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神秘相冊
不論是蘇氏集團,還是燦然集團,既然能混成b省龍頭,久居領頭羊的位置,其中高層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不僅對b省的勢力劃分了如指掌,還尤為善於把控人心。
楊禹同當然看得出,春色滿園一旦發展起來,對紀家經營的獨立劇團梨園堂帶來的衝擊力是最大的。正所謂同行是冤家,更何況這個冤家還是萬中無一的商業奇才,現如今把產業折騰得風生水起,聲勢浩大地蠶食著紀家在b省的地位,一時間風頭無兩。
這是紀家的痛點所在,也是合作的那把鑰匙。
楊禹同有所求。
跟在李宏峰身邊二十幾年,楊禹同名為董事長助理,實則卻是持有股份的肱股之臣,他對集團諸多事務了如指掌,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為,能力謀略都不在李宏峰之下。
近年來,李宏峰的商業規劃漸漸和楊禹同出現分歧,獨女李宣慈能力不足又玩心太重,支撐不起整個集團的產業。楊禹同不忍心看著燦然集團敗落,也不滿足於做集團的二把手,早已在背後殫精竭慮地謀劃多年,隻等合適的機會就可以順利把燦然集團收入囊中。
不過,這些事情僅靠他自己還是顯得有些式微,需要更大的助力在背後予以支撐,才能兵不刃血地拿下李家的實權,讓燦然集團順利易主。
而紀家,也有所求。
最表層來看是《驚夢》的演出項目被鍾子逸拒絕,此前數目不菲的投資都是紀大少過於自信,大手一揮拿著家裏的錢自掏腰包,真金白銀提前支付出去的。現如今演出項目正式啟動,後續卻苦於無人接盤,僅靠紀家無法獨立支撐,每多拖延一,就是多燒一的錢,哪怕是再淡定的人也受不了這樣的拖延。
更往深處,明眼人都知道防範於未然的道理。
b省演出界本就是寸土寸爭的兵家之地,現如今春色滿園還沒有徹底發展起來,就已經是一幅如日中的勢頭,如果不想辦法加以遏製,早晚會把梨園堂吞並得渣子都不剩。旁人或許不敢直接同蘇大少宣戰,可是同為b省龍頭的燦然集團卻不介意直麵交鋒,所以梨園堂的僵局隻有燦然集團可以破解。
這些事情楊禹同想的明明白白,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拉攏紀家裏應外合。
蘇氏集團根基太深,遠不是楊禹同一個人可以撼動的,不過春色滿園就不一樣了——這個戲班子隻是蘇大少獨立折騰起來的京劇劇場而已,家裏老爺子非但不接受,還心底一萬個不樂意,自然不會給予任何助力。
沒有蘇家作為依仗,隻靠蘇以漾一個人,便是再怎麽少年才,對上整個燦然集團,也難免顯得勢單力孤了。更何況李宣慈對楊禹同過於信任,在沒有李宏峰把控的情況下,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程度,楊禹同隻要略施計,就可以把李大姐變成自己手中的提線木偶,操縱整個集團的決策方向。
所以,楊禹同才會走上這樣一步險棋。
他主動找上紀家的家主紀廣帆,表達自己的合作意向,他想要借紀家之勢兵不刃血地讓沈宥提前出局。作為交換,燦然集團接手爛死在紀穆楠手中的《驚夢》項目,與梨園堂達成同盟。既然是同盟,自當同進同退,順帶著讓b省京劇圈子大換血一次,以後以梨園堂為尊,再無春色滿園,這些也都順理成章了。
楊禹同這番話雲淡風輕,剩下的話沒有透,隻是輕描淡寫地要讓沈宥出局。
可那沈宥是什麽人?
那是李大姐李宣慈的正牌男朋友,也是李老爺子默認的得意佳婿。楊禹同名為清理門戶,實為謀朝篡位,這背後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分明是想趁李宏峰昏迷不醒,借機逼宮。
更往深處,李宏峰為何會在這樣的緊要關頭突然病重,是否其中還暗藏著其他隱情,這背後的隱秘沒人得清楚,可是不論怎麽看,楊禹同都不可能是一身清白。
紀廣帆也是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狸,這些事情當然看得明白。
他原本沒有必要摻和著權力爭鬥的渾水,也沒有任何招惹李家的意思,可當背後涉及到蘇以漾,就又另當別論了。蘇以漾在演出市場折騰出多大的風雨,本質上都礙不著紀廣帆的事,甚至因為舊日情分,紀廣帆不介意幫他一把。
但現如今,蘇家少爺居然開始打京劇界的主意
這就是觸及了紀廣帆的雷區,他必須讓蘇以漾知難而退。
不過這些內幕紀廣帆並不想跟自家孩子明白,所以,他隻是淡淡扣住茶杯,不著痕跡地留下一句。
“這個項目你繼續跟進,燦然集團那邊有有任何問題,第一時間向我匯報,不論是大事情,都要親自和楊禹同對接,別再出任何岔子。”
“好,我知道了,爸。”
眼見著紀穆楠認錯的態度良好,紀廣帆隻是不置可否點了點頭,然後他故作不經意地又再開口問道:“對了,你新招到梨園堂的那個姑娘是怎麽回事?”
“什麽姑娘,”話題跳轉有些快,紀穆楠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揚眉看著紀廣帆,“爸,最近梨園堂來了不少人呢,你的是哪個姑娘?”
“怎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瞞著我不成?”紀廣帆無視了自家兒子的裝傻充楞,淡淡一勾唇角,幹脆把話得更明白了些。
“你平日在外邊沾花惹草家裏沒管過你,那是給你留臉麵,我不穿,你就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呢——現在跟你走得很近的那個姑娘,是春色滿園老班主的女兒吧?怎麽,被情人哄得腦子進了漿糊,正事和私情都分不清了嗎?”
對於範憶姍,紀穆楠平日裏表現得曖昧不清,人家冰山美人也是慣常矜持,以至於紀大少自己都沒摸清楚,他和範憶姍現在算是個什麽關係。
是戀人關係吧,兩人之間像是火候未到,是情人關係吧,又顯得太傷彼此間的情分,而且紀穆楠對範憶姍的感情不僅於此,本身也有些覺得心有不甘。
所以當自家老爺子把問題如此尖銳地點出來,那句刺耳的“情人”直直戳在了紀穆楠的心窩子上,以至於他下意識地替範憶姍起了好話。
“爸,你別瞎,姍姍是我正牌女友,什麽情人啊”
見到自家兒子這麽維護一個女孩子,紀廣帆冷哼了一聲:“我看你真是被美色迷昏了頭,連什麽是正經事都分不清了,她和你非親非故,會為了你跟自己的親生父親作對?紀穆楠,你該不會是讓人家算計的找不到北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姍姍和春色滿園是真的不對盤,這些破事我就不和你細了,總之她不會耽誤我正經事就是了行了,我感情上的事你老人家就別操心了,成嗎?”
“你自己心裏有數,”紀廣帆看著語氣不善地諷刺道,“你要是真的有數,就用不著我提著你耳根子叮囑這個,分析那個了”
可是這話還沒完,就被紀穆楠吊兒郎當的打斷了:“本來也不用你提著我耳根子一直嘮叨啊,反正我和姍姍的事,你別管就行。”
紀廣帆原本還想再多念叨幾句,可是紀穆楠幹脆開始打起哈哈,大有幾分“隨便你什麽,我就是左耳進右耳出,什麽都不想聽了”的架勢,直接把老爺子的話堵回唇齒間。
正好這會兒家中阿姨也把飯做好了,紀廣帆便不再跟自家孩子談論公事,而是從院轉戰到了餐桌,像往常一樣聊著那些家長裏短。飯後紀穆楠又聽了一會母親的念叨,才趁著黑之前折返回b省。
等到紀穆楠離開,偌大的四合院又重新安靜下來,紀廣帆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客廳休息,而是去了院旁那個儲存舊物的房間。
這間屋子麵積不算太大,隻有不足二十平,加之朝向不是很好,久不見光導致陰氣太重,不適合做臥室,僅僅用來存放舊物又多少有些浪費空間,所以便被紀廣帆單獨開辟出來做書房,平日裏放一些陳年舊物,偶爾有興致也可以端著清茶來這裏處理公務。
而此刻的紀廣帆,顯然不是帶著那些閑情逸致過來的。
推門而入時空氣中充斥著濃鬱的塵埃味道,紀廣帆抬手打開牆壁上的開關,暗黃色的壁燈便投影下昏暗的光暈,也將室內的陰鬱突仄一寸寸驅散幹淨。
然後他在藤木的搖椅坐了下來,打開旁邊實木書桌最上層的抽屜,從一疊明顯有些年頭的文件中翻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來。
那是一本包裝精美的相集,上邊積澱的厚厚灰塵足夠明這物件已經許久沒人碰過了,紀廣帆粗糙的手指掠過相集表層,心翼翼將上麵落著的浮灰擦拭幹淨,然後才不緊不慢把它翻閱開來。
相集裏存放著一張張保存完好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子不過七八歲大,眉清目秀,漂亮得宛如精致的瓷娃娃,彎生生的大眼睛像是攜帶著三月春色。
後來背景漸漸變化,成為現如今京耀大劇院的舊址。
相片上的女孩子穿著漂亮的霞帔戲服,眉目流轉間還能看到少女時期的精致柔美,卻又多了幾分人淡如菊的優雅風韻,當年可愛嬌嗔的公主出落成絕色的佳人,而她的身邊還有一個豐神俊朗的夥子,精致的眉目俊逸非凡,兩人宛如一對璧人。
看到這些的時候,紀廣帆神色越發難看,唇角不自然地勾起冷笑。
再往後翻閱,很多照片都是殘破不全的,有的是構圖時故意截取一半,還有的是被人為弄下半截,總之都是隻剩下女孩子的那部分,而不見合影中其他人。
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紀廣帆沒有看下去,而是猛然合上了相冊,連帶著把春色滿園迅速發展勾起來的複雜情緒壓抑回去。
“箐箐,我不想為難你的孩子,隻要他不涉足京劇圈,過好自己現如今的生活,安心當蘇家的大少爺,我會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下去,可是”
後邊的話語,是從紀廣帆的牙縫中擠出來的,字字句句戳在心頭。
“如果他非要和我作對,去查當年那些舊事,箐箐,你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