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我懷孕了
言清喬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走在下滿雪花的走廊裏,身體不由自己的控製,一路往前小跑,也不知道目的在何方,滿目的雪色。
周圍沒什麽人,很安靜,安靜到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甚至還能隱隱的聽見了外麵的雪花落在了走廊上屋頂的聲音。
拐角的時候,一個侍女急匆匆的鑽到了麵前,二話不說拉著言清喬的手就往前跑,邊跑邊說。
“娘娘,在這裏在這裏,奴婢可找到您了。”
言清喬視線往下,看見了那侍女手腕上麵一道長長的傷疤。
有些眼熟。
雪色忽然變的濃烈,無數光影變幻。
沒等想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侍女的時候,前麵侍女的腳步停了,停在了一處很小的院子門口,深吸了一了一口氣,又呼出了長長白色的哈氣,鬆了一口氣。
“娘娘,奴婢同您說,您就算是生王爺的氣,您也不該這般對待王爺,王爺對您用情至深矢誌不渝,這麽幾年,王府裏麵未曾進一位新人,京城裏誰不知道娘娘您是王爺捧在心尖尖上麵的人?”
侍女轉過身,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把言清喬身上的雪花撣掉,冰冰涼涼的雪粒子偶爾也會擦過臉頰。
“您想想王爺多尊貴的人,已經求到了奴婢的身邊,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對您如此用心的人了,您心裏若是有什麽不痛快,就直接跟王爺說,王爺什麽都會依您的。”
侍女說完,上下又打量了一眼言清喬,臉上掛了笑。
旁邊的牆邊拐角,小聲的衝著她們喊了一句:“林姐姐……”
言清喬轉過頭,拐角那邊的人似乎是故意躲著她,迅速的往後麵縮了下,除了一閃而過的青色衣角,其他什麽也沒看見。
那侍女卻陡然間笑開,對著那院子的側門用力的敲了幾下,然後兔子一般飛速的跑進了牆邊的拐角。
朦朦朧朧的,言清喬覺得這姓林的侍女很熟悉,甚至名字就在嘴邊呼之欲出,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院子的門沒開,裏麵也沒有動靜,言清喬心裏還沒有想法,自己的一雙手不受控製的就推開了門。
雪下的很大,漫山遍野的雪花,院子裏白皚皚一片。
果然是夢境。
天氣陰的厲害。
門打開了之後,言清喬沒有看見想象中所謂的王爺,卻是看見了一個滿手通紅的少年,擺了半個院子的小雪人。
小雪人排的密密麻麻,一個個小拳頭般大小排在地上,列兵一樣整整齊齊。
門口也有不少,甚至積雪落在了雪人的中間,覆蓋住了下麵的青石板,雪人的嘴巴鼻子眼睛都對著門口,這麽一打開,似乎都在對著她憨厚的咧嘴笑。
“王爺.……”
言清喬聽見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聲音,融合著冰天雪地,有些冷清。
緊接著,眼前就模糊了,言清喬似乎是能感覺到,這個身體的主人,在哭。
水光盈盈裏,院子裏被凍的手也通紅耳朵通紅,鼻子也通紅的少年轉過了臉,一看見言清喬,驚訝的很,手忙腳亂的想要擋著院子裏的這些雪人,結果顯然擋不住。
那少年沒辦法,隻能朝著言清喬走過來,走近了一點,才大概的看見了他的臉。
天光似乎透過了陰雲,故意要寵幸了那少年的眉眼,那少年笑,輪廓深刻,唇角飛揚,滿目光亮,看過來的時候,那一雙眼睛如同溪水底端被千萬次衝洗過的卵石,柔潤水光,卻又帶著不可捉摸的黑。
凡間有九千色,這少年大概是九千零一色,絕色。
“你怎麽來的這般早?我跟小林說盡量讓你晚一個時辰來……”
少年眉眼灼灼,年紀看著也不過是二十歲左右,與多年後殺伐果斷斷情絕愛的陸慎恒完全不同,若不是一模一樣的五官,甚至都不像是同一個人,此刻正在定定的看著她。
言清喬終於意識到了眼前的少年是誰,她想要掉頭跑,可顯然這副軀體沒有讓她如願的打算,隻是站在原地,站在這紛紛揚揚的大雪裏麵,仰頭看這少年。
“王爺.……你在,幹什麽?”
“喬喬,你看,雪下的這麽大,你是不是好久之前跟我說過,下雪的時候,會在看不見的地方生出許多的小雪人?你沒有騙我,你看,真的落了一個院子的小雪人。”
少年上前一步,小心的拉住了言清喬的一個袖子口,一雙修長的手指頭被凍的通紅,即便是隔著袖子,也能感受到那指尖傳來的冰雪寒意。
少年說話說的小聲而又小心,慢慢的說道。
“我知道,你就算說騙我,也是有自己的苦衷,我以後再也不說你騙我了,你不會騙我的,就算是騙我,我也是心甘情願的當真。”
“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雪下的再大,也不會生出小雪人,我都是騙你的。”
言清喬感受不到自己這副身體的悲傷,卻能聽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口吻裏掩飾不住的哭腔。
少年陸慎恒眉眼俊朗,五官精致,輪廓深刻,這般近的距離看了,似乎是跟多年之後的攝政王沒有什麽兩樣,可是又感覺哪裏都不一樣。
“不,是真的,我可以把他變成真的。”
少年執拗,抓著言清喬的袖子口,口氣裏幾乎是央求。
“喬喬,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你就同我說,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你隻要……隻要別不理我就行了,好嗎?”
“我要走了。”
不等陸慎恒說完,言清喬就看見自己的手堅決的往回抽,手腕上那鐲子,即便是在陰天裏,水光也透的很,隱隱的似乎中間在流動。
避開了少年陸慎恒小心翼翼的手指頭,言清喬語氣冷硬的厲害。
陸慎恒臉色迅速的灰敗了下去,那被一夜風雪凍透的臉頰直接蔓延到了眼眶。
言清喬轉身,往外走。
“等下。”
陸慎恒一個大跨步走了過來,擋在了言清喬的麵前,看著言清喬腳底下被踩碎了的一窩小雪人,聲音也如同那些碎了的雪人一般,支離破碎。
“喬喬,你總該讓我明白,我哪裏不好,我能改掉,或者我做了什麽,讓你這般討厭……”
年少的陸慎恒眉目裏可見的心酸,似乎一個走到了路麵盡頭的人,望著麵前空蕩蕩的世界,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真的,我不明白你的突然冷淡為了什麽,如果是為了我問你是不是騙我的那件事情,我以後保證,再也不問了,不管你騙我也好,不騙我也好,我都接受,你看,我們也有兩年了,以前的生活,是我這輩子最最快樂的時光,你給我個機會,或者給我個理由也好.……”
“沒什麽.……王爺,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聲音裏滿是克製與冷硬,就是言清喬這個局外人,都覺得太過殘忍,微微的有些於心不忍。
陸慎恒抿了抿嘴,原本想要抓過來的手,慢慢的,收了回去。
“喬喬.……”
這副叫做喬喬的身體沒有停下腳步,與陸慎恒擦肩而過的時候,能夠看見他那濃黑又纖長的睫毛在顫抖。
守了一整夜的雪,幾乎半個院子小雪人,此時此刻應該還是上午的模樣,少年陸慎恒凍的滿手通紅,似乎是渾身都被雪花浸染透了,言清喬錯開他身子的時候,本該是柔軟的衣料凍的邦邦硬,雪花融化成水,又結成了冰。
那個少年,鮮活又俊朗的少年,在這一刻,沉默的同他衣料一起,結成了冰山。
言清喬所在的這副軀體往前走了很遠,能夠看得出來,她沒有目的地,眼眶裏搖搖欲墜,這院子亭台樓閣模糊成了讓人看不清的水光。
便是言清喬這個局外人,心裏也開始隱隱作痛。
怎麽能.……這樣呢?
到底為了什麽呢?
腳步突然停住了,這身體站在原地怔了很久,而後迅速的回頭跑,跑的每一步都似乎踩踏在言清喬的心尖上。
那小側院還是那模樣,跑過去的時候,她聽見了其他人小聲的說話聲音。
“王爺,我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吧?”
“王爺,或許王妃娘娘不是為這件事情生氣的.……”
“王爺,您這樣會傷風,不要再捏雪人了.……王妃娘娘,已經走了。”
言清喬收住了腳步,跨過門框,又走進了院子裏。
所有人都回頭看過來,看向了言清喬。
院子裏站著好幾個侍衛,圍在陸慎恒的身邊,一個個臉色發苦的勸著,還有那個讓言清喬眼熟的林姐姐。
言清喬扶住門框,手掌能清晰的感覺到經過一夜風雪,那木質的門框上麵冷的讓人心驚。
她說。
“王爺,我.……我懷孕了。”
聲音絕望,又滿是希望……
“咳!”
言清喬突然間睜開了眼睛,幾乎是下意識的,像是溺水的人猛然間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個骨碌就從床榻上翻身起來,站在床榻邊緣。
剛剛睡過的床榻上什麽都沒有,盛夏之夜,屋外蟲鳴鳥叫,言清喬剛剛從那冰天雪地的院子裏回來,此時此刻才感覺到有些許的真實感。
“小姐?”
小曲睡在外麵,聽見了屋內的動靜,小聲的叫了一句。
言清喬抿了抿嘴,對外麵說了一句:“沒事。”
她滿頭大汗,心有餘悸。
站在床榻邊緣,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手腕上的手鐲在發熱。
等到她抬起手的時候,手鐲似乎有感應一樣,迅速的黯淡了下去,恢複平靜。
這是……鐲子的記憶?
沒等言清喬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窗戶外麵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巧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