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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強人所難

  距離那次去春色滿園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過程中蘇以漾沒有再聯係過顧南喬,也不知道對於自己的意思,那位靈氣十足的花旦能意會到幾分,又能執行出來多少。畢竟這些事情該由春色滿園操心,就不是身為資方的蘇以漾需要考慮的了。


  可不知是離開蘇氏集團之後多出更多的空閑時間,還是蘇以漾想要更加了解春色滿園這個戲班子的成員,以便做到知己知彼。昨他居然難得好興致地去了趟b省大劇院,把顧南喬唱的那出《拾玉鐲》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


  其實早在研究春色滿園相關資料的時候,蘇以漾就對顧南喬有點興趣。他很好奇為什麽這個看上去條件相當不錯的花旦願意跟無甚發展前途的私人戲班扯上關係,甚至會放著b省京劇院的正經工作不去操心,反而把精力放在研究所謂的開發“創新京劇劇目”上麵。


  雖然顧南喬排演的劇目藝術質量都還算不錯,可這件事本身,卻是不太符合常理的。


  不合常理就代表著不確定性,這是投資大忌。


  可偏偏,這也帶來莫名的吸引力。


  那在春色滿園短暫會晤,顧南喬因為蘇以漾對戲班子一針見血的點評而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同樣的,蘇以漾也對這個明明素昧平生,卻在短短幾句話的交鋒間就明白他全部意思的姑娘莫名多出些許的另眼相待來。


  蘇氏集團的蘇大少,年少輕狂,心高氣傲,這是每一個和蘇以漾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他放肆地外露著自己的張揚與才華,行事所為總帶著意氣風發的自信,對於看不上眼的人或事,更是一丁點好臉色都吝惜於給。


  可越是曲高寡和,便越期待棋逢對手。


  蘇以漾的商業觸覺靈敏,雖然走得步步都是險棋,卻正因為這份敢想敢做,總能發現別人看不到的商機——對於劇場京劇的提案也是如此。


  雖然這份提案被蘇廣南貶得一文不值,直接給駁了回來,可蘇以漾卻不認為自己的分析有任何問題。要是開拓市場可以一帆風順,沒有任何風險係數的話,那麽隨便拎出來一個創業者就都可以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世間也就沒有所謂的勇者了。


  所以即便明知道前路艱難,蘇以漾也有興趣去試一試,尤其是這次嚐試涉及到“京劇”這個對他來意義重大的行業,他此刻表現出的執著與堅定,也就都顯得不足為奇了。


  對於這些,蘇以漾原本也沒指望著別人理解,可是當他發現春色滿園,或者更確切,當他發現顧南喬參與改編的新型京劇時,著實覺得眼前一亮。


  雖然最近一年春色滿園試圖改變的演出模式還在雛形階段,僅僅滲透在常規唱段之中潛移默化,甚至大有幾分僅是為了彌補這個私人戲班的樂隊不專業而因地製宜的改動,蘇以漾還是一眼看出其中蘊含的深意——本質上來,顧南喬的某些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也正因為如此,在研究資料的最初,蘇以漾這個素來眼高於頂的人,就難得對顧南喬生出些許意趣相投的欣賞來。也正是這樣,蘇大少才會有閑情雅興來看這場,原本並不值得他過多在意的京劇表演。


  與在春色滿園公事公辦地談話時不同,顧南喬在台上的樣子可以用顧盼生輝來形容。


  她那婉轉動聽的柔美唱腔在京劇伴奏中回蕩,被精致戲服包裹的盈盈纖腰繞著圓場步,蘭花指作穿針引線狀堪堪擺出雲手,無可挑剔的身段眼神,把顧南喬身上的古典美感發揮到了極致,而她眼底的靈動更可以用回眸百媚生來形容,讓觀眾們不出的心動。


  蘇以漾從到大看過無數名家名角的表演,加之他本身就從事演出開發行業的工作,長此以往早已把眼力提得相當高,普通演員常規唱段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更何況他身兼業內人士和投資方的雙重身份,別的觀眾僅僅是在看一場精彩的表演,他卻因為職業病忍不住挑演出的毛病,分析其中商機和藝術性的平衡,很難單純站在欣賞的角度來看一台戲。


  可偏偏,麵對顧南喬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花旦,蘇以漾居然難得動容了片刻。恍惚之間他短暫忘記了所謂的商機和批判,反倒想到塵封在心底的,年少時期的往事。


  雖然僅僅隻有短短一瞬,卻足夠讓蘇以漾詫異了。


  回神過來之後,蘇以漾的唇角微微勾起,那雙漂亮的笑眼望向舞台時混雜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在場觀眾的視線都集中在舞台上,沒人在意劇場黯淡的光線之下,蘇以漾的手指輕扣著觀眾席的紅色座椅,素來慵懶隨意的眼眸在望向顧南喬的時候明顯亮了幾分。


  蘇以漾對顧南喬激起了一些興致,雖然這隻是一片樹葉被風吹落,碰巧落在碧波不興的水麵上,激起一圈圈很快便消散趕緊的漣漪那種,可有可無的程度。


  可因為這些興致,蘇以漾臨時改變了注意。


  演出散場之後,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公司,把早已給春色滿園準備好的合同臨時加了一條進去,然後他思忖片刻,給鍾子逸打了個電話過去。


  鍾子逸和蘇以漾是發,大院子弟出身,家裏老爺子是b省的領導。鍾子逸原本住在新廣市,初中高中都是和蘇以漾在同個學校,上至打架鬥毆,下至考試作弊,全都廝混在一起,積累下深厚的社會主義兄弟情,可以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交情。


  後來因為鍾家老爺子職務變動,官職升了半級,卻調到緊鄰的z市任職,鍾子逸也就舉家搬到z市。而當蘇以漾國外留學歸來,才發現鍾子逸沒有子承父業混官場,反而自主創業開了宣傳公司,坐擁不計其數的大v及網紅資源,在z市混得風生水起。


  而蘇以漾自立門戶,當然少不了扯上自家兄弟,在驗收春色滿園的成果之前,蘇以漾特意跑了一趟z市,也就有了眼下在市中心旋轉餐廳的這場會麵。


  見了蘇以漾,鍾子逸連寒暄的步驟都省了,直截了當地問道:“我,蘇大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蘇以漾隨口應了一句,把菜單給鍾子逸遞了過去,“照著你之前口味點的,看看要不要加點什麽?”


  “不用,我的口味你最清楚,再我又不是來跟你喝酒吃大餐的。”


  聽了鍾子逸這麽,蘇以漾不置可否一點頭,把假客套的環節徹底省了。


  鍾子逸看著蘇以漾氣定神閑地自己坐在對麵喝紅酒,著實有些佩服自家發的心理素質。雖然早和蘇廣南鬧掰的當,蘇以漾就特意給鍾子逸知會情況打了預防針,可是這會兒真的見了麵,鍾子逸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十分不能理解他的心路曆程。


  “阿漾,你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咱們圈子裏的話題中心了嗎,”鍾子逸曲起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麵,“放著偌大的蘇氏集團撒手不管,非要和蘇叔叔對著幹,自己出來開公司搞什麽京劇市場開發,你和我講講,這是有多想不開啊?”


  “我爸給你塞紅包了麽,你這麽替他話?”蘇以漾調侃笑道。


  “我得難道不是大實話?”鍾子逸沒好氣地翻了個大白眼,“蘇氏集團多好的平台,別人做夢都想進去工作,你倒好,放著集團繼承人不當,非得要你自己出來單幹嘖,你這是在和誰較勁呢,完全沒必要啊。”


  “逸啊,咱們倆五十步笑百步,就誰也別笑話誰了,好嗎?”


  “誰跟你五十步,我可沒你這麽能折騰。”


  “怎麽著,你現在忘性這麽大了麽?”蘇以漾笑眼浮起好看的弧度,毫不留情地起了大實話,“總不會是因為這兩年鍾叔叔不再打壓你那網紅公司的事業,你就幹脆忽略了前些年因為自主創業,被罵得大半年不敢回家的事實了吧?”


  果不其然地,蘇以漾這句話太過一針見血,直接戳到了鍾子逸的痛楚。


  剛剛還在滿口講著大道理,試圖勸蘇以漾迷途知返的鍾大少嘴皮子上下碰了碰,愣是什麽都沒再擠得出來,直接熄火了。


  “行,我不過你,”鍾子逸煩躁地把杯子中的酒一飲而盡,才沒好氣地,“直接告訴我你想怎麽做,又需要我來配合什麽吧。”


  對於鍾子逸的應承蘇以漾毫不意外,他把提前準備好的材料放在桌麵上,推到了鍾子逸的麵前:“左邊的是企劃案,右邊的是合同書,看完了提點建設性意見,你想怎麽辦。”


  “喲,你這樣商業才還需要我等凡人提意見啊,”鍾子逸邊和蘇以漾瞎逗貧,邊隨手拿起企劃案翻了幾頁,“這會兒又不是你把別人都當白癡的時候了?”


  蘇以漾輕笑了一聲,沒搭理鍾子逸,而是從口袋裏摸出煙盒,磕了根煙出來。


  隨著鍾子逸一目十行地把企劃看完,當下就變了臉色——真不怪蘇廣南看過這份企劃之後火冒三丈,就連自詡很有冒險精神的鍾子逸,此刻都不由得感慨這樣的做法太過冒險,保不齊就是拿著真金白銀打水漂,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抬起頭看見始作俑者大爺似的看著窗外夜景,修長的手指夾著煙,氤氳白霧映襯著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透著不出的悠閑隨性,不由得更加怒火中燒了。


  “我阿漾,你還能不能靠點譜,還有閑心抽煙呢?”鍾子逸痛心疾首地,“老子是做宣傳營銷的,又不是做洗腦傳銷的,你這不是為難人呢嘛,你”


  可是鍾子逸的話才剛到一半,就被女孩子夾雜著笑聲的驚呼打斷了。


  “蘇哥哥,子逸哥,哎?真的是你們,這麽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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