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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從天堂到地獄

  Chapter 13 從天堂到地獄

  這麼多年過去后,她依舊是獨自一人行走在荒原上,依舊固執倔強,依舊茫然無助,也依舊無依無靠。


  洛蘭摟著千旭的脖子,趴在千旭背上,滿眼冒著粉紅色的泡泡,絮絮叨叨地憧憬兩個人的未來。


  「……我希望咱們的房子能有一個小院子,院子里種滿迷思花。還要有一棵高高的樹,那種不開花的樹,一年四季都有翠綠的葉子……」


  自從在荒蕪的曠野上睜開眼睛那一刻起,洛蘭內心一直充滿不安全感,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更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裡。


  跋涉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碰到人類,卻稀里糊塗成了死刑犯,沒有一個人肯聽她的辯解。


  不得不接受穆醫生的交易,死裡逃生,卻是冒充一個大星國的公主,去欺騙另一個大星國。


  孑然一身、舉目無親,還背負著一個致命的秘密,她一刻不敢鬆懈。認真地學習醫術,刻苦地鍛煉體能,努力成為人人尊敬的基因修復師……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自己成為有用的人。


  不會有一天,一睜開眼睛又被遺棄在荒蕪的曠野上。


  不會有一天,為自己辯解時無人聆聽。


  不會有一天,身陷囹圄卻沒有能力自救。


  但是,不管她多努力,似乎都沒有辦法真正安心。


  她擁有的一切就像是一棟沒有地基的房子,看上去越華麗美好,越讓她擔心房子什麼時候會塌陷。


  此時此刻,雖然她晉級失敗,即將放棄已經擁有的一切,但是她安心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自己想要什麼,她是誰。


  她喜歡千旭,她想要和千旭一起度過未來的每一天,她是駱尋,千旭的妻子。


  千旭唇畔含笑,靜靜地傾聽。


  在洛蘭歡快的語聲中,那些遙不可及、虛無縹緲的畫面越來越清晰,竟然變得真實可信、觸手可及。


  也許因為一出生就被遺棄了,他從來不知道家是什麼。


  從來沒有擁有過,也從來沒有想過去擁有。


  他一直是孤身一人,也習慣了孤身一人。


  他以為這一生註定生於孤獨、死於孤獨,生於黑暗、死於黑暗。


  可是,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家的感覺,就在他的背上。


  她的說話聲、她肌膚的溫度、她的信任依賴、她的計劃憧憬……像一塊塊有形的磚石,為他搭建起一個家。


  從寂寞孤單的孤兒院到星光閃耀的浩瀚星際,他停駐過很多地方,經歷過很多事,欣賞過很多風景,遇見過很多人。有過喜悅,也有過痛苦;有過希望,也有過失望;有過榮耀,也有過恥辱。


  但是,從沒有愛過人,也從沒有被人愛過。


  原來,這就是愛,不僅僅是甜蜜的現在,還能溫暖過去,照亮未來。


  「……我們要像以前一樣,每年都去旅行,星際中有很多很好玩的星球。如果能存夠錢買一艘小型的私人飛船就好了!買不起新的,買艘二手的應該沒問題,到時候想去哪裡都很方便……」


  千旭唇畔的笑意突然斂去,改變路徑,走到幾塊巨石的夾縫中。


  洛蘭還沒有察覺異樣,依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如果我們自己學會改裝維修飛船,肯定能省不少錢……」


  千旭放下她,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洛蘭立即石化,雙眼圓睜,驚喜地看著千旭,臉頰像染了晚霞一般緋紅,配上她傻乎乎的表情,完全是一顆任人採摘的紅蘋果。


  千旭情難自禁,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微笑著說:「你自己先回山洞。」


  「為什麼?」


  千旭沒有回答,因為原因已經自動現身。


  九個身穿探險服、頭戴探險頭盔的人出現在遠處的岩石上,顯然,他們的狩獵目標不是岩風獸,而是洛蘭和千旭。


  洛蘭的眼力今非昔比,一眼就看出這九個人都是A級體能,領隊的男人甚至有可能是2A級。


  洛蘭苦笑,就算在體能強橫的奧丁聯邦,出動這樣一個全精英的作戰小隊也絕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她究竟做了什麼,讓龍血兵團不依不饒?


  領隊的男人揚聲說:「公主,請跟我們走一趟。」


  洛蘭沒有理會,專心地查看個人終端,沮喪地發現一點信號都沒有,根本沒有辦法求救。


  千旭問:「龍血兵團?」


  領隊的男人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我們只要公主,你立即離開,就饒你一命。」


  千旭溫文爾雅地說:「你們立即離開,就饒你們一命。」


  「不自量力!」


  領隊拔槍就射,嗖嗖幾聲,子彈全打在千旭和洛蘭身前的石塊上。


  千旭毫不客氣地回擊,每顆子彈都直擊要害,逼得對方不得不躲到岩石后。


  九個男人舉著槍,卻沒有再開槍,分散到岩林中,呈包圍之勢,小心地接近千旭和洛蘭躲藏的地方。


  千旭低聲說:「看來他們是想活捉你,不是想殺你,待會兒交戰時,你找機會離開。」


  洛蘭斷然否決:「要走一起走!」


  「一旦你離開,我就不用顧忌,可以自由行動,暗中找機會甩掉他們,然後我會儘快追上去,咱們在山洞會合。」


  洛蘭知道千旭提議的分頭行動是眼前最好的戰術,她身上的傷不輕,即使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千旭,肯定是個拖累。可是,對方有九個人,實力懸殊,他們不會殺她,卻不會不殺千旭。


  洛蘭臉色難看,一直不吭聲。


  千旭知道她聽進去了,只是感情上還難以決斷。


  他猛地把她拉進懷裡,緊緊地抱住她。


  洛蘭幾乎要喘不上氣時,他又突然放開她。


  「藏好!有人靠近就射擊!」他把槍塞到洛蘭手裡,不等她反應,就一邊開槍,一邊躍出藏身的岩石。


  連綿不絕的槍聲中,一道人影飄忽不定,轉瞬就消失在奇形怪狀的岩林間。


  領隊的男人說:「先別管他,捉公主。」


  九個人繼續向著洛蘭藏身的地方包圍過來。


  洛蘭躲在岩石后,一旦找到機會就開槍射擊,雖然每次都被他們敏捷地躲過,但明顯讓他們的前進速度慢下來。


  「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突然響起,隔著高高聳立的岩石,大家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推測肯定是藏匿起來的千旭做了什麼。


  領隊的男人高聲叫:「3號?」


  沒有人回答,顯然,3號已經遇難。


  幽暗寂靜的夜色中,各種奇形怪狀的岩石看上去十分猙獰,透著重重殺機。


  領隊的男人冷冷地說:「他只是個A級體能者,下次再出現,立即殺了他!」


  剩下的七人恢復平靜,一邊防備千旭的偷襲,一邊繼續向洛蘭所在的地方靠近。


  洛蘭知道3號的死亡就是千旭為她製造的逃跑時機,但是,她沒有辦法扔下千旭一個人離開。


  機會稍縱即逝,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


  洛蘭只能繼續開槍射擊,盡量延緩他們的接近。


  但是,實力懸殊,包圍圈漸漸縮小。


  「有——」


  一個人驚叫示警,雖然聲音立即就斷了,但距離最近的兩個男人都閃電般地撲過去。


  短兵相接的打鬥聲傳來。


  洛蘭知道自己應該趁機離開,但又挂念著千旭,猶豫間,打鬥已經結束。


  領隊的男人問:「什麼情況?」


  一個男人喘著粗氣回答:「逃了!5號死亡,8號重傷,但他也被我刺了一刀,下次一定讓他有來無回!」


  領隊的男人冷冷下令:「繼續前進!」


  洛蘭狠狠地咬著唇。


  只要她不離開,千旭還要再繼續為她製造機會讓她逃跑,下一次她必須離開!


  包圍圈縮小到一百米內。


  「他在這裡!」


  一個男人堪堪躲開千旭的偷襲,立即放聲大叫。


  領隊的男人早憋了一肚子火,立即衝過去,兩人前後夾擊,想要速戰速決,解決千旭。


  他的體能高於千旭,一連串殺招快若閃電,不一會兒,千旭的身上就到處都是傷口。


  領隊的男人朝另一個男人悄悄做手勢,兩人配合,同時從左右兩側發動攻擊,逼得千旭只能往後退。潛伏在岩石后的第三個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揮著光劍刺向千旭的心臟,眼看千旭絕對避讓不開,他突然縱身一躍,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抓著光滑的岩石,攀躍到一根高聳的岩柱上。


  領隊的男人十分震驚,完全沒有想到一個A級體能者竟然能躲開他們三人的合力擊殺。


  「快走!」千旭像只野獸一樣蹲伏在岩柱頂端,身子簌簌直顫,似乎努力壓抑著什麼。


  洛蘭失聲驚叫:「千旭!」


  千旭嘶啞著聲音吼:「走!」


  洛蘭連遮掩身形都顧不上,直接跳上岩石,全力向著山洞的方向跑去。


  蒼茫夜色中,一聲凄厲悠長的獸嘯傳來。


  洛蘭忍不住回頭,看到岩柱頂端的千旭正在異變,下半截的身軀還是人身,上半截已經獸化,正痛苦地昂頭長嘯。


  她不忍再看,一邊拚命地向前跑,一邊眼淚潸然而下。


  其實,異種異變后才是他們戰鬥力最強的時候,強橫的肉體能夠讓他們更從容地操縱異能。千旭此時異變,從保命的角度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性命保住之後呢?

  千旭完成異變后,低頭看向石柱下面四個目瞪口呆的男人,猩紅的眼睛里滿是冷酷嗜血的光芒。


  一個男人顫抖著聲音問:「他、他……是什麼?」


  「不管它是什麼,都必須死!」領隊的男人勉強維持著鎮定,舉起槍朝千旭射擊。


  千旭一聲長嘯,從石柱頂端跳下,直接撲向那個領隊的男人。


  一聲又一聲恐懼絕望的慘叫在夜色中遠遠傳出去。


  追在洛蘭身後的兩個男人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追逐,還是在逃命。


  「那……究竟是什麼?」


  「異種的秘密,如果我們能活著回去,可就飛黃騰達了!」


  洛蘭一聲不吭,用盡全身力氣向前跑。


  剛縫合不久的傷口全部崩裂,奔跑的速度不知不覺慢下來。


  野獸的吼叫聲正在漸漸接近。


  兩個男人已經完全顧不上捉洛蘭,為了增加活命的概率,兩人默契地左右分開,向著兩個方向跑去。


  洛蘭身上有傷,散發著鮮血的誘惑。千旭沒有理會那兩個男人,毫不猶豫地繼續追逐洛蘭。


  洛蘭拚命地加速,卻始終跑不過千旭。


  漸漸地,千旭追上了她。


  眼看著洛蘭就要被千旭撲倒,她突然躍到一塊高聳的岩峰上,雙手抓著凸起的石塊,沿著石壁,像只壁虎一樣向上爬去。


  千旭跳到旁邊的石塊上,躍躍欲試地想要撲到洛蘭身上。


  洛蘭精疲力竭,咬著牙拚命向上爬,就要爬到岩峰頂上時,之前脫臼過的手臂突然失力,整個人向下墜去。


  千旭立即抓住機會,張開血盆大口,惡狠狠地飛撲過來。


  電光石火間,一隻強壯有力的手抓住洛蘭,把她拽上岩石,同時抬腳狠狠一踹,把異變的千旭踹飛出去。


  洛蘭都顧不上看是誰救了她,立即轉身向後望去——


  千旭重重摔在地上,但他異變后的身軀十分強悍,就勢打了個滾,立即站起來,仰頭望著高高聳立的岩峰。


  他似乎也知道上面的人不好對付,沒有再輕舉妄動,只是盯著洛蘭,喉嚨里發出威脅的嗚鳴聲。


  洛蘭趴在岩峰邊,盯著千旭仔仔細細地看,想要從他身上找到人類的痕迹。


  威風凜凜的頭部像獅又像虎,鋒利的獠牙像是森寒的匕首;猩紅色的眼睛,只有冷酷嗜血,沒有一絲溫情;修長的身軀有將近兩米高,卻像獵豹一樣矯健靈活;四肢強壯、爪子鋒利,可以把一個強大的A級體能者撕成兩半。


  除了他身上還殘存的幾縷衣服碎片,已經再找不到一絲千旭的痕迹。


  完全獸化,突發性異變的癥狀!洛蘭的心漸漸地向著絕望的深淵沉下去。


  她含著淚叫:「千旭!」


  千旭飛縱躍起,跳到一塊兩米多高的岩石上,又再次跳了三米多高,向著洛蘭他們的岩峰撲過來。


  一直沉默地站在洛蘭身後的男人又是一腳踢過去,把千旭重重踹落到地上。


  「你輕點!」洛蘭沖著他吼,這才發現竟然是執政官。


  他披著黑色的兜帽長袍,臉上覆蓋著冰冷的銀色面具,沒有絲毫溫度地看了洛蘭一眼,視線投向洛蘭身後。


  「抓住兩個,其餘七個全部死亡。」紫宴的聲音突然傳來。


  洛蘭回頭望去,看到紫宴站在一塊四米多高的岩石上,正打量著異變后的千旭。


  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沿著岩林間的小道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走過來。


  千旭變得更加狂躁,眼珠子透出妖異的紅光,一邊憤怒地嘶吼,一邊躍躍欲試地想要發動進攻。


  紫宴神情肅殺,抬起一隻手,士兵齊刷刷停住。


  他們舉起槍,迅速散開,包圍住千旭。


  洛蘭急忙哀求地叫:「紫宴,不要開槍,是千旭!」


  「已經過了黃金十五分鐘,他是野獸,不是千旭!」紫宴冷冷地說。


  「不是的,他會清醒過來!」


  話音未落,千旭已經撲向一個士兵。士兵沒有接到命令,不敢開槍,只能拔刀抵擋,可千旭十分兇猛,他相形見絀,完全抵擋不住。


  岌岌可危時,紫宴突然打開手裡的光筒,光束匯聚到千旭身上,把他周身照得像白天一樣明亮。「洛蘭,看清楚,他已經完全異變了!」


  千旭被光束刺激得勃然大怒,驟然轉身,怒吼著飛撲向紫宴。


  紫宴淡定自若,隨手一揮,幾張塔羅牌呼嘯著飛向千旭。


  紫色的流光繞著千旭迴旋飛舞,美麗得像是精靈在跳舞。


  實際上,每一道變幻的流光都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割破他的四肢,劃開他的身體,還要割斷他的脖子。


  一個人影猶如飛蛾撲火,闖入流光飛舞中,拼盡全力地追逐流光。


  她赤手空拳地抓取流光,把一張張塔羅牌抓到手裡,實在抓不到的她就用自己的身體去擋。


  她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壓制住流光的速度,飛舞的流光越來越少。


  當最後一道紫色的光芒消失時,洛蘭鮮血淋漓地站在重傷的千旭身前,手裡握著八張塔羅牌,身上插著八張塔羅牌。


  紫宴滿臉震驚,洛蘭竟然為了保護千旭,在他的塔羅牌殺陣中突破身體極限,晉級成為A級體能者,她這是完全把千旭的生死凌駕在自己的生死之上!


  洛蘭把鮮血浸紅的塔羅牌扔到地上,倔強地看著紫宴和執政官:「你們要想殺他,必須先殺了我!」


  「你這樣維護一頭想吃了你的畜生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紫宴完全無法理解洛蘭,作為被嚴格培養的繼承者,他親眼目睹、親身經歷過很多次異變。不舍、悲痛,甚至恐懼、憎恨,他都見過,最終每個人都會在現實面前權衡得失,做出理智的選擇,捨棄不得不捨棄的,保護值得保護的。平生第一次看到人如此任性,完全不顧後果、不管得失,對異變后的畜生依舊視若珍寶、以命相護。


  「我會照顧他,絕不會給你們添麻煩,求你們放過他!」洛蘭一面誠心誠意地懇求,一面戒備地盯著紫宴和執政官。


  「你怎麼照顧?它會一直處於狂化狀態,攻擊撕咬一切,任何鎮靜劑都沒有辦法讓它平靜。」


  洛蘭急速地思索怎麼說服紫宴和執政官。


  一直趴在地上的千旭突然昂起頭,猩紅的眼睛寒氣森森地盯著洛蘭。紫宴立即抬手,又射出一張塔羅牌,殺氣更加迫人,直取千旭的咽喉。


  洛蘭向後疾掠,想要攔截住塔羅牌。


  千旭早就蓄勢待發,看到洛蘭竟然向他靠近,立即躍起偷襲她。


  洛蘭的手抓住紫宴的牌,替千旭擋住了殺機,千旭卻毫不留情地張嘴咬向她。


  千鈞一髮之際,執政官出現在洛蘭身邊,一手推開洛蘭,一手拍向千旭。


  洛蘭來不及回身去阻擋執政官,只能以手中剛抓到的塔羅牌為暗器,用盡全力,擲向執政官的手。


  炫目的紫光划向執政官的手腕,執政官被逼得一緩。


  洛蘭趁機飛掠向前,雙手不停,一張接一張地拔出刺進她身體里的塔羅牌,當作暗器甩向執政官。


  執政官絲毫沒當回事,一隻手雲淡風輕地將一張張牌彈開,另一隻手毫不留情地再次拍向千旭。


  「住手!」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洛蘭的爆發力驚人,速度竟然再次提升,飛撲到千旭身體上,想要幫千旭硬扛住執政官一掌。


  執政官猝不及防間,硬生生地收掌,改拍為拉,想要拽開洛蘭。


  電光石火、彈指剎那,他揮出去的掌風都還在,千旭的獠牙卻已經穿透洛蘭的胳膊,把洛蘭的一整條胳膊硬生生地撕咬下來。


  執政官把洛蘭拽進懷裡,鮮血才噴洒飛濺開,不但濺得洛蘭滿臉都是血,執政官的面具上也都是血。


  「你、胳膊……」執政官盯著洛蘭的斷臂,冰藍色的眼睛里全是難以置信。


  洛蘭痛得臉色煞白,全副心神仍然都在千旭身上。她僅剩的一隻手死命地抓住執政官的胳膊:「不要殺他!求你!求……」


  執政官一手抱著搖搖欲墜的洛蘭,另一隻手挾雷霆之勢,狠狠拍下,千旭凄厲地悲鳴一聲,緩緩倒在地上。


  「不、不……」


  洛蘭慘叫著掙脫執政官,跪在地上去抱千旭。


  她狀若瘋狂,臉上又是血、又是淚,眼睛里滿是悲痛絕望,用僅剩的一隻手做著各種急救動作,努力想要救活千旭。


  執政官想要阻止她徒勞無功的舉動:「它已經死了!」


  洛蘭聽而不聞,不停地說著:「不可能!絕不可能……」


  一個小時前,千旭還背著她,為她的一句話微笑,為她的一個吻臉紅,他不會就這麼離開她!

  洛蘭跪趴在地上,去親吻千旭血淋淋的嘴,她的臉貼著他的臉,她的手挽著他的手,可是,他已經氣絕身亡。


  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吸、聽不到他的心跳。


  「千旭!千旭……」


  洛蘭緊緊地摟著千旭的脖子,發出野獸般的絕望悲泣。


  「你必須立即止血!」執政官想要把洛蘭硬扶起來。


  洛蘭僅剩的一隻胳膊捨不得放開千旭,又無力反抗執政官,她一扭頭,狠狠地咬在執政官的胳膊上。


  執政官沒有一絲動容,依舊一手環抱著洛蘭,一手按壓在她的斷臂處,把她從千旭的屍體邊強行攙扶起來,要帶著她離開。


  洛蘭淚如雨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千旭,手用力地探向千旭,想要抓住他。


  這一次,她再沒有羞澀地縮手,可是,沒有人會促狹地笑握住她的手了!

  突然,洛蘭拿出執政官送給她的死神之槍,指著執政官的頭。


  兩人近在咫尺,面對著面,洛蘭神情凄楚,臉上還有斑斑血淚,眼睛卻亮得嚇人,像是把所有生命都化作了熊熊燃燒的憤怒,一把火要燒毀一切。


  執政官卻十分鎮定,冰藍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洛蘭,就好像壓根不知道自己額頭上抵著一把槍。


  紫宴被嚇得驚叫:「洛蘭!」


  所有士兵齊刷刷地舉起槍,對準洛蘭。


  但是,在赫赫有名的死神之槍面前,狡計多端的紫宴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第一次低聲下氣地求人:「洛蘭,放下槍!殺死千旭的不是執政官,是那隻野獸!執政官是為了救你,才殺了那隻野獸!你殺了執政官,不但自己死路一條,還會禍及阿爾帝國……」


  無論他如何苦口婆心地央求勸告,洛蘭都聽而不聞、不為所動。


  她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更難受的笑。「在舞會上第一次見到您,知道您身受活死人病的折磨時,我曾經想過被叫作人間地獄的痛苦究竟是什麼樣的,現在您讓我知道了。」


  執政官沉默地凝視著洛蘭,冰冷的面具沒有一絲溫度。


  洛蘭的手指向下按去,一聲輕響后,殺死千旭的人就會消失,她也可以解脫了,別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著!


  紫宴福至心靈,突然大叫:「駱尋!」


  洛蘭一愣,手指的動作猛地停下。


  紫宴急促地說:「如果千旭在這裡,他肯定同意我們的做法!不管任何人這麼對你,千旭都會殺了他!即使是他自己,他也會殺了自己!」


  洛蘭眼裡的憤怒全化作了悲痛,淚水潸然而落。


  她慢慢地垂下槍,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紫宴飛掠過來,想把槍從洛蘭手裡奪過去,洛蘭的槍口對準他,冷冷地問:「你們會把千旭送去哪裡?」


  紫宴小心翼翼地說:「千旭沒有親人,按照慣例都是研究院,解剖研究……」


  洛蘭眼神死寂,突然揚手,對著千旭的屍體開了一槍。


  一束紫藍色的亮光沒入千旭的屍體。


  一瞬后,只見無數繽紛絢爛的流光從千旭的屍體中騰起,像流星一般飛向天空。


  一顆又一顆流星,劃過漆黑的夜色,就像是一場盛大瑰麗的流星雨。


  岩林的天空,一年四季總是晦暗不明,第一次有了星星的璀璨光芒,奇形怪狀的石塊也不再猙獰可怕,變得繽紛多彩、生動有趣。


  流光飛舞中,千旭的屍體像冰雪一般漸漸消融。


  眾人都獃獃地看著盛大瑰麗的流星雨,真正明白了為什麼這把槍會被叫作死神的流星雨,也明白了為什麼一旦中槍就必死無疑。


  流星雨消失,天空再次變得晦暗不明。


  地上已經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有滿身鮮血的洛蘭顯示著曾經的慘烈。


  紫宴伸出手,溫柔得近乎央求:「洛蘭,你的傷口要儘快處理,風暴也就要來了,跟我回去。」


  洛蘭避開他的手,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


  沒有死神之槍的威脅,紫宴明明能攔住她,可她的眼神讓他沒有絲毫勇氣拉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擦身而過。


  行走在黑夜中的洛蘭,身受重傷,只剩下一隻胳膊,每走一步都搖搖晃晃、踉踉蹌蹌,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卻始終蹣跚著向前走去,沒有倒下。


  紫宴忽然想起當年在重力室的一幕。


  她那麼努力地想擺脫困境,成了受人尊敬的基因研究員,擁有了獨立行醫執照,成了A級體能者,能接住他的塔羅牌,甚至能逼退執政官。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后,她依舊是獨自一人行走在荒原上,依舊固執倔強,依舊茫然無助,也依舊無依無靠。


  看著她渾身鮮血淋漓、步履維艱地走進夜色盡頭,紫宴突然心內一痛,明明是他的計劃,他卻突然痛恨起自己。


  洛蘭搖搖晃晃地走進山洞,再支撐不住,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因為失血過多,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籠罩在重重迷霧中,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自從在千里荒原上睜開眼睛的那刻起,一路行來,跌跌撞撞,不是沒有痛苦難受的時刻,但她從沒有想過放棄,就算摔倒了,再爬起來就好了,現在她卻不想再起來了。


  狂風大作,悲嘯怒號。


  洛蘭恍恍惚惚地笑了,她只是浩瀚星際間的浮萍微塵,與其在沒有希望的人間地獄中繼續掙扎,不如就這樣讓風沙把一切都掩埋了!

  這是她和千旭的山洞,六個小時前,他們離開時,說好要回來,他還承諾再給她一顆心的晚餐。


  如果活著不能留住那一刻的幸福,就讓死亡永恆地留住那一刻的幸福。


  那一刻,有一個人像傻子一樣,不厭其煩地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說「我喜歡你」。


  那一刻,有一個人特意帶了她喜歡的飲料,縱容她喝醉。


  那一刻,有一個人在她睡覺時,一直看著她。


  那一刻,有一個人為她精心準備早餐,給她講丘比特是異種的奇怪故事。


  那一刻,他紅著臉答應了娶她為妻……


  恍恍惚惚中,好像千旭來接她了,小心翼翼地抱住她,溫暖著她漸漸冰冷的身體。


  「千旭,我愛你!」


  意識徹底墜入黑暗,昏死過去前,洛蘭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最後的告白,希望喜歡看她喜歡他的樣子的千旭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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