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長安亂（下）
這次阻擊駱紅渠和王動的計劃是由陰陽謀士王玄機親自布局，九王和玉后共同拍板決定的。
在做出這個計劃之前，他們做了充分的情報收集和分析工作，並進行了反覆推演：
確認駱紅渠、王動此行只有兩個人。
確認他們隨身攜帶著天子之寶。
確認王動的武道境界處於登樓和望岳之間，不足為慮。
確保在公主府的人接觸他們之前提前動手。
確保銀面具離宮后，玉后和新王的安全不會受到威脅。
……
基於這些精準分析，他們安排天衣三衛中的銀面具去對付駱紅渠，再安排大將軍之女，神箭手穆秋羅去給銀面具護法，最後派出兩隊玄甲兵壓陣。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陣容對上駱紅渠、王動二人都具備壓倒性的優勢，哪怕那個王動有望岳境的修為。
然而他們千算萬算，還是算差了一環，倒不是說他們低估了王動的境界，而是低估了他的殺力和應變，也沒有想到他的棍法會那麼巧地剋制玄甲兵。
經過他剛才那一波大殺四方，雙方的力量對比，主要是氣勢上的對比，發生了逆轉。
王動提著滴血的刀，渾身散發著可怕的煞氣，令訓練有素、意志剛硬的玄甲兵心生退意。
雙方再次進入對峙狀態。
穆秋羅突然朝天上射出一箭。
嗶呦——
羽箭穿雲而上。
啪——
在天空爆開。
赫然是一支穿雲箭。
「你丫的居然還叫人！」
王動罵了一句，抬起右腳，調整站姿，蓄勢待發。
穆秋羅和玄甲兵等人的神經跟著跳了一下。
他剛才展露出的那種身法實在太過鬼魅，配合那殺人不眨眼的刀法，令人不自禁的后怕。
「壓制心神，不要由著殺意佔據你的道心。」
王動正殺氣騰騰地準備將對面敵人盡數解決，忽而聽到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
正是駱紅渠。
她和銀面具之戰已然告一段落，未能分出勝負。
王動聞言，心中一震，依言斂起殺意，並以《百字詩》中的養神口訣暗暗調運氣息。
「我們師徒此次來京，是為救人，並不想妄動干戈，既然你們沒有我們要的人，何必擋住去路？」
駱紅渠負手向前走了一步，望著銀面具。
「交出天子之寶。」一道生硬的聲音從銀面具後面傳來，聽著不像是故意無禮，倒像是有某種交流障礙症。
「這銀面具練劍練得有點自閉啊……」王動暗暗想著，「不懂社交禮貌。」
當即大聲道：「你說交就交，你算老幾？你為何不把人交出來？」
銀面具看了王動一眼。
王動心中一震，感覺有一道強橫霸道的劍意朝自己碾壓過來，根本抵擋不住。
他想也不想，往駱紅渠身後一跳，機智避過。
「我徒弟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駱紅渠道。
話音落。
也不見銀面具如何動，只見那邊白影一閃，下一秒，他就出現在玄甲兵前面。
像一座城牆般矗立在那裡。
移形換位。
銀面具沉默不語，緩緩抽出如水長劍，劍尖指向地面，以實際行動回答了駱紅渠：
「要想從此過，先贏過我手中的劍。」
王動見狀，心裡忍不住吐槽：「既然最終還是要亮兵器，那剛剛打那一場算什麼？玩兒呢？還是說壓根就沒打站在那擺造型看戲？」
「師傅，你專心對付他，剩下的交給我……」王動道。
話未說完，屋頂上傳來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
抬頭一看，三隊弓箭手各自就位。
唐國飛羽營！
刷刷刷——
吱——
所有弓箭手同時搭弓射箭。
一時間，數十支羽箭齊齊瞄準駱紅渠和王動。
「你剛才說什麼，我專心對付銀面具，剩下的交給你？」駱紅渠突然看著王動問了一句。
王動：「……」
駱紅渠一笑，道：「既然人不在他們手裡，跟他們在這耗著也無意義，我看住那塊銀面具，你先走。」
「是。」
王動也不拖泥帶水，向後退了一步，正要展開身法離開，突然聽到一陣勾魂奪魄的鈴鐺聲。
叮鈴鈴——
三個打著赤腳、身穿奇異衣裙的姑娘出現在街道另外一頭。
那三個姑娘長得一模一樣，赫然是三胞胎。
三姐妹依照某種方位站定，靜靜地注視著王動。
王動雖看過奇門遁甲、星宿北斗一類書籍，但他對陣法的了解其實很有限。
他認不出那三姐妹站的是什麼陣，但他能感覺到那站法的絕妙，因為他找不到突破口，想離開卻沒有出路。
我翻轉手腕，把橫刀藏在手臂後面。
這自然就是準備動手的意思。
常言道，劍在亮，刀在藏，意思是說與人比劍時，一般都會把劍舉在顯眼處，有些高手，甚至還會在決鬥前來一番實力解說，譬如：
「我這劍乃天外寒鐵所鑄，劍長三尺七寸，凈重七斤六兩，堪為人間利器……」
比刀則不同，在沒有出手前，一般盡量不要讓對手看到你的刀，在出手的那一剎那電光火石般拔刀傷敵，一擊制勝。
王動收攝心神，目光盯著三姐妹的腳。
叮鈴鈴鈴——叮鈴鈴——
又是一連串刺耳攝魂的鈴聲，聽得人心悸神搖。
王動已是特別留意了，仍舊受到影響，腦袋一陣眩暈，不敢貿然動手。
三姐妹移形換位，化作三道幻影，在向王動靠近。
鈴聲越來越急迫響亮，越來越緊湊密集。
一時間，彷彿整個天地間都充斥著那令人心神不安的鈴聲。
叮鈴鈴——
叮鈴鈴——
鈴鈴鈴——
……
聲音從四面八方圍攏而至，籠罩著這方世界。
王動微一彎腰，下一刻身體彈出，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射向三姐妹。
一抹寒光隨之亮起，縱橫交錯，分掠三個方位。
咻、咻、咻！
那三姐妹的動作似慢實快，如狂風中的飄絮，應勢避開那危險之極的刀意，身形飄忽閃避，又在另外一處落定。
站的仍是那三個方位，只是彼此的距離拉得更遠，囊括的範圍更大。
鈴聲不僅沒有停住，反而更加高亢嘈雜，叮叮鈴鈴地如同暴風驟雨，蘊含其中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悠揚已完全消失，變得肅殺凄切，殺伐狠絕。
王動的身影出現在一個豬肉鋪旁邊，出路仍被那孿生三姐妹堵住。
盤龍棍投出后，王動此刻最擅長的攻擊手段就是行雲身法配合蕭郎刀法，結果那三姐妹的身法比他更玄妙詭異。
相比之下，優勢頓失，一刀斬出，連人一片衣角都沒碰到。
這京城的底蘊比他想象中深厚太多。
想來也是，若非如此，那些江湖高手、武林豪客早把長安鬧翻天了。
王動在思考要不要動用「力量爆炸果實」的能力。
一旦使用，他有一刻鐘的爆種時間，他有六七成的把握能一刻鐘解決那三姐妹。
但一旦能力時間結束，他將會失去八成體力。
身後的玄甲兵、紅衣女和弓箭手還在那虎視眈眈……
想憑兩成體力對付他們，無異於痴人說夢。
王動心中猶豫始生，一道鈴聲趁虛而入，震得他心慌意亂。
那三姐妹互換身位，正要一波把王動帶走，異變陡聲。
琤——
一道琴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像一把大劍，瞬間穿進那蠱惑人心的鈴聲中，餘音不絕，與鈴聲纏鬥，一舉奪其聲勢。
「玉樓八音！」
「鹿青崖！」
「撤！」
三姐妹的對話意有先後，卻是同時發聲，話音未落，人已離開。
「雙翼別追！」
城牆上有人叫了一聲。
王動抬頭望去，看到牆頭並肩站著三個人影：
一個身穿長衫，頭束玉冠，懷裡抱著一張古琴；
一個一襲黑衣，身體站得筆直，懷裡抱著一把烏鞘寶劍；
最後一個是位身材嬌小的小姑娘，她身穿綵衣，像一隻靈氣逼人的小鳳凰。
三人不知有沒有看到王動，忽然縱身躍下城牆，姿態如落葉、如飛劍、如彩鳳，先後落在駱紅渠身旁。
「不良人鹿青崖，見過駱前輩。」懷中抱琴，扮著男裝的女子向駱紅渠行禮。
「不良人鳳雙翼，見過駱前輩。」綵衣姑娘跟著行禮。
黑衣劍客沒有自報家門，抱拳行禮，沉默地站在一旁。
駱紅渠逐一頷首回應，道：「有勞三位。」
王動聽到三人自稱不良人，心中大安，暗暗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那位紅衣女箭手突然對著黑衣劍客大聲道：「裴孤雲，不良人已被裁撤，你還要跟著他們么？」
黑衣劍客恍若未聞。
綵衣姑娘回道：「一日不良人，終身不良人，你若還想嫁給裴大哥，加入我們吧，我會向徐叔叔替你求情的。」
「雙翼！」女扮男裝的女子叫了一聲。
綵衣姑娘扮個鬼臉，嘻嘻一笑。
王動摸著下巴，心道：「我似乎聞到了八卦的氣息。」
……
銀面具眼見對面新增強援，知道奪寶計劃就此失敗，陡然拔地而起，也不轉身，就那麼倒飛離去，像一顆流星，轉眼即消失不見。
「撤！」
穆秋羅表情複雜地看了裴孤雲一眼，含恨離開。
玄甲兵、飛羽營隨即撤得乾乾淨淨。
王動上前與三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