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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狼與蛇(一)

  胡鵬三個月前來到清溪鎮,租下了古鎮邊緣的一個小鋪麵。由於遠離鎮上的商業街和旅遊景點,租金相當便宜。


  鋪麵裝修好之後,玻璃門左右掛上一些宣傳畫。周圍的人才得知這是一家紋身店。有些老人對此不屑一顧。


  比如街坊杜大爺,幾個老頭圍著下棋,杜大爺不屑的向紋身店方向歪歪嘴,對幾個老夥計說:


  “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麽了?,腦子是不是都不太靈光?這不就是刺青,古代發配充軍的人才會紋這些玩意,《水滸傳》裏的林衝,武鬆發配的時候臉上都刺了這玩意兒,最後不都落了草。正經人哪有弄這玩意的?”老頭們紛紛附和應是。


  最令他們義憤填膺的是,出入這家紋身店的大多都是年輕時髦的女孩子。老頭們一邊瞄著女孩子短裙熱褲下的大長腿,露臍裝下的小蠻腰。一邊發出不屑的哼哼,大談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恨不得將胡鵬這小子拉出來,自己進去取而代之。


  吳鵬這人雖然身高普通,相貌平平,但是很會做人,見人就爽朗的大笑,說話看人下菜碟,遇事總能左右逢源。


  店裏時常很清閑,胡鵬就會到外麵來轉轉,跟街坊鄰裏說說話,聊閑天。


  大夥兒感覺他是挺豪爽的人,對自己的事情從來不遮遮掩掩。


  很快都知道了,他以前是一家鋼鐵廠銷售科長。經常走南闖北,時常的講一些各地的風土人情。在這個小鎮上中老年人居多,胡鵬憑著他活泛的性子,很快就和周圍的人打成了一片。


  在很多年輕人看來,他就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大哥,可以當任何人的大哥,甚至能當他自己爹的大哥。對鄉鎮的小夥子來說,他是見過世麵的人。找過的樓鳳,去過的會所,都能繪聲繪色的娓娓道來。


  而在鎮上老年人看來,胡鵬這人很實在,經常會主動幫著做一些事情。老房子水電時常會出些問題,胡鵬得知就會拿著工具,跑到家裏三兩下給你弄好了。有時老人們找他幫忙,他如果正忙著,說一句我回頭就來。要換別人說這話,也就隻能聽聽。


  可胡鵬則不然,絕對是說到辦到,隻要一忙完手裏的活,就會拎著工具箱,噔噔噔一路小跑主動上門。很多周圍的老年人都覺得,有啥事找胡鵬啊,這可比兒子管用啊,所以在他們很多人眼中,胡鵬是所有人的兒子。


  每當午夜夢回的時候,胡鵬躺在床上。一臉茫然的望著天花板。不知身在何處!

  這時的他終於想起原來他不叫胡鵬。想到這裏,痛苦如一道閃電劃過夜幕,突然間這個世界的真相被揭開。


  劇烈的疼痛感充斥在頭腦中,抱著頭在床上翻滾,為了不發出聲音,他緊緊咬住被子。精疲力竭之後,身體像一隻弓著的大蝦,在劇烈的顫抖中冷汗涔涔,大口的喘氣。


  **

  十年前,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跟著科長回到公司,一眼就看到了一襲白衣的她。


  她是公司新招的前台,見他們進來,嫣然一笑,這一笑如一隻翩躚的蝴蝶般,扇動著斑斕的翅膀,忽忽悠悠的飛進了他的心裏,他的心也變得輕飄飄的。


  他是一個行動派的人,雖然學曆不高,能力不強。但是他能製定可行的計劃,並嚴格遵照計劃執行。盯準一個目標,就像非洲草原上的鬣狗一樣,死死咬住,不屈不撓,絕不鬆口。


  他覺得這樣的女孩子肯定有很多人盯著。他盡快打聽到了女孩子的一些基本情況。


  女孩家離公司有20分鍾車程,她一般是騎電動車上班的,雨雪天也坐公交。他覺得自己條件一般,在眾種競爭者中,屬於平平無奇的那一個。便狠了狠心,拿出所有積蓄買了一輛日係車。


  早早的出門,在女孩子家門口守著,希望能裝作不經意的偶遇,讓她搭個順風車。


  但是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守到人。這姑娘是不是像蝴蝶一樣從樹上飛去的公司。直到下周一,他在公司停車場停車。


  看見女孩從副總奧迪車上下來,她的笑容更明豔了,如吸收了充分露水的海棠花,身形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多出了一翻風情,身姿更有韻味了。


  他的心像被重錘狠狠的砸了一下。嗡嗡的回響聲在耳旁回蕩。失魂落魄的過了一天。整整一天時間,副總車上亮閃閃的車漆,總在他眼前閃動,閃得他睜不開眼,副總那張年輕英俊的臉,讓他感到不舒服,就像一條冰冷的爬蟲從心髒上爬過。


  一年之後,副總高升到集團總公司,跟他走的是另一張新麵孔,同樣美麗,同樣年輕。


  她現在就是一朵失去了滋潤的花兒,麵容有些頹敗了。神色中的淒惶,背影中的落寞。


  他本以為看了會很解氣,哪知那一刻,他的心卻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以後的日子裏,他開始跟她在一起。她既不拒絕,也沒有什麽特殊的表示。


  她就像一個設定程序的機器,每天打卡上班,登記來訪信息,記錄信息,去餐廳吃午飯,下午繼續登記,最後下班回家。


  他們之間關係的進展,就像是一隻上好發條的老式鍾表。機械而規律,毫無波動,也一成不變。他覺得這樣也很好,總有水到渠成地一天。


  果然半年以後,她就對他說,我們結婚吧。


  他覺得被巨大的幸福砸中,一陣眩暈。隻是他清醒過來後,看見她那張毫無情緒波動的臉。他高漲的情緒,被一桶冰水澆滅了。


  新婚當夜,美麗的妻子,微醺的醉意,讓他感到既緊張又興奮。她很配合他,表現的柔弱而順從,滿足了他曾經的一切遐想。數度歡好之後,他累癱在床上,看著新婚妻子紅潤飽滿的嘴唇。


  他心神俱醉,湊上去想親一口。沒想到的是,她突然緊張地閃身避過。


  他摟住她還想繼續。她一手捂嘴,一手推開了他。輕聲說:“一嘴的酒氣,臭死了!”當時確實喝了很多酒,腦袋有些昏沉。放棄了親吻妻子的舉動。


  婚後她表現得就像一個合格的好妻子。在家洗衣,做飯。收拾屋子,按時上班按時回家,做了妻子該做的一切。


  隻是每當他想親吻她的嘴唇時,她總是會以手掩嘴,拒絕親吻。


  他問她是怎麽回事,她說就是不習慣,整個人都給了你,何必要計較這麽一點旁枝末節呢?

  他無言以對,就當是妻子的一個小癖好。


  結婚數月之後,他漸漸感覺不對。每次在床上,妻子的肢體動作總是能很好的配合他。可麵部表情就和平時一樣,神情寡淡,目光遊離。他每次都很努力,希望能引起妻子的反應。他恨恨的想,這個女人是不是麵部神經壞死了。可他的努力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妻子的手機鈴響,她接過電話,與打電話過來的小姐妹開始聊天,聊各種八卦,都是些沒營養的閑話,妻子卻是一本正經的聊。仿佛忘了還有他這個人。


  他不知道身旁的女人到底在想什麽,還是她真的有什麽毛病?於是他打算做最後一次嚐試。


  那年他還不到24歲,但他還是去了藥店,在店員同情的眼神中,買了一盒枸櫞酸西地那非。這次他終於有了底氣,整個過程中他死死地盯著這個女人的眼睛,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有感知神經。


  隨著時間的推移,女人漠然的眼神還是變得有些飄忽迷離,。他覺得快要成功了,他覺得或許今天她會真正成為他的女人。


  可是最後一刻,那女人在幾近迷離的那一刻,還是喊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當時他覺得全世界都在離他遠去,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女人的心中從來沒有過他,她的唇是留給那個男人的,或許永遠會為他保留,這不是最後的一點倔強,而是義無反顧的決絕。


  他隻是她的丈夫而已。他也隻有丈夫這個身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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