一族，大力發展裙下之臣，利用這些人以鐵血手腕登上帝位后，先對外征戰，滅了曾經幫助劉戟滅秦的國家，統一天下后無情地毒殺最大的功臣劉漱。之後廣建后、宮，與劉戟一樣大肆從民間挑選美男子充實后、宮……
這一部電視劇與以往嚴謹的歷史劇不同，從女帝幼年經歷開始，從與女帝有關係的男人入手，從感情方面詮釋女帝作為一個帝王和一個女人的無奈。電視劇一經播出，不但引發了收視率高、潮，還斬獲了當年國內好幾項大獎，正是白薇所需要的。女帝曲折複雜的經歷對白薇的演技也會是一個挑戰和磨礪。
這麼一部龐大的電視劇，不是一兩個主角能夠撐起的，許多著名演員和老戲骨都會加入其中。女演員這邊來說，女帝的角色自然戲份最重，但還有四五個或敵或友、戲份不輕的角色，有一兩個還會貫穿全劇，出鏡率不亞於女一號。
丁曉韻雖然帶來了劇本，卻也只是跟劇組談好白薇有興趣參演《至尊女帝》，但具體是哪個角色，劇組最終還沒有確定，當然，白薇這邊也有選擇的權利。也就是說現在雙方都有意向，但還需要協商、試鏡。
「我看製片人和導演還是很鐘意你，不過還有一個劉曦，你知道吧？」
劉羲，白薇當然知道。因為前世《至尊女帝》的女主角就是劉羲，劉羲憑著這部劇拿到了當年飛花獎最佳女主角、金牛獎最優秀女演員兩項大獎。
她這樣，是不是有點搶人家的東西了？
不，她並沒有剝奪劉羲的機會。現在導演也很看好劉羲，所以才會難以選擇。劉羲的機會並沒有少，只是她多了機會。到底鹿死誰手，還要試鏡才能知道。要是劉羲水平夠高，那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白薇點了點頭，丁曉韻又道：「還有黃晴，不過黃晴競爭的是雪妃這個角色，我覺得她可能是聽說你要參演避開了。」
這事兒白薇知道。參加《荒野碰碰撞》之前，黃晴對她還不怎麼感冒，最後爬上大秦山，看自己的臉糙得跟漢子一樣，她還是水靈靈的。回來以後，白薇就老收到黃晴的簡訊，盡打聽她的保養秘訣。白薇無奈，只能揀那種眾所周知的給她編兩個，哪知道黃晴還當真了，熱情的不得了。
「成，我知道了，什麼時候過去？」白薇道。
「明天上午九點，劉羲也去。」丁曉韻道，這是她打聽到的小道消息，應該很准。
「那明天你過來接我。」
兩人約好，丁曉韻就先走了。
白薇在家看劇本，做準備不必細說，到了第二天，丁曉韻早早到了紫荊山莊，跟白薇一起吃了早飯，然後兩人就開車往劇組所在的大廈趕去。
倆人上了樓，把接待處的姑娘嚇了一跳。原來早得到白薇要來試鏡的消息，想著她現在那麼紅，肯定很大架勢，結果就倆姑娘站到前台敲了敲桌子。
前台連忙把白薇請進去，一面打量這位傳說中的「自然美人」。白薇戴著口罩，鼻子以下看不見，但那雙眼睛真是少見的漆黑明亮，耳根上的皮膚白的跟玉瓷一樣，見她打量她，眼睛一彎，極和氣地沖她笑了一下，慌得小前台連忙移開了視線。
《至尊女帝》的導演是位女導演，名字叫胡清。這是位資歷非常老的老牌導演，之前主持拍攝過好幾部歷史題材的名著。跟李淮這樣的導演分屬不同的圈子，但地位是一樣的。眼光是很毒辣的。
白薇進了會客室，胡清已經在了。見到白薇站起來伸手，白薇立即一面摘掉口罩，一面伸手跟胡清握手。握手的時候，她看到胡清眼裡閃過驚艷。
看來外貌是過關了。
兩人客氣了沒兩句，剛才那個前台過來敲門：「胡導，劉羲劉小姐來了。」
胡清沒看白薇，直接道：「請她進來。」
胡清話音落地，就見一個十八、九歲，身穿運動服的女孩背著一個極大的登山包走了進來，進屋把登山包往地下一扔，棒球帽一摘，對著胡清和白薇道：「胡阿姨你好，白薇你好。」
白薇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看到劉羲的時候還是有所震動。
眼前的劉羲比《雪山之戀》裡面看起來還要小，她那雙眼睛就像雪山裡出沒的雪狐，靈氣逼人。她的笑容很純，行為自然，看到她笑容的人不會懷疑她有一顆很純凈的心。
「好，你爸爸媽媽還好嗎？」胡清問答道，目光不易察覺地又掃了一眼白薇。單論外表，實在太難以抉擇了。劉羲的五官單獨來看不如白薇精緻有味道，但她這一雙眼睛太有靈氣了，就像老天特別偏愛她，把天地靈氣融入了她眼裡一樣。
劉羲的爺爺是華國成立以後第一代導演，劉羲爸爸也是導演，劉羲媽媽是編劇，跟胡清是舊識。劉羲算是電影世家裡出生的了，據報道這姑娘從小就特別愛看電影，十幾歲能找到的東西方電影都看過來完了，沒事就琢磨表演，後來著名導演李華去他們家的時候發現了小姑娘，才有了後來的《雪山之戀》。十七歲的劉羲憑藉在這部電影里的出色演出獲得了第65屆突尼西亞國際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獎，同時獲得第49屆灣灣金陽光獎最佳女主角獎，兩項獎都刷新了獲獎者的最小年齡。
這兩年劉羲雖然沒拿什麼大獎，但憑這兩項獎也足夠跟現在人氣正旺的白薇匹敵了。
兩年過去了，劉羲看起來毫無變化，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精靈、透徹。難怪她會從胡清眼裡看到猶豫不決。
「應該還好吧，我剛從祁連山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看他們。」劉羲笑道，她一笑露出兩個酒窩，那股子靈氣簡直是撲面而來。
一個不到二十歲小姑娘孤身去祁連山旅行探險，這樣想不到的膽量，還有能感受到的那種胸襟，無疑都在給劉羲加分。
胡清決定用最可靠的方法來甄別挑選，這樣即使哪一方落敗，也無話可說。對二人道：「還是看一下扮相，然後試一下鏡。」
兩人分別進了化妝室，丁曉韻跟著進來，小聲道：「我瞧著除了比你小，別的都不如你。」
白薇知道丁曉韻怕她擔心，在丁曉韻手上拍了拍，示意她安心。
胡清是個嚴謹、公正的導演，所以她才會來試鏡。
兩個化妝室同時進行。
沒過多久，劉羲先走了出去。
只見那少女身穿杏黃色齊胸襦裙拖曳到地，如同枝頭的海棠，卻又帶著些許嬌羞，淺笑的剎那，活脫脫畫中走出來的調皮精靈。
除了胡清，製片人張森，副導演李國盛也到了，看見劉羲的扮相，叫攝影師多拍幾張。
這無疑是一種肯定。
「是不是還有一位？」張森問道。
胡清「嗯」了一些，她也很滿意劉羲的扮相，她把公主少年時的聰明狡黠完全表現出來了。這樣一想，胡清對白薇的期望忽然少了許多，她想可能要讓這位當紅人氣明星白跑一趟了。
但李國盛突然的吸氣聲引起了胡清的注意，胡清抬頭向門口看去，只見白薇穿著同款的襦裙，只不過顏色換成了雪青色走了進來。
因為時間有限，不可能像拍攝定妝照那樣仔細去弄，化妝師只是隨便地給白薇挽了一個高髻，這樣使得白薇整個臉型都暴露出來，包括脖子、脖子到肩頭的曲線、鎖骨。
剛才看胡清還不覺得白薇的眼睛勝過劉羲，但這一會兒，她的眼睛變了，黑到不可思議。眼睛一黑，她皮膚比劉羲要好得多的優勢就突出出來。還有身材的優勢，她個子比劉羲要高半頭，肩骨和背部很削瘦，所以同款的襦裙穿起來就格外的飄逸。
怎麼說呢，這會兒劉羲在她面前突然被襯成了一個孩子。
但最出彩的是白薇的神情，淡淡的、自然、雍容，只能用「雍容」這個詞來形容。俗話說藝術來源於生活，只有切實感受到了才能表達出來。一個乞丐是沒有辦法來演皇帝的，因為他可能理解不了皇帝有吃有喝有很多老婆為什麼還會不高興。雍容這種東西跟氣質一樣是需要長期培養積累的。不是胡清看不起誰，有的女演員真的是能演苦情戲，能演女大俠，但她不一定能演公主。《至尊女帝》這部電視劇女一號她的設定首先是個雍容華貴的公主，然後是帝王，高貴與霸氣不可缺一。劉羲只是有靈氣，貴氣就說不上了。
不過還是要再往下看看的，胡清這時候對白薇已經有了很濃厚的興趣。
接下來一人表演一段莫桑稱帝以後召見為她爭奪天下立下汗馬功勞的清平王劉漱。
兩個人一路走來十分不易，莫桑稱帝，劉漱這輩子不可能娶到她，劉漱為王，莫桑也不可能把劉漱納入后、宮。
劉羲的表演充滿哀傷，李國盛客串了一把劉漱，被劉羲看得快哭了。
表演的動作倒是沒有多少，只是眼睛在說話。
她的眼睛的確很有靈性，很會說話，對感情的把握很好。
下來時，胡清的助理給劉羲遞了一疊紙巾，劉羲已經入戲流淚了。
輪到白薇了。
李國盛眼裡還有點淚。
白薇坐在椅子上，架勢好像坐在龍椅上，跟李國盛保持著遙遠的距離，一字一頓道：「這次能攻破楚國，虜獲楚帝周興，太子周懷，清平王功不可沒，朕無以鎬賞，只好精心挑選了這十六位尚能入眼的侍女，還望清平王笑納。」
李國盛吃了一驚，但給都給了，自然要謝恩退下。
他謝了恩，剛要退下，白薇忽然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手背上輕輕摸了一下。
很快，兩人四目相對時，白薇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然後就直起腰，一語不發，負手遠去了。
除了那一剎那的柔情，別的看起來都很平淡。
胡清若有所思，李國盛沉默不語，張森有些茫然。
「劉羲啊，你來，我有話跟你說。」胡清招呼劉羲。
白薇和丁曉韻被胡清助理請到隔壁等候。
丁曉韻一點都不著急，胡清要是瞧不上白薇那是她自己沒長眼，這部電視劇還不是片酬最高的，她手上隨便扒拉扒拉都有一大堆，而且根本不用試鏡。
等了二十分鐘，胡清親自進來道：「白小姐久等了，咱們把合同簽了吧。」
莫桑登基后，對昔日的大功臣、老情人清平王劉漱漸漸起了戒心，這一次大破楚國，劉漱在朝中聲望更甚，而且他本身就是陳國皇族後裔。在帝位和愛情之間，莫桑已經在搖擺了。送劉漱美女，名義上是鎬賞，實際是試探劉漱的忠心。莫桑知道劉漱對自己的感情，極大的可能是不接受，但卻沒想到劉漱接受了這份羞辱。為了自己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這喚起了莫桑心底的一份柔情，所以才有觸碰了劉漱一下的動作，這動作亦是安撫。
雖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與胡清所設想的一模一樣，白薇對劇本的領悟驚人的透徹。而劉羲表演的，雖然動人，卻淺顯。她誤解了帝王的感情，輕估了帝王的殘酷。跟白薇一比，好像太年輕了，也有可能是感情經驗沒有白薇豐富？
「看來白薇你很會駕馭感情，會是個高情商的情人。」胡清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白薇怔了一下，忙道：「沒有……只是拿到劇本后就看了，我覺得女帝這個時候對劉漱應該是又忌憚又還有點感激，欣賞就不一定有了，他現在已經成了她的威脅……」她哪是裴庭的對手，那個才是。
胡清笑著聽她侃侃而談，劉羲雖然不錯，但比起白薇還是嫩了，或者說白薇太出色了。
大家在一起聊了一會兒，不覺一個小時過去了，合同已經簽好了，因為胡清很忙，白薇跟丁曉韻先告辭，走出大廈，白薇戴著口罩，丁曉韻打著遮陽傘，就這樣她們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白薇——」
喊她的人是個陌生人，但坐在車裡的人白薇認識，是黃晴。
「你有事嗎？沒事一起吃個飯。」黃晴看起來心情明顯的不好。
白薇想了想，反正沒什麼事，就跟黃晴去了。
黃晴帶白薇去了北泉寺附近的一條街，七拐八拐進了一個院子，車子直接開進去，下車白薇才看出這是一個四合院改建的餐館。
地方很隱蔽，裡面的服務員見看黃晴和白薇也沒什麼特殊表情。
看來是黃晴經常來的地方。
大家入座，黃晴一口氣點了十多個菜，然後把餐單遞給白薇，對她和丁曉韻道：「你們隨便點，我請客，別客氣。」
白薇一面看菜單一面問她：「你是怎麼了？不是要減肥嗎？」
黃晴沒好氣道：「我這個一線女星常年為了保持身材一天就吃兩片麵包加一個蘋果，餓得頭暈眼花，竟然還比不過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白薇，我敗在你手上我服氣，可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好了，為什麼不停地找上我呀？」
白薇有點意外：「你的角色被人搶了？」
黃晴助理：「薇姐，我們今天遇到一個人，那皮膚雪白雪白的，都快趕上你了，愣是把我們黃姐給擠下去了，你有美容秘方，別藏著掖著啊，我們黃姐是真心給你做朋友的。」
黃晴：「小劉，你瞎說什麼！白薇我沒那個意思，你千萬別多想。其實我是覺得拼演技我未必會輸，可我壓根沒拼演技的機會……這傳出去也太難聽了。」
黃晴臉色難看極了。
不用黃晴說，白薇都能想到那種尷尬，一個一線女星爭取的還不是女一號，竟然被刷了下來，現在只能用檔期太滿來做說辭了。
「不過你們公司怎麼回事？」白薇覺得奇怪，因為黃晴不像自己是野生的，她是簽約影視公司的。
「薇姐，要不我們黃姐怎麼那麼委屈呢？今天我們是來拍定妝照的，不是來試鏡的。來了，告訴我們雪妃演不了了，弄了七八個別的角色讓我們黃姐選，黃姐會選嗎？」說到激動處，小劉直捋袖子。
所以，到底是誰搶了雪妃那個角色？
丁曉韻在看手機：「林妮，林詩妮。」
小劉氣的尖叫：「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