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程舒也摸著黑順著院牆根朝前跑,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因為跑得太快,她感覺喉嚨在冒煙了。終於,在衝過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月色下,水塔安靜地佇立在幽靜的夜色之中。九歲那年,她發現四合院屋后建了一個水塔。水塔四四方方,靠南的牆那裡有一排台階,台階下面的拉著圍欄,圍欄下面是沙灘,沙灘大約有十來米寬,沙灘那邊就是錦江了。後來她心情極度鬱悶無法疏解時就會避開所有人偷偷的跑到台階那裡坐一會兒,看著江對面的萬家燈火發獃,或者盡情的流一會兒淚。從這裡走出來,她就又是那個誰也看不透,打不倒的程舒也了。
程舒也跑到了水塔旁,扶著牆停下來后,她彎著腰喘了幾口大氣。猛然間聽到身後傳來腳步,她寒毛倒豎,背靠到牆上,驚恐的看著夜色下衝過來的男人。
「喂。」唐清寧見程舒也不跑了,他也停下了腳步。
並不明朗的夜色下,他們相隔七八步的距離,兩個人都看不清彼此的眼神。
「你來這裡做什麼?」程舒也冷冷地問,但她聲音顫得厲害,泄露了她的驚慌。
唐清寧愣了一下,他來做什麼?他追她來的啊,怕她跳江不是?可他又有點說不出口,於是他道:「路過。」
「……」程舒也無語的扶著牆站穩,然後往南面的走走。既然他是路過,那就與她無關。雖然這裡是羊腸小道,但並沒有哪條規定寫著唐清寧不能來。
唐清寧見她往側面走,他的心提起來,她不會真的去跳江吧?他心裡一驚趕緊移動腳步跟了上去,走過水塔的拐角,他看到程舒也抱著膝蓋坐在台階上發獃。他這才明白過來,她只是想找個地方靜靜,是他太緊張了。他想要折身回房去,想想這個時候出去很可能會和唐家琛和桐桐碰著。算了,她看起來心情很糟糕,他就成全她吧。
退了幾步,唐清寧靠到了水塔牆上。不一會兒,他就感覺到了寒冷,尤其他的雙腳,簡直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他現在可是很後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追出來了,那現在他肯定已經洗完了澡躺到被窩裡看電影了。
程舒也沒心思管唐清寧,她坐在台階上已經進入了冥思狀態。那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世界,無聲無色無邊無界,只有她自己,絕對安全。
「喂。」唐清寧凍得受不了了,他跺著腳抱著胸走出去,「舒舒,回去吧。」
程舒也的冥思被他打斷,她惱火得很。他不是路過嗎?那就好好做一個路人不行嗎?
「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麼?」程舒也看著遠處,問。
「我想問問你你的手機能不能正常上網,我的不能。」唐清寧道。
「為什麼叫我舒舒?」程舒也又問。
「公私分明啊,在公司你是程總監,在家裡,我再喊你程總監,我爸要有意見的。」唐清寧覺得程舒也問了個很低智的問題。
「小叔叔,你回去吧,我再坐一會兒。」程舒也弄明白了這兩個問題,她對他突然打電話來一事兒就釋然了。
唐清寧走過去,他蹲到她旁邊:「我喊你舒舒,你也喊我叔叔,請問,我們到底誰是叔叔?」
程舒也不自在的往旁邊挪了一步:「麻煩你先走可以嗎?」
「我才二十九歲你知道吧?」唐清寧問。
程舒也真想沖他翻個白眼,他多少歲關她什麼事兒?
「你二十五歲吧,我只比你大四歲,麻煩你不要喊我叔叔,我不介意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唐清寧非常計較這一點。
「剛才你跟家琛可不是這麼說的。」程舒也嘲弄道。
「那不一樣,他是我親侄兒,你又不是我親侄女兒。」唐清寧學著她坐到台階上,「這往後,於公你喊我唐總,於私,你喊我唐清寧吧。」
程舒也不說話,唐清寧所有的行為都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她對於理解不了的人或事情,一般都是直接無視。
「挺冷的,回去吧,明天還有一堆事情。你坐這裡吹上一個小時的冷風,百分百感冒。你要是感冒了,我的辦公室怎麼辦?誰來給我裝修?」唐清寧又道。
「唐總……」
「叫我唐清寧吧。」唐清寧打斷她。
程舒也想給他跪下了,神仙,求你快走吧,給她留點清靜不行嗎?
「咦,你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感冒了吧?舒舒,我才剛上任,需要你的鼎立支持,你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感冒了,那你就得帶病上班。唐家酒店的規章制度里,帶病上班沒有雙薪,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生病……」
「唐清寧,你是屬唐僧的吧。」程舒也實在受不了了,她從台階上爬起來。算了,她還是找個酒店清靜一晚吧。
「你去哪?」他看著程舒也不走回頭路,卻順著水塔往另一頭走去了。
程舒也停住腳步:「唐清寧,你回家去,別再跟著我。我不會尋思,明天我會準時去上班,半個月內保證你能搬進裝修。」
「程舒也。」唐清寧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態,「別忘了,你現在住在大宅。你這樣衝出來,大宅就已經亂了。我想,這會兒大家肯定在找你。你想去哪裡呢?找個酒店住下來清靜清靜?我想提醒你,這不大合適,我爸會擔心你,唐家琛也會因此罰得更重。」
程舒也抿著唇,他說的這些,她都明白。過去的十幾年,除了搬到水雲居的那一年半,她一直是循規蹈矩。但今天,她實在是太氣了。是啊,今天發泄完了,明天她還得繼續在唐家生活下去。
「每一個人活著都不容易,都會有很多身不由己。該忍的時候一定要忍,忍不住下去的時候,接著忍。除非你有完美的退路了,到那時候,你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一個也不用放過。」唐清寧說這番話時,語氣中帶著一點傷感,聽起來,像是在總結自己的人生一般。
程舒也沒說話,昨晚才見面,今晚他對她說了這些話。說起來,已經很越界了。
「你先回去,我抽支煙。」唐清寧又勸。
程舒也遲疑了一下,然後抬步往回走,走過梧桐樹時,她頓了頓腳步,回頭,夜色里唐清寧站在那裡,他嘴裡叼著煙在抽,那煙火忽明忽暗的。
就像他人一樣,讓人看不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程舒也收回了視線大踏步的往外走去,走回側門時,園丁老高從院子里跑來,見了她,他老遠就喊起來。
「舒舒回來了,她回來了。」他大喊起來,「老爺子都急了,讓大家都出去找你了,你趕緊去一趟老爺子那裡吧,在書房呢。」
程舒也突然發現,唐清寧是對的。她根本沒有任性妄為的資本,哪怕是忍無可忍,在目前來說,她也只能忍。
因為她這一跑,整個大宅的人都被驚動了,她所到之處,每個人都在奔走相告:舒舒回來了,舒舒回來了。
程舒也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一路走到書房時,她覺得老爺子不關她禁閉都會引起眾怒了。書房的門開啟著,老爺子背著手站在窗邊。
「爺爺。」程舒也進了書房,低下頭,輕輕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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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唐老爺子轉過身,看了程舒也一眼。
「爺爺,對不起。」程舒也道歉。
唐老爺子緩緩走在她面前:「和家琛怎麼回事?」
程舒也默了一下才說:「我們吵架了,我一時衝動,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