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活著更好
這話難聽做難聽,倒也沒讓夏晚橙有多難受。說起來,她也不覺得形容一個人像條狗是多麽嚴重的侮辱。她隻是驚奇,驚奇會從徐行之嘴裏聽到如此不堪體麵的話。
倘若今天夏晚橙是站在戚棠的角度,聽到自己這一貫謙遜優秀的兒子嘴裏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會十分難受傷心。
但夏晚橙畢竟不是戚棠,她聽到這話,隻是自嘲地笑了一聲,而後拿出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你到底想怎麽做這個模特大賽的項目?”
徐行之厭惡地別開眼,說話也極度不耐煩,“我不想聊這個。”
“OK!”
夏晚橙雲淡風輕地點了點頭,“等你有心情了我們再聊。如果沒事,我現在就先離開?”
夏晚橙看了看時間,“趁店鋪現在還沒關門,我還趕得回去做衣裳。”
徐行之靜默地看著她。看著她起身到半途,破冷靜地說了一句:“夏晚橙,你現在敢踏出這裏一步,我就把我手裏萬喜的股份全部賣給盧霽。”
夏晚橙愣了一愣,有點事不關己地說:那是你的選擇你的自由。
“盧霽繼承了她父親盧闊的全部遺產,現在是唐納影業的董事長。我把百分之51的股份給到她手裏,你以後不會再有一天好日子過。你該知道盧霽有多恨你。”
“那樣也好,到時我就如徐先生先前說得那樣,回家安心做我的全職雷太太。”
“夏晚橙!”
徐行之壓抑著怒意來掐她的臉頰,問:“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說著,又把掌心貼到她的左胸,“還是說,你這個人根本沒有無心無肺?”
夏晚橙就這樣安靜呆著,任由徐行之灼熱的手心把溫度透過衣服傳達給她。對此,她倒有些抱歉地說:“想來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徐行之後退半步,有些自嘲性質地點點頭,像是終於認命一般,說:“我確實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夏晚橙把貓咪從自己包上抱開。她掏出一份文件放在旁邊,說:“這些是我關於模特大賽的一點計劃和建議,你有時間的話,不妨看一看。”
徐行之靜默地坐在地板上,隨手撿起了他的電焊工具。
夏晚橙見他戴起麵罩,便想要安靜地離開房間。
“假設有一天,雷空變得一無所有了,你又要如何?”
夏晚橙像是早就考慮清楚了這個問題,回答得極為迅速流暢。
“這個世界不缺有錢人。”
徐行之聽了這話,發出一聲嗤笑。夏晚橙見狀,默然都離開了這裏。
外頭的天色已經變暗,夏晚橙倚在路燈底下,默默地站了許久。
恢複了信號的手機不斷又信息和電話進入,夏晚橙愣了半晌後,撿起了手機。
來電來信多是工作上的要務,期間夾雜著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其中最讓夏晚橙重視的一條,是來自顧訪琴的問候,說希望她有時間能夠去找她一趟。
顧訪琴在她受傷住院之前就已經開始閉關修佛。在這段時間裏,她幾乎不見外人更不出門,每日在佛堂一呆就是一整天,身上都被濃重的清香味道清透。
她現在主動聯係了夏晚橙,看來是這一階段的閉關念佛暫時結束。
夏晚橙直接開車去到清晏閣,一進門,就感覺到明顯秋日動靜的氣氛。原本層巒疊嶂鬱蔥茂密的植被凋零了不少,一眼看去,隻有一種莫名孤苦的氣氛。
夏晚橙一看這樣樣子,就知道顧訪琴這段時間確實過得不好,否則以她的脾性,斷不會容忍自家院子凋敝成這幅樣子。
在柿子的引導下,夏晚橙在內院見到了顧訪琴。許久不見,顧訪琴一下瘦得驚人。臉色看上去蒼白之際,從慘白的皮膚下甚至能看見清晰的血管。
眼前這一幕讓夏晚橙感到有些觸目驚心,她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時唐突,竟直愣地出聲喊道:“伯母!”
顧訪琴看見她,先是鬆了口氣,隨即眼淚就簌簌掉了出來。
夏晚橙看這情況,更覺驚心。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顫抖,竟結結巴巴地問出:“這……這是怎麽了?”
“Micheal……Micheal最近有聯係你嗎?”
夏晚橙一顆心如墜穀底,她僵愣在當場,許久,沉重地搖了搖頭。
“你有看新聞嗎?看到摩迪莎最近的形勢了嗎?”
夏晚橙一聽“摩迪莎”三個字,就覺得頭疼牙疼神經疼,哪哪都疼。
她疲憊地點了點頭,她說:“新聞上說,摩迪莎內部大動亂,多方軍閥持重武力占山為王搶奪物資,戰爭頻發,民不聊生。”
顧訪琴含淚道:“我始終聯係不上Micheal,我一直沒法知道他現在的處境。”
夏晚橙用舌頭觸及自己口腔內部潰爛的水泡,一下疼得撕心裂肺。
最近這段時間,摩迪莎態勢實在不容樂觀,夏晚橙每每看新聞都覺得膽戰心驚。仿佛在一瞬間,她的身體就像是失去了免疫能力,一下子,牙齦腫痛,口腔潰瘍,甚至皰疹等免疫疾病都席卷她的全身,讓她苦不堪言。
中醫跟她說她壓力過重,讓她試著放寬心。這話說得容易,做起來又是何等的艱難。
這會兒看到同樣難受的顧訪琴,夏晚橙倒有了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憫感。
她在顧訪琴旁邊坐下,用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的話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摩迪莎現在全麵封鎖,除了維和部*隊,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剩下的時間,她和顧訪琴都在唉聲歎氣中度過。直到雷空打來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家?
夏晚橙應了兩句。掛了電話,顧訪琴問她:“婚禮準備得如何?”
“沒太關心過,應該就那樣子。”
“我還是要勸你,仇恨不是人生的全部,你用自己的婚姻幸福作為賭注,實在太冒險。”
夏晚橙異常疲倦道:“您是知道我的,我對雷家對雷霆的仇恨幾乎是推動我前進的全部動力。我沒法放下這份執念,我因此而活著。”
顧訪琴話裏充滿悲憫,她說:“但是很辛苦。”
“起碼還活著。有些人總覺得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但我始終覺著,還是活著更好。”
*
天色漸晚,拜別了顧訪琴,夏晚橙獨自乘著夜風回家。
難得的,雷空沒有加班至深夜。夏晚橙從外頭看去,整棟屋子燈火通明,看上去熱鬧非凡。
打開門,卻見陳盈也在。除了她和雷空外,屋裏還有一位上了年紀頭發胡須全白的陌生男人。
夏晚橙有瞬間的怔愣,但見雷空滿臉的輕鬆愜意,立刻起身拿了拖鞋到她麵前,就在陳盈的眼皮子底下,蹲身為她換鞋。
陳盈往這邊看了一眼,隨即翻個白眼就扭過了身子。
夏晚橙小聲問:“這是怎麽回事?”
“無著大師,認識嗎?”
“有點耳熟。”
夏晚橙抬頭,見那位大師摸著胡須打量她,隨即抱去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陳盈也在這會兒出身,“晚橙去換身幹淨衣服再過來。”
“已經快十二點了。”
夏晚橙看了看時鍾,問雷空:“那位無著大師是伯母請來的?”
“我媽覺得最近家裏發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所以特意從L市把無著大師請了過來。”
夏晚橙解開風衣,隨口問道:“大師有說怎麽破解嗎?”
雷空心情頗好地伸手來抱她,笑嘻嘻地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壞消息。”
“因為我個人的財產清算還沒完成,所以我們可能要到明年一月才能去注冊登記成夫妻。”
夏晚橙點點頭,“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無著大師跟我媽說,我們家當前的困局需要喜氣來破解,所以建議我們盡快完婚。”
夏晚橙解手表的動作一滯,有些不自然地問道:“你小姨才……”
“無著大師說小姨不在我們的三親外,她的喪事不會和我們喜事犯衝。”
雷空低頭來吻她的側臉,滿心歡喜地說:“原本以為我們的婚事又得往後拖,現在告訴我可以提前結婚,我可高興了。”
陳盈在外頭喊雷空的名字,雷空又在她臉側落下一個吻,說:“你換好衣服就出來,我們把日子確定下來。”
雷空離開後,夏晚橙自己在鏡子前站了許久。
她覺得她這會兒的心情有些奇怪。一直以來,雷空每每提到結婚,她都安靜地聽一聽,對於他對婚禮的諸多設計布置也都是附和的態度。後麵因為陳盞離世,雷空說她們的婚禮要延期,她也淡淡地應好,頗有種無所謂的樣子。
可現在真的走到了要定日子這一步,她心裏還是有些奇怪的感覺在縈繞。
想起今日顧訪琴跟她說,說她嫁給雷空是一場豪賭,她覺得自己現在正處在等待開牌的時刻。
這就是決定她命運走向的關鍵一刻。
走出房間,夏晚橙來到雷空身邊坐下。
陳盈遞了一張紙給她,上麵有幾個日子。陳盈說:“你拿回去跟你姐姐們商量一下,看哪個時間比較合適?或者,她們最近有時間的話,我們兩家人一起坐下來討論也好。”
雷空出聲:“爸回來嗎?”
“你要結婚他肯定回來,他不知道多重視你們這場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