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人身安全
「我不僅擔心你被調走,還擔心你的人身安全。」常務副縣長錢一兵說。
「擔心我被調走?沒那麼嚴重吧。如果市委書記翁敏傑同志不答應,誰能把我『攆走』?如果省委書記上官雲飛同志不答應,誰能把我『攆走』?你的擔心是完全多餘的啊。」我說。
「凡事還是要多想一下為好,省市委書記不是孤立地存在的,他們只是領導團隊中的一員,其行為處事也會受到各種牽制,也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他們信得過你,可他們周圍的那些人,不見得都信任你啊。」錢縣長說。
「你聽到了什麼風聲了?」我問。
「沒有啊,這不是分析嗎?如果某些人藉助某些事,經常地、有意無意地、不間斷地在省市委書記面前嘮嘮叨叨,說三道四,省市委書記對你的信心,有沒有動搖的可能呢?」錢縣長說。
「你提醒得好,看來,我要多跟省市委領導溝通、彙報工作。在月光縣不能只顧著埋頭拉車,還要抬頭看路啊。」我說。
「我跟你說一個我們身邊的例子,馬縣長代理縣委書記的時候,本來對當時的縣教育局黨委書記穆千秋同志印象還不錯,沒有什麼惡感。馬縣長自己也多次說過,他覺得穆千秋的工作還可以,覺得沒必要撤換。」錢縣長說。
「可當時私慾極度膨脹的縣委常委、宣傳部史部長就是不放過穆千秋,總是在馬縣長面前嘮嘮叨叨,弄的馬縣長很煩,為了圖個清靜,馬縣長最後不得不撤了穆千秋的教育局黨委書記職務。」錢縣長說。
「這是我們縣的一個例子,擴展開去,在省市主要領導周圍,有沒有像史部長這樣的人呢?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錢縣長說。
「再次謝謝你提醒,有些事,有些人是防不勝防,防不了的。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不好防啊。還是集中主要精力,把工作干好要緊啊。」我說。
「是啊,你的觀點我贊成,干好工作是第一位的。」錢縣長說。
「你還說擔心我的人身安全,難道我的人身安全有問題嗎?」我問。
「有。」
「難道我的人身安全沒有保障嗎?」
「我說不準,但防患於未然,還是必要的。」錢縣長說。
「你說說看,我的人身安全怎麼了?」
「最新的例子是,你明天的雷霆一擊,是抽絲剝繭、順藤摸瓜,是掃清那些人的外圍,是打斷那些人的門牙,直擊那些人的心扉。肯定會讓人不舒服,肯定會讓人懷恨在心。那些人肯定會伺機報復,他們在政治職務上動不了你,肯定會選擇在你的人身安全上下手。」錢縣長說。
「是嗎?」
「別小瞧那些人,那些人什麼都幹得出來。」錢縣長說。
「我知道月光縣很複雜,我到月光縣來,就做好了包括犧牲我自己和家庭的全部準備。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就認準一條。誰讓老百姓不舒服,我就讓誰不舒服。」我說。
「我已經跟程華國說了,讓他盡量不要離開你,有什麼問題隨時跟我聯繫。你的人身安全,也是我們全縣的大事。你畢竟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必要的警惕性還是要有的。無謂的犧牲,還是要盡量避免為好。」
「謝謝你替我操心。」我說。
「我剛才說的是最新的例子,你來月光縣后,幹了很多讓他們不舒服的事呢。很多事都觸犯了他們的利益,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啊。所以,我特別提醒你,要注意自身的安全。」錢縣長說。
「謝謝提醒。你說說看,我幹了哪些讓他們不舒服的事啊?」
「那我就幫你梳理一下吧。」
「好啊。」
「第一件事,關於度假村不度假,我們『雙規』了柳樹鄉三個村的黨支部書記並最終移送司法部門。這算不算讓那些人不舒服?」錢縣長說。
「很多事情,都不能兩全其美。讓這邊的人舒服了,必然會讓那邊的人不舒服。這算一件事,主要是對上訪農民的承諾,我答應過農民,一定要把他們提到的問題搞清楚,並實打實告訴農民,向農民做出交待。」我說。
「第二件事,我們『雙規』了柳順平。我個人覺得,柳順平與那些人交往很多,很深,百分之百與他們有利益勾兌。我聽說,到現在為止,柳順平還一直未開口。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柳順平會開口的。如果柳順平開口了,那些人肯定會心驚肉跳。你說,這算不算是讓那些人不舒服的事?」
「這跟第一件事一樣,都是對上訪農民的承諾。我們的善良淳樸的農民太容易被人欺負了,我們不跟農民撐腰,不跟他們伸張正義不行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不能只是嘴上說說,還要有行動啊。」
「第三件事,我們從機場抓回了周懷南,對周懷南實施了『雙規』,周懷南與他們的瓜葛更深,可以說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你說,這算不算是讓那些人不舒服的事?」
「奮進集團不奮進,只顧自己和小集團享受,罔顧職工利益和國家利益,這是周懷南咎由自取。別看周懷南什麼都不說,但他遲早會開口,他遲早會把牢底坐穿的。」
「第四件事,我們抓捕了焦作斌、黎西煌兩個礦老闆,礦老闆跟他們的利益勾兌更多,可以說是利益共同體。你說,這算不算是讓那些人不舒服的事?」錢縣長說。
「焦作斌、黎西煌兩個礦老闆幹得太不像話了,好端端的青山秀水之地,被他們弄成了環境污染之鄉。紅廟鄉的村民苦啊,不處理他們,沒法向村民交待啊。」我說。
「第五件事,我們免去了紅廟鄉黨委書記湯吉祥、鄉長居如意的職務。毫無疑問,湯吉祥、居如意是他們的利益在第一線的維護者,而且知道很多真相。你說,這算不算是讓那些人不舒服的事?」
「湯吉祥、居如意與礦老闆們沆瀣一氣,不顧村民死活,必須對紅廟鄉的環境污染承擔責任。免職還是輕的了,如果將來查出了他們的經濟問題,我們一定要法辦他們。」
「第六件事,請紀委直接去紅廟鄉,當面讓湯吉祥、居如意糾正給家務僱工支付費用的錯誤做法,而且事前事後都不跟當事者通氣。明明白白地拿當事者的切身利益開刀,典型的太歲頭上動土啊。你說,這算不算是讓那些人不舒服的事?」
「沒辦法啊,給當事者台階下,他們不下。這個問題不能久拖不決啊,不能讓剛去的穆千秋承壓啊。」
第七件事,調整了組織部部長的人選,將在他們眼裡,認為很聽話的諸葛部長,換上了在他們眼裡,不怎麼聽話的邊西林。這完完全全是清理他們的外圍,剪他們的羊毛的事啊。你說,這算不算是讓那些人不舒服的事?」
「沒辦法啊,我需要健康力量,需要一雙慧眼啊。」
「第八件事,下令搜捕史遠方和古漢科。我個人認為,史遠方和古漢科就是他們利益共同體中的骨幹分子,這完全是讓他們寢食難安的節湊啊。你說,這算不算是讓那些人不舒服的事?」
「史遠方對賤賣礦業公司負有重大責任,古漢科對度假村不度假、奮進集團走進死胡同、凌河大橋垮塌,甚至礦業公司賤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不想讓他們逍遙法外。搜捕他們,就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能就這麼糊裡糊塗,不明不白。」
「第九件事,就是明天的雷霆一擊。你說,這算不算是讓那些人不舒服的事?」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錢縣長說:「我簡單地梳理了一下,就有這麼多事。這些事,幾乎是刀刀穩、准、狠,刀刀見血,刀刀斬斷了他們的利益鏈,刀刀讓他們心驚肉跳啊。」
錢縣長說:「有時我想,你哪有那麼大的膽量啊?你就不怕他們懷恨在心,伺機打擊報復嗎?你也只有一條命啊!你孤身一人來到這裡,國家又不可能給你配警衛,你為什麼敢上刀山,下火海呢?你為什麼一身是膽,有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英雄氣概呢?」
我說:「說大一點,是一個正直的縣委書記的職責所在。說小一點,是不是因為我是農民的兒子,對農民和弱勢群體懷有天然的親切感,容不得別人侵犯他們的利益啊。」
錢縣長說:「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的是,原來的縣委書記這樣的事,還沒幹成一件,就有可能被攆走。而你幹了這麼多件事,居然還安然無恙?」
我說:「我不是差一點在峽光鄉的一條河流里,被洪水捲走了嗎?我不是差一點在赴任的路上,被人用刀捅死了的嗎?古人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錢縣長說:「我一直有一個疑問,為什麼省委書記上官雲飛同志,親自率領全體省委班子成員,大清早到長途汽車站送你赴任?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極不符合常理啊。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
我說:「我都沒弄明白,你明白什麼了?」
「上官書記是在明明白白告訴某些人,警告某些人,夠了,夠了,我再也不讓步了,我再也不妥協了,我再也不允許把省里派下去的幹部,隨隨便便地趕回來了。」錢縣長說。
「上官書記是這麼想的嗎?」我問。
「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上官書記有這樣的意思。否則,你早就被攆走了,不可能這樣安安穩穩地,坐在縣委書記的崗位上。」錢縣長說。
「你是神算嗎?」我問。
「只是跟你一起推算推算,分析分析。」錢縣長說。
「別想這麼多,把我們自己的活干好吧。」我說。
「這是必須的啊。」錢縣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