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願賭服輸
程舒也慢慢的轉頭過去看他,他離她那麼近,近得她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他離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她都必須拚命抑制自己想去找他的衝動。在那段最難過的日子裡,幾乎每個夜晚,她都在想,他為什麼不要她了?當初那個會笑會鬧會哄她的男人,怎麼能說走就走?他明明知道她無助又孤單,明明知道只要他認認真真好好的跟她請求,她一定會原諒他。可他沒有,他自作主張的就走了,一聲不吭就走了。
現在坐在這裡,她懂了,這個男人,他由始自終的自私。從來都只為自己打算,他對她好,只是在那個時期內她在他的打算之內。一旦不在他的打算之內,他就能毫不猶豫的丟下她。
她和他不一樣,他伸了橄欖枝給她,她就會站在原地,傻傻的,執拗的就那麼站在原地抓著。她相信他一定不會丟下她,只要她在原地等著,他就會回來。
「舒舒,你……怎麼了?」唐清寧見她盯著自己看,表情變幻莫測的,他打住話頭問她。
程舒也仍舊盯著他,眼底漸漸濕潤,在眼淚流出來之前,她轉回了頭看著地板:「我在想,我好好的眼睛怎麼就瞎了呢?」
唐清寧沒聽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又問:「舒舒,你在說什麼?」
「你接著說吧。」她低聲道。
他默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舒舒,我承認我對你是有過計劃。因為我知道你對唐萬鵬的重要性,如果我能和你在一起,很多事情我就不需要拼儘力氣。尤其後來我知道你和唐家琛之間的婚姻關係很差時,我更加勢在必行。」
程舒也獃獃的,今日他這般坦白,將心底旮旯里所有的陰暗翻出來給她看個究竟。他是真的無所顧忌的跟她開誠布公了吧,接著他的計劃就是和她聯手打倒老夫人那一派,奪回他想要的一切。再然後呢?在這個過程是不是還要考察一下她的綜合能力,如果合格的話,他再使出胡攪蠻纏那一招哄得她回心轉意,最後抱上兒子拍個全家福,皆大歡喜。
「舒舒,我計劃了很多事情,包括怎麼接近你。我知道我現在坦誠告訴你這些,在你看來,我就是個無恥的小人。」他雙手垂到膝上交握,嘴角的笑容悵然,「我沒有想過,感情是不可以用來計劃的,你在我的計劃之內,然後又變成計劃之外。」
「歐陽安安是你的計劃嗎?」程舒也打斷他,問。
他的眼神避之不及,他狼狽地點了一下頭。
「孩子是你的計劃嗎?」程舒也再問。
「不,不是。」他頓了一下。
程舒也一字一句:「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兩個人對視著,唐清寧抿了抿唇,然後低下了頭。
程舒也只覺得自己碎了一地的心又被他狠狠踩了一腳,她嘆了口氣:「清寧,那是一個孩子,是一條生命。哪怕他是一條狗呢,也不是給他餵了狗糧就可以了。狗都需要陪伴,人有更多的精神需求。我很傷心我現在才知道我和孩子都是你的計劃,我不該生下他,真的,我為唐允凡有我們這樣的父母感到悲哀。」
「舒舒,我還沒說完呢?我只是想跟你坦白,不想再瞞你一個字……」
「不用了,清寧,你別再說了。那些關於計劃之外的話,可能有你對我的不忍,說不定你還要告訴我你的情不自禁。你都不必說了,再多的修飾,都掩蓋不了你的初心。我們在一起時我就說過,無論將來我們之間會怎麼樣?但你不能騙我。你還記得你怎麼回答我的嗎?你還記得你當時的理直氣壯嗎?你現在一句開誠布公說得輕巧,你是不是以為你只要坦白了,我就必須無條件的接納和原諒?」程舒也拚命的想忍住眼淚,但失敗了,那失了控的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源源不斷地往下流。蘇沐陽之後,她再一次一點一點將一個男人放進了心裡,她沒想到他竟這麼不堪。
唐清寧抽了抽鼻子,他在決定開誠布公時就意料到了程舒也的反應。所以,他並不驚慌,而是沉默地看著她流淚。
「現在你想怎麼跟我聯手呢?我還有什麼用?老爺子死了,我的股份早就給了你。我還剩下什麼?唐允凡嗎?哦,對,就在今天,程東臨死前說了我父母那筆撫恤金還在,還有一些古董。不過我想,也值不了多少錢吧,跟我給你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比,不過九牛一毛而已。」程舒也揚著淚臉,笑得慘然。
唐清寧傾身拿過茶几上的紙巾盒,扯了一把紙,他想幫她擦淚,但看著她的眼神,他的手就不敢伸過去,只把紙巾送到了她的手邊。
「謝謝你作出巨大的犧牲把我從看守所里救出來,謝謝你陪我到宣城來。但我認為你對我的這份犧牲和我給你的股份以及你對我的欺騙相抵消,你付出得還是遠遠不夠。唐清寧,我不會和你聯手,不管你的計劃有多完美,我都不會答應你。」程舒也起了身。
「舒舒。」唐清寧慌了,程舒也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他甚至都想過她會情緒激動,然後他就趁機抱住她,她抗拒不了他的懷抱,他太了解她了。可她只是流淚,半點都不激動,話卻說得那麼絕情。
「唐清寧,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點良心,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們離婚的時候,你放棄了所有,包括孩子的撫養權,我之前說你可以隨時來看他。現在我收回我說過的話,你不可以隨時來看他。在他未年成之前,我都希望你不要來見他。」她抓緊了手機和身份證,抬步往外走。
「舒舒,我還沒說完呢,你不可以聽了一半就走。」唐清寧急得衝到她的前面擋住她的去路。
程舒也看著他急切的樣子,她站定:「唐清寧,我的話還不夠明白么?你後面那一半話有什麼說的必要,就算是我變成了你的計劃之外,你對我日久生情,愛得深沉也沒有用啊。」
唐清寧呆了呆,問:「可是,可是舒舒,我後來真的情不自禁……」
「你別說了,我犯噁心。」程舒也含著淚笑,「我程舒也願賭服輸,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舒舒,你別這樣。」他拉住她的手。
程舒也退了一步,她顫著聲:「唐清寧,請你不要逼我,好不好?看在我們也有過幾天美好的份上,算我求你了,你別讓我恨你。」
「舒舒,你冷靜點,我只是想請你把整個故事聽完,然後再作出客觀的判斷,而不是這樣武斷的判我的死刑。」他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為什麼總是和她說不到幾句話就崩。
程舒也定定地看著他,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眼前的男人變得如此陌生。他還是唐清寧,又不再是唐清寧。
她往外走,一步一步。他退,一步一步。兩個人到了門邊,唐清寧堵在門后。
「讓我出去。」程舒也語氣冰冷。
「舒舒。」唐清寧帶著幾分委屈看她。
「是你逼我恨你的。」她點了點頭,「唐清寧,我如你所願。」
「我……」
程舒也擦了一把淚:「讓開。」
唐清寧看著她的雙眼,他不自覺的就瑟縮了一下,他再也無法靠近她了吧。他愣神的片刻,程舒也拉住了門把手,他不敢再胡攪蠻纏,側了側身,程舒也從開啟的門縫裡擠了出去。
她走了。
唐清寧站在那裡,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那麼清晰,為什麼會這麼心痛?他靠著牆,慢慢地滑著坐到了地上。
她恨他,是他逼她的,他可真厲害。明明這次回了國,他想要一切重頭,想要真心真意沒有一絲隱瞞地對她好。
這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好,程舒也輾轉到天快亮才睡著。早上七點多,她就又驚醒過來。心裡裝著事兒,她也睡不著了。索性的起了床,睡前洗了的衣服吹了一夜空調已經干透了。她換了衣服,尋思著還是得回醫院去看看,程東今天火化,事情多得很。
程舒也下了樓,唐清寧等在那裡。
「舒舒。」他搶在程舒也開口前道,「殯儀館的手續昨天是我辦的,我和你一起去一趟醫院,把事情辦清楚了我就走,你看行不行?」他帶著討好,姿態放得很低。
程舒也往外走著,他亦步亦趨,她真的沒見過臉皮可以厚成這樣的人。
出了酒店大門,他指著路口停在路口的車:「我上次開過來,寄在停車場,現在剛好可以用得上。」
程舒也抬步向前,唐清寧大喜。走到路口時,程舒也拉開停在路邊的計程車車門,唐清寧眼睜睜地看著她關上車門,繫上了安全帶,他想喊她時,計程車已經啟動了。
「舒舒……」他喊出聲時,程舒也搭著的計程車已經駛遠了。
程舒也回到了第三醫院,病房裡,病床已經空了。
「請問,這張病床的病人呢?」程舒也問旁邊床的病人。
「一早走的,說什麼家裡出事了,什麼墳被挖了。」旁邊床的家屬道,「鬧哄哄的,我也沒太聽清。」
墳被挖了?程舒也一驚,她立刻想到她父母的墳……她拔腿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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