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留得牌子侍御前,冰雪聰明性使然 1
似乎也是從那天之後,烏蘇明秀安分了許多,甚至生出了些要從蘭芬院里搬走的念頭,卻讓舒敏一個眼神就打回去了。
舒敏不想換舍友,原因很簡單,眼看著離皇上親閱也沒有幾天的時間了,再換舍友,她可是沒那個閑時間再去和新室友處理好關係的。
即便皇家遴選秀女也是舉國之大事,但這樣即便是大事也無法改變其本質的事情,自然是不會搬到富麗堂皇的金鑾殿上去辦的。就算選秀多麼重要,說到底也只是給皇室填充人口而已。而在皇上親選秀女的這一天,沒錯,是朝廷的休沐日。
說起來,古時候的大老闆和現代老闆的日子還真是不能同日而語。要放在現代,從來都是老闆放假休息,員工勤勤懇懇地加班幹活兒,甚至是老闆要求只是做一些老闆自己家的私事兒,員工也要專心致志都給辦妥了;可這放在古代,卻從來都是做皇上的想要做上些什麼私事兒,就只能等到大家都放假的時候自己加班了。這麼一比較下來,反而是做皇上的更為辛苦一些了。
皇上親閱的地點定在了體仁殿。只是因為,向選秀這樣的事情,放在後宮某一個妃子的宮裡都不算是規矩,而只是在儲秀宮明顯又不夠排場。所以,便將體仁殿這麼個隸屬後宮又不至於小氣的地方搬了出來。
舒敏早晨起得很早,將自己所有的衣服仔仔細細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舒敏覺得,還是穿那一套水綠色的旗裝比較保險。
首先,水綠色是這些個宮中貴婦們不常用的顏色,一來,是因為不夠純粹熱烈,二來是因為顯得過於年輕。而像是紅色,橙色這一類的漂亮顏色,還有諸如月白,素色這一類比較適合於「故作清純」的顏色,舒敏可不想拿著自己的未來去和宮裡的娘娘們去「撞衫」。
仔細檢點了首飾盒子,舒敏將選秀第一天戴過的那支水頭極好的羊脂玉簪子再一次取了出來。手上戴著的翠玉鐲子卻是舒敏極為慎重地從放在柜子里的箱籠中取出來的,這是她第一次戴這隻鐲子。
當翠姑姑指點好所有的人領著到了體仁殿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了。舒敏看著身後那些個姑娘們都穿得那般眼裡,像是穿花蝴蝶一般,舒敏在心裡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貞蘭,貞蘭今天穿了一身丁香色的旗裝顯得人格外清麗,雖然是初秋沒有丁香花的季節,但貞蘭這麼俏生生地往那裡一站,就好像是一株俏麗的丁香花一般。
舒敏偏過頭去,促狹地笑著,「姐姐這身衣服倒還是真漂亮呢。怎麼這麼好的眼光,又不容易和別人相似,又顯得姐姐格外清麗秀氣。」這樣的顏色和舒敏自己選的水綠色很是相似,不容易和人撞衫,也不容易顯得臃腫難看。
貞蘭聽舒敏這般說,輕輕捏住了舒敏的手,「敏兒覺得,這身漂亮嗎?」
「嗯,沒錯啊,的確很漂亮啊,很襯姐姐呢。」
貞蘭低下頭,將嘴輕輕伏在舒敏的耳邊,「不瞞敏兒說,這身衣服,是玉沁姑姑囑咐我穿的,說是太後娘娘的意思。」
舒敏聽了,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太後娘娘的意思,要這麼說來,太後娘娘管得還真有些寬了吧!連自己這個侄孫女都不管,倒是管起侄孫女的朋友來了。難不成,有什麼其他的隱情?舒敏想著,不由得八卦起來,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康熙老爺子後宮可是有著不少的富察氏,難不成,貞蘭姐姐是其中的一個?
還不等她細想,裡面管事公公尖細的嗓音已經傳了出來。「宣諸位秀女姑娘們覲見。」
舒敏急忙斂了心神,規規矩矩地垂下頭,她可不想在第一次與自己未來公爹的見面會上就讓自己的印象分成了負分。
體仁殿因為萬歲爺的親閱而收拾一新,一進殿門便已經聞到了清涼的安息香的味道。這樣的香料燃在人流量眾多的地方的確是一個空氣清新的好辦法。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其他人的身上並沒有熏香的情況下。
這個時候,舒敏不得不慶幸,自己向來有睡覺的時候點安息香的習慣,只有這樣,大殿里的安息香和自己身上的味道才不至於相衝。
親閱,依舊是一組一組地進去。排在第一組的就是舒敏這一組,因為是按照身份分組,所以,這樣的進行方式為坐在上面的皇帝陛下省了不少煩心事,沒有一個皇帝是在選秀的時候還要翻一翻這一屆秀女的基本家庭資料的。
管事太監尖細的聲音將舒敏這一組五個人的大體身份報了一遍,那種類似於塑料泡沫互相摩擦一般的聲音,讓舒敏聽了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些牙根發酸。
舒敏用餘光看著坐在體仁殿上座的康熙似乎從台階上走了下來。站在自己一排人面前。
「都抬起頭來給朕看看。」這語氣的確是挺威嚴的,可舒敏卻總聽著想要跳戲。「給朕看看。」這感覺怎麼和大老爺們兒調戲小姑娘的感覺一樣啊。舒敏用牙齒咬著舌尖,想讓自己忍住不笑出聲來,然後不快不慢地抬起頭來,將眼光刻意壓低。這是規矩,在這個宮裡,就算你是皇上的親老婆,你依舊不能抬起頭來「直視天顏」,更何況,這位皇帝大爺的親老婆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在座的,也只有皇上的老媽和皇上的諸位小老婆還有直視的資格了。
卻不料,舒敏想要低調,萬歲爺他老人家卻不是這般想的。只聽到中氣十足的一聲,「敏丫頭,你若是想笑,便笑出來吧。朕不會罰你的,只是你得給朕說說,你在開心什麼。」從這話里,隱隱聽出他老人家的興緻來。
舒敏微微撇了撇嘴,當然,這樣的小動作她自然是不會讓這位真龍天子看見的。她只是穩穩蹲下身子,行了個請安禮,「奴婢回稟萬歲爺,奴婢只是得見天顏,所以這般開心。」
康熙聽了舒敏的話,朗聲大笑,「哈哈,你這話說的有意思啊!那這麼說來,滿朝文武日日都能看到朕,還不是要時時都開懷大笑了。」這話,說明這位爺現在的心情是很好的,最起碼,他的心情極為放鬆。
只是,舒敏覺得有些無語,還真是當初看的那些個穿越文教壞了自己,穿越文里每一篇寫到選秀,總是說,皇帝的親選是最不需要心理準備的,因為向來日理萬機的皇帝陛下壓根兒沒那個心情去考核你這個或是那個,只是看你順眼或是不順眼,就會酌情選擇你未來的命運。現如今,舒敏覺得,穿越文都是騙人的,這位天子爺很明顯心情很好,很有時間,很閑得慌,甚至還有閒情逸緻和自己鬥嘴皮子。
但,沒辦法,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掌握著天下人生殺大權的皇上,就算是一個平常普通沒有作為的皇上,你若是不把他當回事,你的未來都有可能在他的一念之間灰飛煙滅;更何況站在你面前的是素有「千古一帝」美名的康熙呢?
規規矩矩地低頭,「奴婢不敢擅專朝堂之事,之事,若奴婢猜的不差,怕是那些個大臣也應該是日日心情舒爽的才對。」誰知道他們心情好不好啊,肯定是被表揚的心情好,快沒命的自然笑不出來了啊!真是詭異的世界觀!
康熙聽舒敏這樣說,開懷大笑,「哈哈哈,朕聽琪兒常常說起你,說你是個有意思的丫頭,今天朕一見,哈哈,看來琪兒看重的人,的確是有些意思啊!」
舒敏無奈,這就是傳說中的那句話,不怕遇到神一樣的對手,只怕擁有豬一樣的隊友。現在好了,藍齊已經把自己賣到這位爺面前了。「萬歲爺謬讚,奴婢當不起那般好說法兒。」
康熙卻是撫掌說,「李德全,把這個小姑娘留牌子吧!皇額娘尚說過好幾次,很喜歡這小姑娘的。先留下吧。」說著便往旁邊走去。
中間的幾個人,康熙並沒有多停留,只是語氣平淡地說了「留牌子」和「撂牌子」。只是,走到里舒敏最遠那邊的貞蘭面前的時候,萬歲爺的情緒又出現了波動,「你,抬起頭來,讓朕好好兒看看。」
富察貞蘭不得已,將臉使勁兒抬起來,其實按照規矩,她這般已經是逾矩了。
康熙的聲音略有些顫抖,「你不要垂著眼睛,你看著朕。」
貞蘭哪敢真的這般做,聽得這話,急忙跪了下去,「奴婢不敢目視天顏,求萬歲爺恕罪。」看皇上,開玩笑,她貞蘭還沒有那麼多條命可以用來這樣浪費呢!
康熙聽貞蘭這般說,嘆了口氣兒,「朕這般是嚇著你了。罷了,李德全,富察家的姑娘,上記名。」
這話一出不打緊,整個大殿里除了康熙本人和坐在上座的太後娘娘,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一驚。只有太後娘娘一臉瞭然,還帶著點兒神秘莫測的微笑。
坐在側面的宜妃顯然已經慌了神,這還只是第一批,萬歲爺已經一個留了牌子,一個上記名了。留牌子的那姑娘,可能還保險些,畢竟是太後娘娘看準了的孫媳婦,可這上記名的一位,真是讓她的心「突突」跳了一下。
宜妃塗著鮮紅蔻丹的手緊緊捏著手中的素白帕子。不得不說,這富察家的姑娘的確是個美人兒,那眼睛,媚而不妖,皮膚白嫩地像是水豆腐一般,烏壓壓的頭髮如同上好的松煙墨,但這一切,宜妃覺得都不算可怕。畢竟自己已經是皇上數十年的枕邊人了,這點子道行還是有的。只是剛才萬歲爺的那般舉動,讓她心下有些生疑。這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會讓萬歲爺說出那樣有悖於禮法的話?
而太后則是瞭然地點頭。富察貞蘭今日穿的這身衣服,是她讓玉沁去說的。當初在儲秀宮見到這姑娘,她就覺得驚為天人。當然不只是因為這姑娘漂亮,而是這姑娘像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就是現今太子爺的親額娘,當年的皇后,赫舍里氏允玢。那眉眼,那氣度,可能只是因為一直養在大宅院里,沒有允玢那種草原上來的女兒所特有的張揚燦爛,但是卻有著別一樣的風韻。而這身丁香色的旗裝,別人不知道,她這個做皇額娘的可是清楚得很,這身顏色,是當初允玢初見萬歲爺時候所穿旗裝的顏色,她如今這般做,也實在是想給自己兒子身邊添上個貼心的人罷了。
舒敏一組人走出大殿,便看到了穿的如花孔雀一般的烏蘇明秀。不得不說,這姑娘今天一定會是衰透了。因為她穿了一身水紅打底,墨藍勾色的旗裝,很不幸,雖然花色不太一樣,但她依舊是和端妃娘娘的衣服顏色相撞了。說來也巧得很,明明這水紅色可以配的顏色那麼多,可這姑娘卻就是這麼倒霉地穿上了和人家一樣的配色。
舒敏悄悄地靠近了貞蘭,「姐姐,究竟是怎麼回事,咱們還只是第一批,怎麼萬歲爺就已經把你上記名了。這麼一來,以後我還不得叫姐姐小主了?」舒敏這語氣本來就是為了打趣,卻不料,看著貞蘭的臉色,舒敏嚇了自己一跳。
貞蘭的臉色很是蒼白,就好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一般。讓舒敏看了極為害怕,蘭姐姐別是不願意被皇上看重,要真是這樣,那可就慘了!要知道,在這樣的封建社會裡,你若是違抗聖旨,那就不是砍你一個人的腦袋這麼簡單的事兒了。
拖著有些神情恍惚的貞蘭來到比較清靜的角落裡,舒敏雙手扶著貞蘭的肩,「姐姐,你這究竟是怎麼了?」
貞蘭愣了好一陣子,終於將眼光轉向了舒敏,「敏兒,你說,被萬歲爺看上,真的是很榮幸的事嗎?」她還答應了表哥,說三年之後就出去,出去之後就成親。這件事情,除了阿瑪,額娘,姑母和姑丈都已經談妥了。
舒敏看著真懶得神色,咬了咬牙,還是將心裡的那句話說了出來,「姐姐,你老實告訴敏兒,你是不是在家中還有心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