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你說什麽
夏晚橙結束洗漱的時候,Micheal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
他的腦袋上還帶著水汽,整個人姿勢別扭地半靠在被褥上,雙腳還穿著拖鞋耷在地板上。
在夏晚橙洗漱的這段時間裏他實在做了很多事。去隔壁鄰居家借用了淋浴間,而後洗掉了他們換下的髒衣服,並且在筆記本上留下了幾行過分潦草的醫療筆記。
夏晚橙放輕呼吸的聲音,靜靜地蹲在他麵前注視了他很久很久。
她在想,眼前這個她喜歡得昏天黑地日夜無光的男人,這個給予她全新生命,堅定拉著她的手迎接新世界的男人,在今天成為了她的丈夫,成為了要和她執手相伴一生一世的人。
隻要想到這,夏晚橙就矯情地有些想哭。
想她這次來到拉姆西,自打走進Micheal宿舍的那一刻,他就再沒有靠近過他的床鋪。
這幾天時間裏,無論夏晚橙如何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他都堅定地匍匐在書桌上度過每一個黑夜。直到今天,他們宣誓成為了夫妻。
這個男人全身都綻放著人性的光。作為一名醫生,他腳踏實地地做到了救死扶傷,敬佑生命,甘於奉獻,救死扶傷。
作為一名男性來說,無論是夏晚橙之前熟悉的Micheal醫生,還是現在成為她丈夫的安戰,都始終給予了她足夠的尊重。
夏晚橙把手伸到他的脖頸下,小聲道:“把頭發擦幹了再睡。”
眼前的人掙紮半天都睜不開眼,隻是迷糊著摸索著抓住了夏晚橙的手。
夏晚橙扯過毛巾,像抱孩子那樣,給他把濕發稍微擦幹。而後她輕輕推了推他,他就往裏靠了靠。夏晚橙熄了燈,放輕動作躺在了他的身邊。
下一秒,一雙堅實的胳膊就擁她入懷,一個帶著微微涼意的腦袋在黑暗中準確找到了她的頸窩,然後蹭了上來。
完全孩子氣的舉動,夏晚橙無心地笑了笑,然後就掉下了淚。
……
風暴過去的第二日,整個拉姆西呈現出清晰湛藍的顏色。
Micheal背著夏晚橙在海邊漫步,看向停泊在岸邊的漁船,跟夏晚橙說:“像不像是被困在透明水晶球裏的樣子?”
夏晚橙點點頭,“我今早聽收音機,說昨天事故的調查報告出來了。說是這次小台風來襲使得碼頭承重架上的一些鉚釘脫落。本來幾十年風吹日曬下就有嚴重的安全事故,結果當地人沒有認真檢查,還照例舉行集會,這才導致了這次事故的發生。”
“昨天受傷嚴重的一些傷者送來了我們醫院。在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裏,這裏已經發生了兩起嚴重事故。”
“啊?那你今天不是很忙?那我就不要跟你去醫院了。”
“你的腳需要照片子確定傷情。”
Micheal不再多做言語,隻腳步堅定地往前走,他說:“趁著現在時間還早,我可以帶你去找關係走個後門。”
“我發現你這個還挺記仇。”
夏晚橙歪頭看他,“都猴年馬月的事了還記著。你每天工作這樣忙,哪還有多餘的腦子來記這些事情?”
“涉及到我的專業知識範疇,你要聽嗎?”
“算了,我也聽不懂。”
誠如Micheal所說,清晨還未到正式換班查房時間,醫院算不得太忙。他帶夏晚橙去找了個片子,傷勢如他預料得一樣,不算嚴重,隻要好好將養就行。
但他的臉色還是難看得緊。
“你這腳踝哪來這麽多傷?”
夏晚橙頓時心虛道:“這不是之前出過車禍嗎?”
“你當時車禍的片子我看過,完全不是這樣。”
夏晚橙說話聲音逐漸委頓下去,“後麵不小心又扭過一次。”
“找哪位醫生看得?”
夏晚橙如實以告,“王大夫。”
Micheal臉色越發黑沉,聲音裏透露著強烈的質疑,“這是王大夫的手筆?她作為骨科聖手就給你治成這樣?”
“她真給我認真治了,隻是我後來……後來又骨折過一次。”
Micheal看了看她,又把片子對向太陽,問:“我不在柏海的這段時間,你是在備戰奧運會的鐵人三項?”
“啊?”
“訓練十來年的運動員都沒有你這樣的傷勢。夏晚橙,這腳你再不上心,回頭就得打鋼釘進去。你知道打鋼釘有多疼嗎?”
“知道的,之前打過的……”
在對方的注視下,夏晚橙聲音越說越小,“王大夫親自做得手術,前不久才把鋼釘取出來的,我……”
“我曉得錯了。”
Micheal重重地籲出口氣,而後把她腳上潦草的木板拆下重新給她包紮。
“在腳傷完全養好之前,你別走路了。”
夏晚橙張了張口想反駁,終於也因為麵前人過低的氣壓而咽了下去。她小心地覷著他的臉色,問:“那你今日午飯還跟我去登記嗎?”
“你走得了嗎?”
夏晚橙一聽,急了,一巴掌拍在椅子上。
“你說什麽呢?我就是爬也要爬去!”
*
Micheal把夏晚橙安置在鍋爐房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整一早上,夏晚橙就再也沒見過他。
她百無聊賴地同這裏的鍋爐工閑扯,從拉姆西當地風土人情扯到了現下的國際形勢,直到肚子餓得咕嚕嚕叫,Micheal才神色匆匆地出現。
夏晚橙見他脫下白大褂,裏頭的襯衣都被汗水浸濕,就知道他今早忙成了什麽樣子。
她心裏難受極了,說:“你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別管我了。”
Micheal疲倦地扯了扯嘴角,問:“不去做登記了?”
“你在這裏又跑不了,不用這樣著急的。”
Micheal衝旁邊的鍋爐工點了點頭,抓著夏晚橙的手就把她背在了背上。
他說:“著急是你,不著急也是你,不能事事都你說了算的。”
“我是心疼你辛苦。”
“做醫生哪有不辛苦的?”
夏晚橙用袖子給他拭了拭額頭的汗,隻說:“那我們早點去,早點弄完你還有時間休息。”
正午的拉姆西天氣很熱,隔著幾層衣服,夏晚橙都能感覺Micheal從後背浸出的汗水。
她舉著手給他遮太陽,問:“一定要走著過去嗎?”
“你也看到了,路上沒有一輛車。”
“為什麽這樣?”
“昨天出了那樣的事故,今天遊客都著急離開。”
夏晚橙幽幽地歎了口氣,隻說:“歇會兒吧。”
“前頭有郵局,我們去到那裏再休息。昨天的事故全世界都該知道了,家裏人應該很擔心你,你去打個電話報平安。”
夏晚橙後知後覺地緩過神來,“我姐該急死了。”
夏晚橙抓緊他肩上的衣服,問:“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全拉姆西隻有前頭的郵局可以打國際長途。”
Micheal不再言語,隻緘默地背著夏晚橙在烈日中行走。
郵局雖然不受烈陽的直接炙烤,但它環境閉塞沒有空調,裏頭的溫度還是讓人窒息的煩悶。
夏晚橙斥巨資給Micheal買了瓶冰水,叫他好好休息一會兒。她拿起話筒,給夏午橘撥去電話。
果不其然,那邊聽見她聲音的第一句話就是:
“阿彌陀佛,真主保佑,謝天謝地,阿門!你還活著呢。”
夏晚橙鼻尖微微酸澀道:“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聽說昨天是拉姆西今年最盛大的一次集會,以你的性子沒去湊熱鬧可真是稀罕。”
“其實我去了……”
聽著對麵的聲音一下靜止下來,夏晚橙謹慎地出聲:“隻是運氣好,沒出事。”
“夏晚橙!”
夏午橘一聲尖叫劃破聽筒傳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命大啊?這滿世界,哪裏有危險你往哪裏跑?之前去摩迪莎我都懶得說你了,好不容易去到個安全些的地方,你還敢往人堆裏紮!”
“這不是沒事嗎?”
“你知不知道大姐看到新聞差點嚇得整個人都撅過去?你知不知道我原本都打算出院了,又因為你背上了24小時的血壓監測儀?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讓我們好過?”
事已至此,夏晚橙隻好滿身應錯承接夏午橘的怒氣,直到她發泄過後,夏晚橙才又說:“長途電話貴……”
“你給我少來!我問你,你什麽時候回來?”
“還有別人等著打電話呢,要沒其他事……”
夏晚橙話音未落,一隻冰冰涼的手就從她耳邊接過了聽筒。
“二姐你好,我是Micheal,我們之前在柏海見過……”
夏晚橙能明顯感覺電話那頭的聲音怔愣住,而後才勉勉強強擠出一句堂皇的:“Micheal醫生啊……好久不見。”
“是這樣的,我和夏晚橙在昨天舉行了簡單的婚禮,我們現在準備在拉姆西當地登記結婚。很抱歉以如此唐突和冒昧的方式通知你,請你代我向大姐表示我最真摯的歉意……”
夏晚橙努力墊著腳把耳朵向聽筒探過去,果然聽見夏午橘清晰的磨牙動靜:
“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