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談心城管局長
送走了縣環保局局長鬍同方,縣城管局局長崔進進來了。
我問:「你知道紅廟鄉一號礦場老闆焦作斌、七號礦場老闆黎西煌被抓的事嗎?」
「知道啊。」
「怎麼知道的?」
「是紅廟鄉城管中隊告訴我的,我們的中隊長也參加了紅廟鄉上午的鄉村幹部大會。聽說礦老闆被抓后,我們在一起議論,說您的膽子好大啊,什麼馬蜂窩都敢捅,連這些像吃了螃蟹一樣,橫著走路的人,您也敢動。」
「你們都說怕這些礦老闆,究竟怕什麼啊?他們是一條命,難道你們不是一條命嗎?」我問。
「人跟人不一樣,命跟命不一樣啊,常書記。」
「此話怎麼講?」
「常書記啊,您來的時間不長,有些事情還不知道。我們有執法任務的單位都知道,那些礦老闆跟市裡的、縣裡的領導都打的火熱,我們稍微一動,領導們的電話就來了,要我們放過他們,您說我們怎麼辦?」崔局長說。
崔局長接著說:「我們縣的違章建築,大部分是這些老闆們建的。我們要依法辦事,照章拆除,可領導們說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既要我們依法處理,又要我們友情操作。」
崔局長說:「什麼叫情有可原?什麼叫友情操作?不就是要我們不管嗎?我們縣的違章建築多,一些群眾,一些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都怪我們,都質問我們,都指責我們,我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我說:「我聽說環保局的胡局長有個訣竅,誰叫他干違法的事,就要誰寫條子,空口無憑,以此為證,你怎麼不學一下呢?」
「那是因為您要把他辦進去,他害怕了。」
「那我要以瀆職罪把你辦進去,你怕不怕呢?」
「當然怕啊,誰願意坐牢啊。」
「那你怎麼不吸取教訓,仍然讓違章建築蓋起來呢?」我問。
「書記啊,這取決於您啊?」
「你們依法處理違章建築,是職責所系,怎麼是因為我呢?」我問。
「書記啊,如果上級對您有個明確的任期,譬如說三年,五年,我們的工作還好做一點。您們又沒有一個明確的任期,說走就走了,您不知道,那些跟著書記走的人有多慘,書記前腳剛走,那些跟著書記走的人基本上無緣無故被撤職免職了。最好的結局,就是調到一個不那麼重要的單位。」崔局長說。
崔局長接著說:「您說,誰敢一心一意跟著書記干?以前的四任都是這樣啊。您是第五任縣委書記,我說一句您不相信的話。你前腳剛走,那些跟著您乾的人都會被挨整。我們縣健康的政治生態幾乎被完全破壞了啊。」
崔局長氣憤地說:「那些領導們貪得無厭,慾壑難填。不想著怎麼發展全縣經濟,就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怎麼中飽私囊。您說,我們縣怎麼能搞得好呢?」
崔局長說:「我說句公道話,以前的四任縣委書記都像您一樣,很有責任心,很有抱負,很想好好把月光縣治理一下。結果呢,屁股還沒坐熱,就走了,還讓一些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崔局長說:「再說具體一點,我跟環保局胡局長就是兩個典型的例子。如果您馬上走了,衚衕方倒霉,我還在城管局局長的位置上好好地坐著。如果您一時半刻還走不了,我倒霉,衚衕方還在環保局局長的位置上好好地坐著。」
崔局長說:「書記啊,我們縣主要領導變化太頻繁,縣領導班子又不齊心,您叫我們基層怎麼能履職盡責,怎麼能搞好工作呢?做我們月光縣的幹部,難啊!」
「那你說,怎麼才能不難呢?」我問。
「首要的一條,最關鍵的一條,就是有一個強有力的縣委書記長久地坐在這裡。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其它的都是免談。」
我平靜地說:「那我問你,柳樹鄉三個村的書記是誰抓的?柳樹鄉的原黨委書記柳順平是誰抓的?威震一方的奮進集團董事長周懷南是誰抓的?昨晚,危害一方,幾乎在月光縣可以為所欲為的礦老闆焦作斌、黎西煌又是誰抓的?」
我是:「我再告訴你,原來月光礦業公司的董事長石遠方,昇龍公司的董事長古漢科,我都在下令尋找,我不想讓任何人逍遙法外,為所欲為。我是縣委書記,我不強有力,我也沒長時間坐在這裡。但我敢這麼做,按照你的理解,這都可以免談嗎?」
我繼續說:「我可以告訴你,月光縣的四個突出問題,度假村不度假,奮進集團不奮進,礦業公司不出礦,凌河大橋不通行,我是怎麼處理的?」
我說:「關於度假村不度假,三個村的書記已經移交司法部門,等待他們的是牢獄之災。柳順平正在『雙規』中,監獄的大門正在向他敞開。我們正在對外招商,想一舉盤活度假村。」
我說:「關於奮進集團不奮進,周懷南跟柳順平一樣,監獄的大門正在向他敞開。奮進集團所在地,海水花園公寓正在建設中。」
我說:「關於礦業公司不出礦,我們馬上要搞一個盛大的恢復生產儀式。最初的石遠方剛才已經說了,我們正在動用一切力量尋找他,想弄清礦業公司賣來賣去的最初的真相。」
我說:「關於凌河大橋不通行,你也參加了新凌河大橋的建設儀式。而對七十多條生命殞落承擔巨大責任的古漢科,我們也像尋找石遠方一樣,正在抓緊尋找他。」
我說:「還有,因為我救人被洪水捲走,為峽光鄉換回了一座造價300多萬的大橋,那座大橋就明明白白擺在那裡。還有,不到一年,我們將會有全省最好的縣城市民休閑廣場。你說,按照你的理解,這些都可以免談嗎?」
「我可能用詞不準確,我想我大概的意思書記應該明白。」崔局長說。
我說:「關於我的任期問題,關於我能在月光縣呆多久的問題,你不是第一個問的,也不是最後一個問的。不僅僅是你,我們縣班子成員,我們的很多幹部群眾都問過我這個問題。」
我說:「實事求是地講,我無法回答你,也無法回答那些問我的人。但是,有些事我可以告訴你,省委書記上官雲飛同志問我有什麼要求時,你知道,我們貧窮的月光縣有多少要求要提啊,可我就提了一條,除了因為我不稱職被撤換外,不要變動我的工作,月光縣的縣委書記不宜頻繁地變動。」
我說:「市委書記翁敏傑同志也問過我,我也說的是跟上官書記同樣的內容。其實,我說的跟你想的一樣,月光縣必須有一個強有力的縣委書記長久地坐在這裡。」
我說:「我雖然不那麼強有力,但我想長久地坐在這裡。為我苦難的百姓打掃好房間,最終還月光縣老百姓,包括你,一個明媚的天空,一個在藍天白雲映襯下,鳥語呢喃,溪水潺流,鮮花盛開的世界。」
「書記好有詩人情懷啊。」
「作為月光縣縣委書記,我當然有我的月光夢,我當然會向夢想出發。」
「書記的夢過於美好,過於抽象,能不能說具體一點啊?」崔局長說。
我說:「當然可以,第一步,由海水花園公寓開頭,縣委、縣政府已經牽頭舉辦了動工儀式,我們初步解決了奮進集團的出路問題。不久的將來,我們縣會有全省硬體一流的學校、幼兒園和市民生活居住的花園公寓。」
我說:「第二步,由市委、市政府牽頭舉辦了新凌河大橋建設儀式,邁開了解決大橋垮塌遺留問題的步伐。一年以後,我們縣將有一座通向美好未來的金橋。」
我說:「第三步,由省委、省政府牽頭舉辦礦業公司恢復生產儀式,解決礦業公司不出礦的問題。這件事我們正在策劃中,我相信很快會舉辦。」
我說:「第四步,由黨中央、國務院舉辦月光縣柳樹湖度假村的開工典禮。最終從根本上解決農民上訪的問題,讓農民脫貧致富有個好的依託。」
我說:「第五步,聯合國秘書長親臨月光縣,在實地查看脫貧致富奔小康、最終實現中國夢的情況后,向全世界莊嚴宣布,最貧窮的月光縣把中國夢變成了現實,他代表聯合國祝福全體月光縣人民!這就是我,一個縣委書記的月光夢!當然,這不僅僅是月光夢,也可以說是中國夢的一個縮影。」
「書記的夢好宏偉啊,能實現嗎?」崔局長問。
我說:「我開始這麼說的時候,沒人相信。做自己的夢,讓別人去說吧。我不管別人怎麼說,現在,我至少往前走了兩步,正在籌備第三步。還有第四步,第五步,無論前面的路有多艱難,我正在腳踏實地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還是屈原說的好啊,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祝福書記夢想成真啊!」
「不能單方面祝福我夢想成真,而是我們一起,為實現夢想而努力。」我說。
「行,一起努力。」
「我們從你說的我的宏偉的夢想回到現實,我就抱定一點。我不管誰有什麼背景?不管誰有什麼來頭?誰侵犯老百姓的利益,我就找誰。誰跟我們老百姓過不去,我就跟誰過不去。我現在就坐在縣委書記的崗位上,捅了這麼多馬蜂窩后,等著別人把我攆走呢。我就不相信,我不走,別人可以把我攆走。」我說。
「書記應該經常跟我們談心啊,您不跟我們說,我們怎麼知道書記的內心想法呢?不知道書記的內心想法,我們怎麼能幹好活呢?」崔局長說。
我問:「你知道我找你來的目的嗎?」
「肯定是為了紅廟鄉違法建設的事啊。」
「知道就好,那你打算怎麼辦?」我問。
「罰款啊,自拆、強拆啊,我們城管不就這幾板斧嗎?」
「除村民自建自用的房屋謹慎外,其它一律依法處理。該拆就拆,有什麼問題往我這裡推。如果要開罰單,一定往上限開。我們一定要讓他們把吃進去的吐出來,把屬於老百姓的財富還給老百姓。」
「明白了,書記,我馬上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