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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墮落成一棵胡楊 (下)

  我開始琢磨幫他的辦法。直到秦晉的電話把我從混沌中喚醒,我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迷糊著了。


  「打擾你了浩然。這麼早,但有事需要你去辦。」秦晉的聲音聽上有些蒼,但很興奮。


  「抓到馬文新了?」我像一下子忘了昨晚的不愉快,心情有些激動。


  「是的。昨天晚上才到庫爾勒抓到。」


  「太好了!」我一躍坐了起來,「有什麼事需要我辦你儘管吩咐。」


  「是的,很急的一件事情。上班后你馬上去找』和尚』,和他一起去紅石小區,立即對8號樓2單元501的居民何傑實施布控。


  何傑!這個名字這兩天像花燈一樣在我頭頂轉悠,但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說過他。


  「忘記他了嗎?」秦晉見我不說話,提醒著我,「七月份,因為景志虎和艾則孜打架的那個人,你做的筆錄。後來艾則孜還在紅石小區和他差點又打了一架。」


  我一下子把他從記憶里提取出來,那位粗壯的小子,單獨為他開了一扇窗,打開了我對他的印象。「記起來了,」我說,「他與這個案子有關聯嗎?」


  「應該是這樣。」秦晉說,「我們昨晚連夜對馬文新進行了突審,他已經承認了手銬是他從藍湘那裡騙走的,但後來又弄丟了。拿走那副手銬的最大嫌疑人是何傑。所以,你們必須馬上對他實施布控。如果他有逃走的嫌疑就先把他控制起來。」


  我突然想起昨晚詢問史碧霄的事情,叫了一聲:「不好!」


  「怎麼了?」秦晉問我。


  我把抓到史碧霄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聽『和尚』說何傑已經在半年前就消失了。他的房屋一直鎖著,直到最近,史碧霄才住進來。」


  「馬上控制史碧霄,」秦晉鏗鏘地說,「一定不能讓她跑了。」


  「明白!」


  終於看到了破霧的陽光,我有一種異常的興奮。掛上電話,便衝刺到「和尚」的辦公室。他正在酣睡著,我推了半天他才把眼睛睜開一道縫,瞄我一眼,又翻過身去,朦朦朧朧地問我:「什麼事?」


  我把秦晉打電話說的事情轉告了他。他艱難地坐起來,睡眼朦朧地抓起了自己的手機,「他為什麼不給我打手機……噢!媽的,我的手機沒電了。」


  我回自己的辦公室等他,不到一分鐘他就推開門,沖我招手:「Let』sgo!」


  我愣了一下,「這麼快?洗漱過了嗎?」


  「先上馬後裹腳。」說著,人已閃出樓道。我一陣緊跑才追上他。


  小區剛剛從晨曦中醒來,趕早市的人們熙熙攘攘穿梭於小區門口。我們把車停在何傑家的樓下,趁著有人開單元門出來的時候,我們走進了單元內。


  敲了何傑家的門半天沒有反應。


  「壞事了!」「和尚」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昨天不該把她帶去。」


  「跑了嗎?」我也急起來。


  「估計是。我們那麼一折騰,她肯定如喪家之犬了。怎麼還能呆在這裡?」


  我不甘心,又猛敲幾下門。


  「吱」地一聲響——對門家的門打開了。一位老人探出身來,「別敲了,人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


  「昨天晚上我們在樓下坐的時候。大約十一點多,那個女的提個包出門,我還問了一句,她說回家去。」


  「和尚」掏出警官證,「阿姨,我們是和平橋派出所的民警,如果你看到這家的人回來,馬上和我們聯繫好嗎?」


  老人看也沒看他的證件一眼,「我認識你的,你叫雷震,剛調到我們小區來。小區門口你的聯繫卡上有你的照片。你們放心好了,我一看到他家有人就馬上打電話給你們。」


  從小區出來,我給秦晉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在回烏市的車上。聽我講完事情的經過,很是鬱憤著:「怎麼這麼邪!總是在關鍵時候出錯。」


  「現在怎麼辦?」我問他。


  「等我們下午到了再說吧。」說完,掛了電話。


  「和尚」蔑我一眼,「等他們?等他們回來人早到紐約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問他。


  「追!」說出這個字的時候,他已經把車駛向了通向火車站的道路。從火車站、汽車站到飛機場我們查看了所有候車室、售票室、廣場和一切監控錄像。花費了整一天的時間,結果一無所獲。史碧霄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晉他們抵達派出所的時候,我們還在從機場趕回來的路上。


  風塵僕僕的趙鐵樹一見到我怠倦全無。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抓捕馬文新的過程:

  「到和田后,在馬文新朋友家附近的地方我們整整蹲點守候了三天,卻連這小子影子也沒看到。當時我就嘀咕是不是他根本就沒來?到了第四天仍沒有結果的時候,我們只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採取了貿然行動。


  從當地派出所借來一位女民警和我扮成來當地採訪的記者,我們借口了解民俗民情來到馬文新朋友家。繞來繞去問到他家情況,然後問他家兒子幹什麼去了。他們告訴我說,兒子被一位朋友約去庫爾勒了。我一聽才明白,馬文新根本就沒有到和田,而是在庫爾勒下車了。


  於是,我們又很快連夜趕往庫爾勒。根據馬文新的朋友的爸爸給我們提供的電話號碼,我們很快知道他們的住址。昨天晚上,在當地派出所的協助下,一舉將這小子抓獲。我們破門而入的時候,他還正光著屁股在床上犯傻呢!」


  接下來,我們開始「拜會」馬文新。


  垂頭喪氣的馬文新看到我們時馬上把頭扎得更深。


  「文新,別來無恙啊。」我用這樣近乎調侃的譏諷開始了今天的詢問,「什麼時候離開烏市的?」


  「六月十五號。」他聲音像是染上了塵肺。


  「為什麼要離開?」


  「怕你們抓我。」


  「麻煩你自己陳述一下事情經過,可以嗎?」


  「我在網上打遊戲的時候認識了藍湘。聊天后,才知道他是秦警官女朋友的弟弟。當時我正接受一項任務,便覺得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了。於是我騙藍湘說為了模擬遊戲的真實場景,鼓勵他去偷一副手銬。藍湘真的就相信了,沒幾天就弄來了一副手銬。於是我和他約好了見面的地點,沒幾句話就把他手裡的手銬騙走了。


  其實,我當時拿走手銬的目的是想伺機做點什麼情況出來,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手銬放在那裡也一直還沒有派上用場。後來我突然聽說絲路花雨小區發生了手銬綁架的案子。我想起了騙來的那副手銬,在家裡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


  「你的意思是說你把手銬弄丟了?」「和尚」問。


  「是的。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在家裡放著丟的還是拿出去丟的?」


  「我從來沒有帶出去過。一直放在家裡,莫名其妙就找不到了。」


  「你把手銬放在什麼地方?」


  「在我卧室的枕頭下面。」


  「你『枕戈待旦』呀。」「和尚」撇著嘴,「好好想想這期間有沒有人到過你家去?」


  「那段時間去的人很少,只有何傑去得多些。」


  「為什麼你只想到何傑?」


  「雖然我和何傑以前曾一起學過軟體,但他的水平比我高。我爸媽希望他能幫我。那段時間我爸媽阻止我和其他朋友來往,唯獨允許何傑到我家去。」


  「你和何傑什麼時候失去聯繫的?」


  「找不到手銬后,我就給他打電話。他手機一直關機,一連幾天都這樣。沒辦法,我只好去他家找他。結果,他家的門一直鎖著。後來再打手機的時候,已經停機了。」


  「你對何傑的情況了解多少?」


  「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爸媽早就去世了,給他留下一套房子。他起初在一家電腦公司上班,後來辭職自己開發一些軟體。他談過一個女朋友,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分手了。聽他說,他這裡沒有什麼親戚,親戚都回內地去了。」


  「他談的女朋友你認識嗎?」


  馬文新搖搖頭,「從來沒見過。他只是提過一次,再沒有說過。」


  「何傑吸過毒嗎?」「和尚」想了半天又找出一個問題。


  「不知道。」


  其實這個問題我可以替他回答了。我想起第一次給何傑做筆錄的時候,他曾經毒癮發作過一次的樣子。


  接下來的沉默說明大家已經沒有更多的問題需要提問了。


  剛準備結束詢問的時候,秦晉進來。他把筆錄拿起來看了一遍,然後遞給我,「繼續——」


  他坐下來后盯著馬文新,「你計劃從藍湘那裡騙走手銬的時候,正在接受一項什麼任務?」


  馬文新低著頭地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回答問題!馬文新,你為什麼要鼓動藍湘去偷走那副手銬?」


  馬文新仍不答話。


  我剛要發火,秦晉揚手示意我一下,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馬文新,雖然你們拿走了那副手銬,但只要案子不是你做的,就不會有太大的事情。希望你能積極配合我們的調查取證工作。否則,如果抓不到何傑,你又說不出拿走手銬的目的,我們只能懷疑是你用那副手銬做了案,罪責你咎由自取。」


  「我沒作案!」馬文新突然驚恐地大叫著,「我說的是真的!手銬真的丟了,我沒有用它做過案!」


  「告訴我你當時正接受什麼任務?為什麼要鼓動藍湘偷走我的手銬?」


  馬文新又低下頭,半天才唯唯諾諾地說:「因為有人指使我給你們的管區找一些麻煩。」


  「誰指使你的?」


  「我可以不說嗎?」


  秦晉「啪」地一拍桌子,「馬文新,我在給你立功贖罪的機會。你連自己都保不住了,還想保全別人。如果你不說,可以,等我查出來你全部背負著吧!」


  馬文新疲軟下來,「其實我不是想包庇他,我怕我說了以後,他向我要錢,我還不起。」


  「他是誰?」


  「艾則孜·依明。」


  「誰?」


  「就絲路花雨小區的艾則孜·依明。」


  果然是他!我回想起郝帥在小區鬧過的事情。我想所長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很後悔當初沒有讓我們詢問艾則孜·依明,否則,當時就打開了這扇門。


  「他為什麼讓你在小區搞破壞?」


  「原因我不知道。」


  「你知道艾則孜這個指使他的人是誰?」


  「我不太清楚。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只管要我的錢就行了。」


  「他什麼時間找到你的?」


  「我剛從獄里出來有兩個月的時間。有一次他在小區門口遇到我,把我強拉到他的車上說要和我做一筆生意。我知道他很無賴,本來不願和他打交道,但當時我很需要錢去買一台電腦,就問他是什麼生意。他說有人需要在社區製造一些麻煩,不要太大,只要能把秦晉和亞力森搞臭,搞的聲明狼藉就行。問我干不幹?我一聽又不是什麼大的案子,就問他怎麼支付錢。他說,只要鬧出一件事就給1000元。我不帶想就接了這個活。」


  「你一共鬧出過多少事情?」秦晉問。


  「地下室的鎖是我撬的,車玻璃也是我砸的。其中包括艾則孜的那輛車。他說為了不引起別人對他的懷疑,把他的車也不要放過。」


  「還有嗎?」


  「艾則孜說我鬧的事情影響力還不夠大,讓我想辦法把你們的警用裝備偷出來,鬧大一點。我當時原想自己利用每月去做筆錄的機會偷走你們的手銬,沒想到在網上遇到了藍湘。我於是就想到了一個更安全而且不容易暴露的辦法——利用藍湘對遊戲痴迷的弱點,鼓勵他偷走了你的手銬。」


  「他總共給過你多少錢?」


  「總共給過我兩次,一共一萬五千元。我偷走手銬的事情還沒有來得及對他說,就發現手銬不見了。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大的案子,我乾脆也不敢告訴他了。」


  秦晉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看了我和趙鐵樹一眼,見我們都沒有要問的話,就對馬文新說:「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馬文新哆哆嗦嗦說,「秦警官,我雖然拿了他的錢,但我沒有吸毒,我已經金盆洗手改邪歸正了。我專門買了一台電腦,想好好學習,自己幹些事情。請你們相信我,我沒再做過其它壞事情,真的。」


  秦晉說:「馬文新,既然你能夠把毒品都戒掉了,說明你很有毅力。你還這麼年輕,又懂電腦,愛鑽研,我不希望你再自暴自棄下去。」說著一邊站起來,「我必須把事情調查清楚后再做決定怎麼處理你。但只要你講的屬實,我們會依據法律酌情處理的。你不要沮喪,請你相信我們。我們暫時放了你,但要取得候審,等你的家人來辦完手續你就可以先回去了。」


  馬文新連連應諾,「好的,好的。我相信你們.秦警官,謝謝你,我一定會痛改前非的。」說著,聲淚俱下。


  回到辦公室后,秦晉仰頭長嘆一聲,「為什麼總是這樣?到了關鍵的時候就斷了線。總算扯出來一個幕後人,卻被人打成了植物人躺在醫院裡。看來那個真正的幕後真兇永遠也無法浮出水面了。」


  「我看這個艾則孜指不定就是那個幕後真兇。」趙鐵樹說,「你們抓過他那麼多次,他不報復你們報復誰?」


  秦晉搖搖頭,「我確定只是在小區鬧事的真正幕後人不會是艾則孜。原因有兩個。第一,他沒有那麼多錢來完成這件事,即使有錢,他也不會花錢來僱人搞這些事情;第二,他這個人雖然經常犯事,但都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沒犯過大案子,我們也沒有瞎折騰過他,他自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說他報復我們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那個幕後指使的人會不會是他弟弟買買提·依明?」我確信自己的感覺,「他有這個條件,也有這個目的,攪亂社區,他們好藏身。」


  「有這種可能性。」趙鐵樹充分支持我的觀點,「浩然說得對,他們這樣做很有可能是為了渾水摸魚。」


  秦晉卻說,「他們不會那樣傻,自己讓自己露馬腳。」


  進辦公室后,我趁著趙鐵樹上樓去的機會,關上門,悄悄告訴了秦晉亞力森昨晚的情況。


  秦晉聽后驚呆了半天,然後不住地搖頭,「怎麼可能?不可能!這才幾天?他不會墮落成這樣吧?」


  「我也寧願不相信我看到的一切。」我痛心地說,「可事實上……」


  看到秦晉痛苦地閉上眼睛,我知道自己沒有必要再去解釋這一切了。秦晉突然兩手狠抓著自己的頭髮,發出近乎哀鳴般的聲音:「亞力森,太對不住你了……」


  說著,眼淚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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