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謝虎的傾訴時間

  謝虎就那麼仰面躺在床上，兩眼睜得大大的，直直看著天花板。


  我嘆了口氣，拿起酒店的電熱水壺，燒了一壺熱水，然後把杯子燙了燙。


  「謝哥，喝杯水，可能有點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謝虎旁邊的床頭柜上。


  「你回來了啊。」過了許久，謝虎才說道，聲音有點沙啞。


  「嗯。」


  「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傻？」謝虎突然問道，他肯說話是好事。


  「也不是。」


  「其實我挺傻逼的是吧，在完美是不是成了人的笑話了，大家一定都在談論我吧？」謝虎繼續說道。


  我本來想說，別自作多情了，沒幾個人關心你，大家更關心的是霍蘭。


  「沒有，別多想了。」


  「我真傻。」謝虎的這句開場白讓我想到了祥林嫂，我知道到了謝虎的傾訴時間了，看來我的當一回情感大姐姐的角色了。


  在謝虎短短續續、捶胸頓足、時而罵自己、時而問候霍蘭和孫耀全家女性的述說中，我漸漸有點明白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謝虎是在一個朋友聚會上認識霍蘭的，確切說是朋友聚會後，朋友帶謝虎認識霍蘭的。事情的起因還得歸咎於謝虎的名片，謝虎出去喜歡充大，本來他就是一個小小的市場督導，可他自己私下偷偷印了一盒經理的名片。本來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在這個經理滿天飛的年代，你印個銷售總監說不定也只是個業務員，因此對名片上的稱謂通常沒幾個人當真。


  但卻有人當真了，市場部經理，還是完美的市場部經理，那一定是神通廣大、大權在握，沒有辦不成的事。


  當然我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跟謝虎的自我吹噓有關，反正謝虎是有個朋友把謝虎當盤菜了，讓謝虎幫老家來的一個女孩子介紹一個工作。


  謝虎當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市場督導，除了銷售導購員，他也算社會的底層了，自己還在溫飽線上掙扎，如何能幫別人介紹工作呢。


  市場部經理謝虎當即表示很為難，可是謝虎的朋友以為謝虎在拿捏，於是就說：我那個老鄉是個大美女啊，要不帶你去見一下啊。


  對了，那個女孩子就說霍蘭。


  謝虎一見霍蘭就兩眼發直，完全忘了自己只是個市場督導，真把自己當初市場部經理了，還是完美總部那種，當即表示工作這事包在他身上。


  霍蘭接過謝虎遞過來的名片，她雖然不知道完美，但她認識經理兩個字。


  於是郎有情、妾有意，乾柴遇到了烈火，豺狼碰見了虎豹。


  打下了包票的謝虎，他包得再高，回到現實中還只是個市場督導。作為市場督導的謝虎想破了腦袋，最後只能安排霍蘭當個內勤，當然這個對謝虎來說也不算太大的問題。


  好在剛出來的霍蘭也沒啥太大要求，或者說有要求，謝虎也不知道。


  當然也就是在謝虎的訴說中，我驚訝的知道了另一件事情，霍蘭竟然是謝虎的初戀，這年頭有這麼多初戀啊，大齡男青年的初戀總是像老房子著了火一樣，攔也攔不住。而玩起初戀的謝虎總是有很多顧忌，因此和霍蘭的接觸頂多就是親兩口、摸一下的。


  此刻的謝虎是捶胸頓足，「我為什麼就沒把那個騷貨給辦了呢？」


  「我他媽的連她咪咪長什麼樣子，都沒好好看看。」當然謝虎說得時候，絕對沒用咪咪那麼文雅。


  覺得賠了的謝虎，怎麼也想不通，霍蘭會擺他一道，而且以這樣一種方式，「我以前一點都沒發現啊。」


  我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沒看出來，今天霍蘭的那套打扮和她那套泳衣，應該是蓄謀已久了。


  霍蘭其實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也許是從見到孫耀她就在蓄謀了，這個黑胖子顯然比謝虎這個傢伙靠的住。


  我不是霍蘭，我不知道她具體怎麼想的，但是今天，就在今天，霍蘭上位了。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掏出一看是張欣的電話，我趕緊按下了接聽鍵。


  「小蕭，你在哪裡呢？「電話那頭，張欣的周圍一片嘈雜。


  「我，我在海灘上瞎逛呢。「我撒謊道，我總不至於說我在開導謝虎。


  「大家都在外面喝酒，你過來一下吧，公司的人平常很少聚在一起，你要合群。「


  「我馬上就過去。「我趕緊說道。


  問清楚了具體地址，我趕緊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謝哥，大家在一起HAPPY，你要不要去一下。「看著謝虎的臉色稍微好了些，我試探著說道。


  大概剛才的絮絮叨叨的述說，已經讓他好了很多。


  「HAPPY?」


  「謝哥，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屁放。」恢復點元氣的謝虎就開始滿嘴噴糞。


  「其實這個女人吧，人家黃世仁不是說過，她就像牆上的泥巴，剝了一層又一層。咱來景海不就是來看美女的嗎，一個美女沒了，咱爺們再找個十個八個的，對吧。」我寬慰道。


  謝虎半天沒說話，坐在床上低著頭。


  「走，出去喝酒。「謝虎猛的跳了起來，」你說得對，這個女人吧，你不能太寵著她，越寵她越賤，我不能荒廢了景海這人間天堂。「


  謝虎出去就好，景海的海風、美食、美女會治癒謝虎的心病的。


  找了半天才找到肖經理說的那個地方，完美大部分的老爺們都在，當然還有幾個女人。喝酒後的男人一個個放浪形骸，可謂是醜態百出。


  本來就不好的身材，結果沒幾個穿上衣的，一個個光著膀子，臉紅得像豬腰子，醉眼朦朧，勾肩搭背，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


  甚至，甚至，我還看到張成和吳志偉在喝交杯酒，當然我知道他倆都沒有那種傾向。


  當然喝了酒的女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個艷若桃花，妖嬈的笑著，媚眼如絲，此刻的女人，是男人最好吃豆腐的時候。


  我看到謝虎去摟熊姐，熊姐是欲迎還拒，儘管大家都明白屬於逢場作戲，但是我想熊姐敢不敢讓老公看到。


  謝虎很快就加入了戰團，跟這個稱兄、跟那個道弟，大口大口喝著啤酒。此刻的謝虎就是千杯不醉，跟誰都是一口悶，換來陣陣叫好。


  我知道謝虎一點飯都沒吃，空腹喝酒，這樣他很快就會倒下。我本來想過去勸他一下，後來想了想，這樣也好，酒精能一時麻醉一下他，儘管可能醒過之後是更大的空虛與痛苦，但麻醉一時是一時。


  我知道這次的打擊是巨大的，看著謝虎放浪形骸的與每個人勾肩搭背，甚至還要過去親白云云。不明就裡的人，一定以為今天的謝虎玩得是多麼的盡興，可只有我知道，此時此刻的謝虎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來，有過初戀的人都知道初戀對一個男人意味著什麼。通常哪怕是分了手，對大部分男人來說，初戀也是美好的，值得終身珍藏，哪怕這個男人已經娶了妻、生了子，哪怕這個男人已經五十、六十。


  但謝虎的初戀，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面子，用銳不可當的尖刀，劃開了謝虎的肚子，把謝虎的心肝臟脾肺，一個個扯了出來，然後再一刀、一刀划傷永不癒合的傷口。


  我靜靜坐在那裡，慢慢喝著杯子里的啤酒，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我突然有種恍惚的感覺。


  每個道貌岸然的靈魂下，究竟隱藏多少不為人知的寂寞、孤獨與罪惡。


  看著這一切，有種醉生夢死的感覺，每個人似乎都那麼高興，每個人都盡情的放縱。


  景海真是個好東西，酒真是個好東西，當景海和酒很快就結合在一起了，那就是好上加上好了。


  景海是一個讓人放縱的東西，也許每個人到景海潛意識裡都想發生點什麼，就像每一個想去麗江的人，你很難分辨他是沖著安靜祥和去的還是沖著那個被炒得艷遇的地方去的。


  沙灘，很多地方都有，但為什麼獨有景海被炒得火熱，天很藍？其他地方的也不差，還是很清？其他地方的也清澈見底；沙灘很細？N多地方的沙灘都可以讓人有種柔軟的感覺。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地方以比基尼聞名，旅遊小姐、比基尼小姐、國際小姐、中華小姐，不知道景海是與小姐打上了交道還是與比基尼杠上了。


  每一個人都那麼放浪形骸，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解釋，昨天我確實喝多了；其實也不需要解釋，因為某個人都那麼放浪形骸，與平常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人都是有兩面性的，文雅和粗俗的一面、單純和世故的一面、清純和風騷的一面、善良和惡毒的一面。


  正所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只是在平常、在絕大大部分的時候，囿於傳統、囿於道德、囿於圈子、囿於教育，人往往總表現出溫爾文雅、知書達理、文質彬彬的一面，所以當某一刻，你突然發現你周圍那個風流倜儻、讓你夜思夢想的白馬王子也許是一個偷女孩子內褲的心理變太狂，你突然發現那個見了男人都會臉紅的鄰家小女孩，到了床上是一個功夫了得蕩婦淫娃。當你看著平常西裝革履、一塵不染、言必小資、行必風度的老總，突然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摳著鼻屎，在鞋底反覆擦來擦去。


  你大呼驚訝，以為這個人看走了眼，認為這個人太會偽裝，以至於迷惑了周圍所有的人。其實只不過在某個特定的場合，被他深深壓抑的毒蛇一不小心跑了出來，而且壓抑得越深，毒蛇的芯子就吐得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