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童年
十多年前的天湖街頭,路上的車還沒現在這麽多。
公交車上的人,卻比現在多了很多。特別是早晚高峰的時候,上下車都得在人叢中擠來擠去。
一個背著書包,紮著一個馬尾的七八歲小姑娘。一張幹淨清純的臉上,帶著一絲暖暖的笑意。
艱難的從前門擠上車,用胸前的學生卡刷了一下。一點點的朝車廂後麵擠去。
嘴裏還時不時的發出“對不起,謝謝”這樣的禮貌用語。讓車上的大人們都感到了一點觸動,多有禮貌的孩子呀。
車行了一陣之後,車廂內突然有一個人在大叫,“我的錢包丟了!”
所有的人都朝那個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正在身上摸索著什麽。忽然將眼光盯向了身邊一個30來歲,斯斯文文,身材瘦高的青年。
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剛才就是你小子靠在我身邊的。司機打電話報警,車門先不許開,誰敢開門?誰就是小偷的同夥。”接著就用一番汙言穢語,來增加自己的氣勢。
車廂裏也傳來一片叫罵聲,晚高峰的時候,大家都急於回家。誰願意困在這個憋悶車廂裏?
這時小姑娘擠了過來,眨巴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天真的對那個大漢說道,“這位叔叔,我們老師說要有禮貌,請你不要罵人,好不好?也不要抓住這位叔叔。你可以讓他自己把身上的東西拿出來,看看有沒有你的錢包。”
這時是5月末,6月初的天氣,車上人穿的已經很單薄了。那個青年身上就是一件T恤,加一條長褲,根本藏不住東西。
小姑娘靠近那個瘦高青年,“叔叔你把身上東西拿出來讓他看看吧,我相信你是好人。”
那個瘦高青年本來一臉委屈一副要跟大漢拚命的架勢。現在被這個小姑娘萌萌的表情逗笑了。
以一種無奈的口氣道,“好的好的,就看在這個小姑娘的麵子上,我給你看。”說著還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
將口袋裏的東西一件一件掏出來,最後還將褲管卷了起來,將T恤衫又抖了抖。果然沒有那個大漢的錢包。
那個大漢倒是有些赧然,但他要讓司機報警抓小偷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的,車上幾十個人誰都不會理他。
小姑娘到了站點,一路背著書包,安安靜靜的走進了一片棚戶區。
這裏的環境跟外麵完全是兩個世界,到處是違章建築,道路變得極其狹窄,坑坑窪窪,垃圾遍地,到處是自家開掘的排水溝,初夏的時候已經是臭氣熏天。
這麽個幹幹淨淨的小姑娘,與這裏的環境明顯格格不入。
剛才車上那個瘦高的年輕人,從後麵趕上了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對周圍的環境特別敏感,覺得後麵有人,立即警覺的回頭。看清了那個年輕人之後,才舒了一口氣。
“爸爸,你今天太不小心了。剛才那個人一看就是不怕事的,以後幹活,不要光看下手角度好不好,還要先看準人。”
青年人似乎對小姑娘超出常人的成熟,感到憂慮,更有些心疼,摸摸她的頭,
“爸爸做的事情是不對的,你要好好讀書,不要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小姑娘微微一笑,反手從書包裏將錢包取出,給到了青年人手裏。
“他們幹活都有搭檔,你一個人太危險了。今天幸虧我在車上,否則你這個錢包都沒辦法轉移。”
青年人點點頭,他何嚐不想要搭檔呢,可他的性格比較軟,一群人中,他肯定會去做最危險的那個。出了事還會成為他們的犧牲品。
他有一個病殃殃的老婆,有個剛讀兩年級的女兒。他可不能出一點點事。
然而一年以後,他還是出事了,在一次扒竊中被人打斷了一條胳膊。打他的人,看事情鬧大了,直接揚長而去。
那幾個月裏,隻靠著陸笑笑母親出去打零工,掙一些微薄的收入糊口。整整幾個月,陸笑笑沒吃到一口肉。
有一天陸笑笑,笑嘻嘻的從書包裏掏出了一大疊錢。交給了她爸爸。
他爸爸看著女兒手裏的錢,一股熱血就衝上天靈蓋,大聲質問道,“這錢是哪裏來的?”
小姑娘似乎從來沒見過父親這麽生氣。低著頭委屈的道,“車上借來的唄。”
那男人再也克製不住心中的憤怒,一巴掌扇在女兒的臉上。這一巴掌打的實在太狠,小姑娘直接出了鼻血,嘴唇也被打裂了。
看著口鼻流血的女兒,男人立刻後悔了,上去一把摟住女兒,心疼的說,“你沒事吧,疼不疼。”如果換成一個別的三年級的女生,肯定是早就放聲大哭了。
然而生活在這裏的女孩,根本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哭。
她們隻會用哭泣和眼淚去博取同情,換得更大的利益。
就好像對門的那個大姐姐,每次去接客的時候,就會跟客人哭著說起自己小時候的畫家夢。說小時候自己是多麽愛好畫畫,有多高的天賦。最後因為家道中落,而淪落風塵。這樣就可能會收到更多的錢。
陸笑笑在爸爸麵前也不會哭泣,隻是點了點頭。簡單的說一聲,“沒事。”
父親看著一臉麻木的女兒,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是爸爸錯了,是爸爸沒本事,讓你們受苦了。可你不能再走爸爸的老路,你從小就聰明,讀書也好。你可以選一條更好的路,要是因為這事情被抓住,你的路也就走到頭了。
聽爸爸的,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再去偷了。我知道你機靈,而且還是個孩子,別人不會注意到你。可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隻要一直偷下去,總有被抓的那一天。這樣你的一生就毀了呀。”
看著抱著自己哭泣的男人,陸笑笑小小的心裏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好的爸爸,我一定要考上大學,我會讓你和媽媽過上好日子的。
陸笑笑十一歲的那一年,附近有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被人侵犯之後,拋屍在臭水溝裏。兩天之後才被發現,整個人已經腐爛的不像樣子了。
這件事給陸笑笑敲響了警鍾,那一年她五年級,出落得有了一些少女的感覺了,周圍的那些叔叔伯伯可不是好人,有些人看他的眼光,就像一頭貪婪的狼看著獵物,總是讓她那麽背脊發寒。
有一次,路過南站的那個臭名昭著的商城,有兩夥人在樓上搶地盤,在混戰中,有一個人被從2樓的窗戶上扔了下來,砰的一聲,那人就直挺挺的躺在了陸笑笑的麵前。滿麵滿身的血汙。她跟那個人的距離不到5米。
樓上有人向下看了一眼,見那人不動了。知道事情鬧大了,趕緊招呼一聲,一場群架就散了。
陸笑笑本想繞開那個人,趕快離開。突然瞥見地上有一把軍刺,當時的她可不知道這是一把81杠上的軍刺,帶著血槽,真正的殺人利器。
她想了想,忍住心裏的恐懼,迅速將那把軍刺拿在手裏。握住這把軍刺的一刻,她內心突然多出了一份安全感。
然後轉身,趕緊離開。
從那一天開始,她就刀不離手,還想辦法給這把刀弄了個皮套。今後的一些日子裏,這把刀給了她莫大的勇氣。每次握住刀柄的時候,她就有了自信。
她們家附近住著一個瘸腿的老頭子,可能同屬於這個棚戶區的底層。她父親跟老頭子挺熟,陸笑笑每次見到那個老頭時,都會客氣的打招呼。
後來他才知道這個老頭以前當過偵察兵。是個玩刀的好手。隻是因為一時意氣之爭,被人打斷了腿。才淪落到了現在這個境地。
她向老頭討教刀法,老頭開始很不解,以為隻是孩子貪玩。這裏的女孩子比男孩子還要皮。
老頭就隨意叫了她幾招,讓她回去自己慢慢練,沒想到一兩個月之後,她這幾刀練得有模有樣了。
老頭很驚訝,覺得這個小姑娘真的有天賦,幹脆就把自己這些年玩刀的小技巧都交給了她。
她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斷的練習出刀。這一刀她練得十分純熟,穩準狠兼備,就算是練過格鬥的好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會著了她的道。
她就是這麽缺乏安全感。
她的媽媽身體不好,他的爸爸年輕時也受過傷,幹活不行,打架也不行。就是這裏的最底層。誰都可以欺負他一下。
兩三年之後,她的這一係列準備救了她一命,讓她沒有重蹈曾經那個女孩子的覆轍。
那天晚上,14歲的她,剛放學回來。由於她成績特別好,是學校裏的尖子。學校為了出成績,提高學校知名度,每天把他們十幾個尖子生留下來,讓各科老師輪番為他們開小灶。
那天回來已經很晚了,差不多是9:30。路過一個熟悉的拐角時。她突然被一隻大手抓住,剛想喊叫,嘴又被另一隻手堵住了。
那個人掐著她的脖子,一路拖進了一條斷頭巷。一陣窒息感將她,弄得頭暈目眩。脖子感到生疼。
那人把她狠狠的摜到了地上,開始解皮帶。
陸笑笑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迅速冷靜了下來。裝作驚恐的雙腳蹬地,往後退去。
單手緊緊握住了刀柄,調整好了姿態。等那男人半蹲下來,就要壓向她的時候。迅速一個翻滾,一刀紮上那男人的大腿。然後起身迅速跑出了巷子。
她不認識那個男人,應該不是他們那一片的。她知道那一刀應該是刺中了那個男人的大血管。且這種開血槽的軍刺,特別能放血。
那個人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她不能去報警,她已經超過14周歲了。她也不能解釋自己身邊為什麽有一把軍刺。
所以她希望把這件事隱藏下去,這一片可沒有攝像頭。鬥毆的事情常有,誰都不會把懷疑目標,放到她這個品學兼優的初中女生身上。
之後的一段時間,她還是有些緊張。不過好像沒有傳出什麽消息。
從此之後。陸笑笑的戒心就更重了,每次遇到她覺得對自己有威脅的人,總會把他作為假想敵。
考慮著如何將這把刀送入他的身體。可以傷而不死,達到最好的效果。
遇到沈昱的那一刻,她的精神繃緊到了極致,甚至想轉身就跑,事後再把錢退了。可是想著在病床上的母親,她也隻好決定冒一次險了。
可那一次冒險,她似乎還是輸了,輸進去了一輩子的感情。
這把軍刺不能幫她解決一切問題,比如說眼前的這個女孩,她是多麽瘦小纖弱,隻要自己手腕再輕輕用力一推一拉,就能奪去她年輕的生命。
可是,這毫無用處,這能挽回沈昱的心嗎?
現在她隻能用最凶狠的眼光,最冷厲的語氣,最強大的氣場震懾這個女孩。
希望對方能夠永遠記住這一幕。讓她知道,有一個女人比她更深愛著沈昱,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隻要這個女孩將來做出任何一點背叛沈昱的事情。
她陸笑笑就會拚盡所有,跟她死磕到底,絕對不死不休。
隻是,見那個小姑娘用呆呆的眼神看著自己,一臉無辜的樣子,似乎反應有點跟不上。
陸笑笑甚至感到一絲羞愧,這麽嚇唬眼前這個有些天真又有些呆萌的小姑娘,是不是太過分了?
劉穎也很羞愧,原來人家對沈昱的感情這麽深。自己能做到嗎,心中找不到確切答案。可能……或許……
各種情緒糾纏之下,劉穎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等等,你可能誤會了。我跟沈昱根本沒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