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禮

  藍衫拿到自己的手機之後,給宋子誠發了個簡訊表示感謝,順便也解釋了一下自己沒有親自出門迎接領導的原因。


  宋子誠沒有回她。


  喬風買回來的罈子雞很好吃,藍衫和薛定諤都表示滿意,不過一人一貓就「最後一塊雞腿肉該由誰來吃」這個問題產生了分歧。喬風怕薛定諤吃撐,就把雞腿肉判給了藍衫,不過好像藍衫吃得也很多……算了,一會兒給她找點健胃消食片吧。


  吃完飯,喬風提出想去散散步。他之前飯後總是要出門溜達一會兒的,不過自從藍衫入侵了他的生活,這一習慣就被打亂,現在他想恢復這個優良傳統。


  藍衫也要一起去。


  喬風覺得,某種程度上來說藍衫和薛定諤有相似之處,都有點黏人。薛定諤黏他是因為依賴他,藍衫黏他……大概是因為對他色心不死?


  外面日頭已經沉下去,天光微斂,路燈尚未蘇醒,整個世界呈現出一種日夜交替間的晦暗。


  藍衫走在喬風身邊,她背著手,因為心情好,總忍不住一蹦一跳的,幅度不大,卻相當的刷存在感。


  喬風忍無可忍,用力一按她的肩膀,「你想得胃下垂嗎?!」


  這小區的綠化做得很不錯,面積大,維護及時,草坪整齊,花木茂盛。小區入口處有個廣場,廣場中央有個噴泉,晚上噴泉底部的彩燈會亮起來,照耀著不斷變換形狀的噴泉水花,五光十色,晶瑩璀璨,美不勝收。


  倆人在廣場溜達,看小孩子們打鬧,看大媽們集在一起跳廣場舞,夜風悠來,吹散喧囂,只余滿心的平靜。


  藍衫閉了閉眼,感覺精神放鬆,內心寧靜,像是不留一隙,又像是裝滿了整個世界。


  突然,她感覺自己膝蓋上痒痒的,還隱隱有些微涼的濕意。她詫異,睜眼一看,登時嚇得毛髮幾乎倒豎。


  一隻大狗,正在嗅她的膝蓋,還一個勁兒搖尾巴。


  狗!!!

  「嗷嗷嗷!」藍衫慘叫,幾乎是本能地,伸手一勾身邊人的肩膀,緊接著摟住他的脖子縱身一跳,雙腿借勢攀到他的腰上,勾住。不能掉下來!


  喬風:「……」


  這個女人突然竄到他身上,像是一隻樹袋熊一樣緊緊摟著她,這……幾個意思?

  她此刻側摟著他,兩手交叉扣著他的肩頭,雙腿不依不饒地纏在他腰上,還有越來越收緊的趨勢。因為貼得太近,她的胸膛緊緊擠壓著他的上臂。夏天到了,大家穿得都不厚,所以那鼓囊柔軟又有彈力的觸感很清晰地透過衣料傳到他的肌肉上,被他皮膚上的神經末梢編碼成電流,飛快地傳送到他的大腦皮層。


  喬風只覺那小小的神經電流似乎成了勢不可擋的洪流,一下一下猛烈地拍擊他的頭腦。他被刺激得太陽穴直跳,大腦似是在嗡嗡作響,他一動不敢動,身體僵直如一尊雕塑。


  偏偏藍衫還不罷休,雙腿絞著他的腰不斷發力,藉此支撐著軀幹往上挪,似乎是要爬到他肩頭上去。當然,她不可能成功,此舉造成的唯一效果就是她不停地在他手臂上蹭啊蹭……


  真是夠了……


  喬風的臉漸漸燒起來,現在他的大腦已經被刺激得當機了,整個人呆若木雞,沒有足夠的腦細胞去思考藍衫為什麼這樣做。


  與他相反,藍衫則是精神亢奮得很。她的下巴擱在喬風肩頭,又尖叫一聲,道,「喬風!狗!」


  你才是小狗呢……啊,狗?


  喬風慢慢地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那隻半大的金毛,它竟然還沒走。這小狗看起來挺喜歡藍衫的,看到藍衫掛在喬風身上,它仰頭望著她,似乎在等她下來。


  原來只是怕狗。喬風身體一松,但與此同時,自己剛才緊張得如臨大敵,其實全沒必要,白瞎了他的神經遞質和腎上腺素,這讓他些微的有些不滿和失落。


  他扶了一下她的腰。還好剛才他本能地挪了一下小臂,否則被她的大腿卡住,那就太尷尬了。


  藍衫低頭看那眼巴巴望著她的金毛,欲哭無淚,「你怎麼還不走呀?」


  喬風側頭看她,溫聲說道,「別怕。」


  怎麼可能不怕!不過有喬風給她撐腰,藍衫也稍微有那麼點底氣,她大聲抱怨道,「這是誰家的狗?怎麼不拴一下啊!」


  狗狗的主人姍姍來遲,訓斥了小金毛幾句,帶著它離開了。離開之前,他們安慰藍衫,「不用怕,它不咬人的。」


  藍衫目送著他們離開,她特別想告訴他們,對於天生怕狗的人來說,「怕不怕」和「咬不咬」真的沒什麼必然聯繫……


  「你打算什麼時候從我身上下來?」喬風突然說。


  「啊?哦哦,不好意思。」藍衫說著,鬆開他,跳下來。她拍了拍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那個……謝謝你啊。」


  喬風微不可察地哼了一聲,沒說話。


  藍衫有點不好意思。她剛才情急之下的舉動怎麼看怎麼像是在非禮這小受受,人家被女人非禮了當然不會開心。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藍衫又覺得非禮他比非禮一般的男人更安全,畢竟大家的性取向一致嘛……


  其實她最近和喬風的相處,一直流露出一種類似於閨蜜之間的那種親昵。喬風不反抗,她就覺得這是一種默許和縱容。這類男人好像也挺享受和女人之間的友情?


  兩人剛才的動作(確切地說只有藍衫一個人的)遭遇了不少人圍觀,他們倆決定火速撤離案發現場。


  他們穿行在草坪之間的小路上。天完全黑下來了,草坪上的太陽能路燈亮了,不過光線微弱,僅能起到伸手能見五指、走路不會撞人的效果。


  喬風一直低著頭不發一言,走在藍衫身後,她沒有發現他通紅如晚霞的面龐。


  等到喬風的臉色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們走上了大路。藍衫看到有一家一樓住戶的陽台上種了好多牡丹花,在明亮的路燈和他們自家陽檯燈的照耀下,奼紫嫣紅,鮮艷多姿。


  好漂亮啊!藍衫流著哈喇子跑過去,扶著人家的防盜窗看牡丹花。有些花枝不甘寂寞,半遮半掩地向防盜窗外探頭探腦,還有一朵大紅色的牡丹,乾脆完全開在防盜窗外。


  藍衫扶著那朵盛開的牡丹,嗅一嗅,親一親,然後她的臉貼近,讓喬風給她拍照。


  她自己沒帶出手機來,只好先用喬風的手機拍,拍完之後傳給她。


  喬風拍了幾張,雖然他技術一般,不過她的POSE擺得那麼到位,所以馬馬虎虎還不錯啦。藍衫翻著照片,越看越喜歡,最後仰天長嘆,「好想偷一盆回家呀!」


  當然了,也就是想想而已。


  豐富多彩的散步活動結束,倆人各回各家。藍衫回家后翻看手機,發現宋子誠給她回了條簡訊。


  BOSS:你用不著這樣,沒勁。


  咦咦咦,這是什麼意思?她哪樣了?


  藍衫很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不管她怎麼樣了,反正這個BOSS看起來不高興是真的。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誤會吧?


  誤會的產生都是因為雙方不足夠了解真相,那麼宋子誠不了解什麼真相?

  她和喬風交換手機的原因?

  啊,對,就是這樣。藍衫想明白了。如果宋子誠以為她是故意和喬風交換手機,怠慢他,那肯定不高興唄。


  艾瑪這可不行,必須解釋!藍衫當機立斷撥通了宋子誠的手機。


  「喂?」宋子誠清冷的聲音傳過來。


  藍衫諂笑道,「老闆,謝謝您今天幫我帶資料。」


  「嗯。」他只淡淡地應了一聲。


  「唉,我本來還蹲在手機旁邊苦苦等著您的召見,後來發現手機竟然拿錯了,真是不應該……沒耽誤您什麼事兒吧?」


  「如果我說耽誤了,你怎麼辦?」


  「啊?對不起對不起!」藍衫十分愧疚,「那個……能彌補嗎?」


  「沒什麼,你不用擔心了。不過你以後可別這樣馬虎了,今天拿錯的是男朋友的手機,明天要是拿錯客戶的呢?」


  「咳咳,」她有點囧,「謝謝老闆的教誨,不過他不是我男朋友啦,嘿嘿。」


  「這樣?」宋子誠輕笑一聲,調侃道,「我以為你在追他呢。」


  「老闆啊,您是從哪裡得出這麼神奇的推論的?」


  「沒什麼,只是覺得他看起來不錯,應該是受你們這些女孩子歡迎的類型。」


  藍衫覺得不對勁,「老闆,您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宋子誠萬萬沒想到藍衫會突然來這麼一句,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只好咬牙說道,「藍衫,不要亂想。」


  藍衫也不想亂想好不好,不過她覺得還是有必要打一下預防針,於是說道,「老闆,他可是名草有主的人。」


  要的就是這句話,宋子誠頓感心滿意足。


  ***

  喬風回到家之後先去上網,在論文庫里檢索關鍵詞「獸獸」,搜到的論文都是生物學和獸醫的。看了幾篇,他覺得自己變笨了,藍衫怎麼可能用到論文呢,他應該用搜索引擎查找才對。


  於是他在搜索引擎里鍵入關鍵詞,回車。


  ……搜出一堆「不雅視頻」來。


  世風日下啊人心不古。喬風又進行高級搜索,分類查找篩選,到頭來也沒找到與他的特性相吻合的關於「獸獸」的解釋。


  再去扒藍衫的個人信息庫,依然沒什麼線索。


  調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只好暫時中斷。他拿過手機來,把剛才拍的照片發給藍衫,發完之後他又自己看。笑靨如花,人比花嬌……好像這些美好的辭彙都可以往她身上堆了。喬風一張一張翻,翻完一遍又往回翻,看著看著,他忍不住低頭笑,笑容沉靜而溫柔。


  然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臉又紅了。


  ……


  第二天,藍衫下班後去找喬風,喬風還在做飯。她自己偷摸地溜到落地窗前,要先在她的小親親地毯上打個滾。喬風家的落地窗其實並不只是「窗」,它有兩扇玻璃推拉門,通向外面的陽台。此刻推拉門應該是開著的,因為藍衫看到素凈的米白色窗帘被風吹得微微擺動。


  奇怪,這都傍晚了,還拉窗帘做什麼?

  藍衫起身走過去,刷地一下把窗帘大大地拉開。


  彤紅的陽光立時灑了進來,藍衫眯了眯眼睛,然後她就看到一幅3D動態版的富貴錦繡圖。


  ——門外寬大的陽台上,擺滿了盛開的牡丹花。沐著夕陽,迎風搖曳。白如玉,紅如火,粉如煙。擁擁疊疊,灼灼艷艷,把奼紫嫣紅都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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