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在水邊玩耍了一會兒,農家院的院長過來喊他們回去,看看時間也快到飯點兒了,他們晚上要吃烤肉,院長說已經把東西給準備齊全了。
小油菜還有點意猶未盡,「我們能不能就在岸邊燒烤呀,反正離得又不遠。」
院長把腦袋搖得很果決,「不行!我把你們帶過來已經違反規定了……別人都來不了呢!」
「為什麼呀?」
吳文推了一把她的腦袋,「無知!這裡是水源,你在水裡撒泡尿,全首都人民都能喝到!」
院長囧囧地點頭。道理是沒錯可是要不要說得這樣猥瑣呀……
幾人只好動身回去。藍衫有點糾結,「那我們在你家院子里燒烤時,能看到水庫邊的夕陽嗎?」
院長呵呵一笑,「如果你有透視眼的話,就沒問題。」
喬風卻點頭,「可以的,」他看向院長,「我們能不能在你家屋頂燒烤?」
「不能。」
「錢不是問題。」
「好嘞,我馬上去準備。」
院長家有個二層的小樓。這個高度放在城市裡只能算侏儒,不過現在置身於一片農家院里,可以稱得上魁梧。他把燒烤的爐子和碳、食物都搬上去,還貼心地給他們準備了些飲料,又留下一台收音機。收音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生產的,半塊磚頭那麼大,用塑料膠帶纏著,藍衫打開之後調了幾個頻道,裡面鋪天蓋地的全是治病話題,一個治糖尿病的,一個治不孕不育的,一個治風濕的,還一個治陽痿早泄的……在兩位男同志微妙的表情中,她淡定地把它關了。
喬風下樓,不一會兒,端上來一個托盤,裡頭是新殺的鯽魚,已經都處理乾淨,還加了各種調料腌制。這些鯽魚都是他剛才釣的,特別新鮮——剛才四個人總共釣上來六條魚,全是他一個人釣的。
爐子已經點起來了,吳文正在指揮小油菜用一個破蒲扇拚命給它扇風。藍衫看到喬風把各種食材擺到架子上,她吞著口水湊過去,想幫忙。
喬風有點嫌棄,「你洗手了嗎?」
「洗了,」藍衫捏起一個用鐵簽子串好的鯽魚片,放在架子上,「什麼時候能熟呀?」
喬風低頭笑,笑容清淺,眉梢染著淡淡的溫柔,像是令人沉醉的春風。他答道,「你不要急,一會兒就好了。」
說著,他看了她一眼,見她兩眼發直一臉的渴望,莫名的,他就想起了薛定諤。他心想,他既然能養一個薛定諤,就可以再養一個薛定諤,對吧?
肉烤好之後,幾人坐在屋頂上,吃肉喝酒看夕陽。密雲水庫很大,海一樣寬闊,波平如鏡,周遭有山林環繞,蒼山如一條盤踞的長龍拱衛中央明珠。今天天氣很好,下午時天空蔚藍澄凈如寶石,現在傍晚時分,隨著陽光的折射,天空變了個色調,染上了詭譎的色彩。夕陽橙赤,如熊熊爐火中一顆燒紅的鐵彈丸,又像是連接天界的一把壺嘴,向人間傾倒出萬道霞光。
蒼山與碧水都沐在這霞光之下,整個世界像是跌入了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之中。
藍衫微微閉目,深吸一口氣,嘆道,「我覺得這裡的空氣好棒。」
喬風說道,「這裡空氣中負氧離子的含量比市區高四十倍。」
藍衫狠狠地咬了一口魚肉,「聽不懂!」
喬風還想給他解釋負氧離子是什麼東東,吳文及時制止了他。吳文問藍衫,「藍衫,你覺得我弟這人怎麼樣?」
藍衫一豎大拇指,「沒的說。」
「智商是沒的說,你覺得他情商怎麼樣?」
藍衫斜了一下眼睛,送去了一個「你懂」的眼神。
吳文笑道,「你覺得他情商低,對吧?其實你把他想得太簡單了,他也有情商高的時候,他的這個情商吧……在零和一百之間跳動,沒有中間值。」
藍衫眨眨眼,「這麼神奇?」聽上去好精分的樣子,而且她實在難以想象喬風情商變一百會是什麼德性。
吳文點點頭,「以後你就知道了。」
倆人公然在喬風面前討論他,喬風本人也沒表示反感或者反對,反而是靜靜地聽著,還看了藍衫一眼。藍衫覺得現在這個情形說不出的詭異,就好像爹娘要把閨女託付給某個棒小伙時進行的談話……真是太可怕了。
吃吃喝喝了一會兒,藍衫跟小油菜結伴下樓去廁所。然後她倆沒急著回來,就在院子外聊天。吳文和喬風在屋頂看看時間,覺得是時候該動身出發了——晚上看星星的地點選在了國家天文基地,離這裡不遠,但是要過盤山公路,所以盡量不要太晚。
兄弟二人從樓上下來,聽院長說倆姑娘在外面玩兒,他們走到院子門口,聽到她倆的談話聲。
兩人各懷心思,沒有繼續前進。
此刻藍衫正在跟小油菜說,「你說他是不是在故意試探我呀?」
小油菜答道,「誰知道呢,不過說實話,我也覺得你跟喬大神之間的粉紅泡泡比較多,現在我都有點動搖了,」她的思維很跳脫,說到吳文,又想起另外一事,「而且你說吳總吧,他竟然怕蛇?艾哈哈哈還能不能好好地當一個小攻攻了!」
這一頭,吳文疑惑地扭過頭問喬風,「這丫頭為什麼叫我公公?」
「公公有兩種解釋,一種是丈夫的父親,另一種是……太監,」喬風同情地看著他,「你自己選一種吧。」
吳文臉一黑,「憑什麼罵我是太監!我明明……」明明在她面前硬起來過!
喬風安慰他,「其實藍衫還給我起過外號叫『獸獸』,也很不好聽。不過好像比你好?至少我的器官是健全的。」說著說著,不免有些得意,安慰就變成炫耀了。
公公?獸獸?
那一刻,吳文的腦袋像是突然被五彩神雷給劈敞亮了,他仰天怒吼,「次奧!!!」
一聲咆哮,把外頭倆姑娘招進來了。
看到剛才的八卦對象立刻出現在眼前,藍衫和小油菜都有點心虛。喬風還在狀況之外,他抄著褲兜,一派雲淡風輕,「走吧。」
走什麼走!吳文趕緊拉住他,鬼鬼祟祟地躲挺遠,他焦急道,「喬風,這可能是一場誤會!」
「什麼誤會?」
「這個……不好解釋,總之藍衫今天應該不是來跟你表白的。」
喬風皺眉,「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但是請不要執意說服我。」
「不是這個意思——我能理解那個狗屁牧夫座流星雨!但是你不理解的是……」吳文咬牙,乾脆直說了,「她好像誤會我們倆的關係了!」
喬風更覺莫名其妙,「我和你的關係能有什麼誤會的?你不是我哥難道是我爸爸?」
「聽我說,你知道『公公』和『獸獸』到底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
「知道個屁!」
接著吳文就跟喬風解釋了。吳文從來沒想過自己一個直男竟然會跟另外一個直男解釋這種東西,他真的好蛋疼。
聽罷,喬風板起臉,面如寒霜,「你胡說什麼?!」
「不是我胡說,」吳文很委屈,指著那倆罪魁禍首,「是她們胡說!」
「你想太多了。」喬風說著,轉身走開。
吳文跟上,問道,「那你以為這真的是巧合嗎?『攻』和『受』?」
喬風反問,「她見我第一面就想扒我褲子,這個你怎麼解釋?」
「我怎麼知道,沒準人家把你當充氣娃娃了呢!」吳文胡謅道。
喬風的臉黑得很徹底。他不搭理吳文了,而是直接走到藍衫面前,向她微微一笑,「我們今晚一定能看到流星雨。」
藍衫從來沒見過這種笑容,感覺像是把緊繃的肌肉硬扯開,笑的人痛,看的人也不舒服。他的眼睛特別亮,但是目光寒浸浸的……很難想象這樣的神情會出現在喬風臉上,給人一種一秒鐘M變S的錯覺。藍衫禁不住抖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吳文。
吳文的臉色也很不好。
她摸了摸鼻子,很奇怪。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她好像也沒做錯什麼吧?
喬風的手放在她的肩頭,「走吧。」
藍衫玩笑道,「怎麼了?你不會打算把我騙過去弄死拋屍吧?呵呵……」
他勾唇一笑,「說不準。」
藍衫現在很確定,這個人是被什麼妖怪附上了。說實話她有點怕,大晚上的,天文基地在荒郊野外,要是真出點什麼事兒,肯定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不怕喬風,可眼前這人很明顯不是那個喬風,誰知道丫是什麼妖怪啊,萬一是白天被他們戲弄的那條小蛇呢……
她打了個寒戰,拉開他的手,「我不去了!」
喬風點頭,「也好,在屋頂上同樣能看到。走吧。」說著就要帶她去屋頂。
藍衫求助地看著吳文,吳文卻瞪著小油菜,「你,跟我走!」
小油菜嚇一跳,躲在藍衫身後,「幹嘛呀?」
吳文捉著小油菜的衣領把她拖走了,走之前告訴藍衫,「放心吧,我不會把她怎麼樣——這種貨色吃起來硌牙!」
藍衫……大爺的,到底什麼情況?!
她終於還是被喬風拖到屋頂上去了。院長把他們的東西都搬上屋頂,他和她並肩坐在一條毯子上,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生怕她逃走似的。
他的力氣太大了,藍衫掙扎了一下,小聲說道,「你弄疼我了。」
喬風沉著臉,不予理會。
「你到底怎麼了?」
他還是不說話。
藍衫從身上摸了摸,「吃糖嗎?」
「你閉嘴。」
連糖都不管用了,這得多大的事兒啊!藍衫小心地打量他,夜色中他的側臉依舊完美迷人,但是由於生氣,臉部線條顯得清冷疏離,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她神色怔怔,委屈道,「到底怎麼了嘛!」
「閉嘴,再說話就親你。」
她只好果斷閉嘴。
夜幕已降。萬千星辰如粒粒璀璨的鑽石,點亮整個夜空。這樣漂亮的星空是她期待很久的,但此時此刻她實在沒心情欣賞。她情緒焦躁,一直側著臉觀察他,可惜他已經成了一座冷硬的雕塑。可以確定的是他生氣了,但不知道他在氣什麼,還不能問……
夜風吹來,她有些冷。郊區的溫度比市區低好幾度。
喬風根本沒看她,卻知道她的感覺。他脫了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藍衫裹著他的外套,看到他的神情並沒有絲毫的鬆動。她難過地低下頭,現在是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有些困了,試探性地把頭靠在他肩上,他沒有拒絕。
她就這樣靠著他睡過去了,直到被他搖醒。
喬風在凄靜幽黑的夜裡枯坐了四個小時,終於等來了流星雨。
他搖醒她,指著天空,「藍衫,快看!」
藍衫揉揉眼睛,睜眼時恰好看到天際有一顆閃亮的流星劃過。就一顆,沒有電視上演的那樣震撼。她點點頭,敷衍道,「好看。」可是她更想睡覺。
喬風推起她的肩膀,「看,又一顆。」
她被迫坐起來,只好睜開眼睛看看,一邊評價道,「好棒哦。」
「這是流星雨。」
「是哦。」說著又要倒。
他再一次推起她,「所以你現在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恭喜發財。」再倒。
再推。
藍衫只好坐直身體,瞪大眼睛看著他,「你到底要幹嘛?」
他的面色突然疲憊了很多,他看著她,問道,「那麼你現在有沒有想對我和我哥說的?」
「情比金堅,天長地久。」
說完這句,藍衫看到他面色陡寒,如六月飛霜。夜風吹來,她只覺周身寒冷,忍不住緊了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