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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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絞刑人”是白恩所到過的最令人沮喪的旅館之一。壁爐裏閃爍著一絲暗淡的火焰。屋脊有潮濕的氣味。肮髒的狗啃咬著骨頭,這些骨頭看起來像是幾代人在肮髒的稻草鋪成的地毯上丟掉的。店主是個相貌凶惡的人,臉上布滿了舊傷疤,右手殘肢上伸出一個巨大的鉤子。那個侍從小男孩是個駝背,眼睛圓嘟嘟的,倒啤酒的時候總要往裏淌口水,真是個倒黴的習慣。當地人看起來非常悲慘。他們每個人都瞥了白恩一眼,好像他們想用刀捅一下白恩的後背,但是因為太沮喪而沒有力氣。
白恩不得不承認,這個小旅館與它所服務的村莊是相稱的。布魯堡是他所見過的最陰鬱的地方。這些土屋看上去很簡陋,快要倒塌了。街道似乎空蕩而險惡。當他們最後恐嚇那個喝醉酒的看門人讓他們進去時,哭著的老嫗從每一個門口都盯著他們。仿佛整個地方都籠罩在悲傷和昏睡之中。
就連坐落在村莊上方峭壁上的城堡也顯得無人照管。城牆搖搖欲墜。它看起來好像會被一群拿著尖木棍的鼻涕蟲襲擊,這對於一個被一群凶惡的畸變體包圍的城鎮來說是不尋常的。另一方麵,白恩認為,就連這裏的畸變體也似乎是一群特別無所畏懼的人,這一點從他們早些時候的攻擊就可以看出來。
他又喝了一口啤酒。這是他喝過的最難喝的啤酒,他從來沒喝過這麽惡心的啤酒。格雷羅根把頭往後一仰,把酒杯裏的全部液體倒進了嘴裏。它消失得就像一個裝滿金幣的錢包掉在乞丐街上一樣快。
“再來一壺這種老狗的嘔吐物!”格雷羅根喊道。他轉身怒視著當地人。“別讓你的笑聲把我震聾了,”他吼道。
顧客們拒絕與他對視。他們低頭看著啤酒,仿佛他們隻要足夠努力地研究它,就能發現把鉛變成金的秘密。
“為什麽大家都這麽高興?”格雷羅根諷刺地問道。店老板在他麵前的櫃台上又放了一個酒壺。格雷羅根又喝了一些。白恩很高興地注意到,就連格雷羅根在喝下這東西時也做了個鬼臉。這是一種罕見的對肮髒啤酒的致敬。白恩從來沒有見過矮人在喝東西時表現出絲毫的不安或猶豫。
“是巫師。”店主突然說。“他真是個討厭的家夥。自從他來接管這座古堡以來,情況就不一樣了。從那以後,我們就沒什麽可做的了,但是麻煩的是,路上有那麽多畸變體。貿易枯竭了。再也沒有人來這裏了。晚上沒人能安全地睡在床上。”
格雷羅根立刻振作起來。他咧嘴一笑,露出了發黑的殘牙。白恩看出,這倒更合他的心意。
“你說是個巫師?”
“是的,先生,他是——一個真正邪惡的巫師。”
白恩發現,所有的顧客都用奇怪的眼光瞪著店老板,好像他在說一些出格的話,或者說一些他們從未料到會聽到他說的話。白恩打消了這個念頭。也許他們隻是害怕。有一個黑暗勢力的仆人住在他們的村莊裏,誰不害怕呢?
“他就像一條牙疼的龍。對不對,穆特?”
店主招呼的那個農民呆呆地站在那裏,像一隻被蛇嚇呆了的老鼠。
“對不對,穆特?”店主重複道。
“他沒那麽壞,”農夫說。“就像邪惡的巫師一樣。”
“你為什麽不直接襲擊城堡呢?”格雷羅根問道。白恩認為,如果矮人不能從這些可憐的土塊被鞭打的樣子猜出這個問題的答案,那麽他比他看起來更愚蠢。
“怪物,先生。”農夫說著,拖著腳,又低頭盯著地板。
“怪物?”格雷羅根問道,他的眼睛裏透出了一絲專業的興趣。“我想是個大怪物吧。”
“很大,先生。有一個人的兩倍那麽大,身上覆蓋著各種肮髒的東西…畸…畸…畸。”
“畸變體?”白恩提醒道。
“是的,先生,就是那些東西。”
“為什麽不派人到海德堡尋求幫忙呢?”白恩建議道。“聖堂武士會對這樣一個邪惡的追隨者感興趣。”
農民們茫然地看著他。“我們不知道海德堡在哪兒,先生。我們從來沒有一個人離開布魯堡有半裏路遠。如果我們離開村子,誰來照顧我們的妻子呢?”
“還有畸變體,”另一個村民插嘴說。“森林裏到處都是他們,他們都是為巫師服務的。”
“畸變體嗎?”格雷羅根的話語聽起來幾乎是歡快的。“我想我們要去參觀城堡,人類。”
“關於這點,我很擔心。”白恩歎了口氣。
“你不可能想要攻擊巫師和他的怪物,”一個村民說。
“有了你們的幫助,我們很快就能除掉布魯堡這個災禍。”白恩淡淡地說道,無視了矮人的目光,格雷羅根在尋求光榮死亡的過程中不需要任何幫助。
“不,先生,我們幫不了你。”
“為什麽不呢?你們是沒有男子氣概的懦夫嗎?”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但白恩覺得他必須要問。他並不是責怪村民。在正常情況下,他不會比他們更熱衷於麵對一個邪惡的巫師和他的怪物寵物。
“不,先生,”村民說。“隻是他把我們的孩子抓起來了——他把他們當作人質!”
“你的孩子?”
“是啊,先生,每一家都是。他和他的怪物下來把,他們都圍了起來。你也沒法反抗。當大諾裏試了試後,那家夥把他的胳膊扯了下來,逼他把胳膊吃掉。最惡心的是,他做了。”
白恩不喜歡矮人眼裏閃過的光芒。格雷羅根對到達城堡並與怪物戰鬥的熱情像一堆篝火散發出來的熱量一樣傳遍了整個房間。白恩並不那麽肯定。他發現,他和村民一樣,對直接接觸缺乏熱情。
而且最關鍵的是,白恩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他不確定是村民的言語,還是他們的目光。
“你一定想解救你的孩子吧?”白恩嚐試著問道。
“是啊,但我們不想殺了他們。隻要我們給他一點機會,巫師就會把他們喂給他的怪物。”
白恩看了看格雷羅根。矮人意味深長地朝城堡的方向一揮拇指。白恩看得出來,不管有沒有人質,他都急於離開這裏。白恩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意識到這事無法擺脫了。他和矮人遲早會去拜訪布魯城堡。
他討厭這種感覺,因此他試圖尋找一種避免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的方法。“這需要一個計劃,”他說。“老板,再來點好酒。”
酒店老板笑了笑,在酒吧間裏忙忙碌碌地又倒了些啤酒。白恩注意到格雷羅根正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矮人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真正對他們的追求表現出應有的熱情。酒店老板回來了,帶著熱情的微笑又重重地放下兩杯啤酒。
“上去隻有一條路,”白恩說著舉起了他的啤酒杯,同時思考著計劃。他大口地喝著啤酒,啤酒的味道比以前更難聞了。由於味道的原因,他不太確定,但他認為啤酒中有一種淡淡的化學氣味。不管是什麽,他放下了酒杯,接著就感到頭暈和惡心。他注意到格雷羅根喝完了他的啤酒,正在叫另一杯。店主答應了,矮人繼續一飲而盡。然後他的眼睛睜大了,緊緊地扼住自己的喉嚨,然後向後一倒,好像被打昏了一樣。
白恩馬上便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這和啤酒有關。他從來沒有見過矮人倒下,不管他喝了多少啤酒。他自己也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即使是喝了那麽幾杯啤酒。
他拔出劍,踉踉蹌蹌地走上前去查看他的同伴。他的腳腳感覺像鉛。他頭暈目眩。惡心要把他壓垮了。他知道這裏出了什麽問題,但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清。
他轉過身來,望著店主。那人的輪廓動搖了,仿佛白恩正透過濃霧看著他。他伸出一個指責的手指。
白恩試圖舉起劍,解決掉這個該死的敵人,但他的手指開始麻痹了,完全不受控製,白恩聽見自己的劍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店主說:“讚美薩索瑞恩。我以為他們永遠不會倒下。我給了那個矮人下了足夠的卡芬根,足以把一匹馬都弄暈了。”
白恩試圖摸到他的劍,但他的手指麻木了,他向前倒在黑暗中。
“還花了我一個金幣,”酒館老板嘟囔著。他那暴躁的聲音是白恩昏迷之前所記得的最後一件事。“不過,克魯格先生將會為了買下兩個這樣的好標本付給我一大筆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