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淡泊 恩情
「是！」英武青年夜凌雲站直身，走到離天璣聖女不遠處盤膝坐下，默聲不語。
穆白再去泡了杯茶，給夜凌雲送去，便走到那尚未蘇醒的黑衣少年身邊坐穩。
山峰寧靜，不時吹起縷縷清風，引得滿山黃葉簌簌作響，模糊能聽見山間流水叮咚，並沒有人開口。
老人很淡泊，養氣功夫自然不錯，輕輕抿茶，神色不變，臉上始終掛著和藹微笑，目不斜視。
天璣聖女亦端著茶碗，除了最初抿過一小口，微微潤濕紅唇外，便不再動作，倒是一黑一白的兩隻瞳孔中，晶光閃閃，很是絢爛。
而那同樣是當世人傑，結友大半個玄州東部的英武青年，只是毫不出聲的飲茶，不多時便將一碗清茶悉數灌入肚中。
穆白起身接過茶碗，正準備再倒一杯，但那青年已然起身，對枯崖上的老人深深一揖，轉身欲要下山離開。
「適逢天地異變，息峰傳承盡出，上山便是有緣，這傳承你可隨意感悟一種帶走。」老人將茶碗放在膝頭，抬眸看向夜凌雲道。
那英武青年身形一頓，回身輕瞥了李墨瞳一眼，眸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華，旋即躬身長揖，道，「謝過師叔。」
老人淡淡一笑，始終如沐春風，不再多言。
那天璣聖女蛾眉罕見的挑起，進而微微一蹙。
穆白也是一怔，目光在幾人身上看過一圈，若有所思。
老人讓夜凌雲留下感悟傳承，未嘗不是間接告訴李墨瞳，哪怕是她天璣聖女，也可在這息峰感悟一種傳承帶走。
息峰底蘊到底有多深厚，以穆白的見識自然看不出全部，但若是揣摩估測，也未必不能猜出七八分來。
如此機緣，即便是那天璣聖女，便真的不會動心？
不說當時他模糊看見的那部不知名古經，便是此山之上，真真切切有一尊古聖的完整傳承，也足以讓她李墨瞳動心！
如此機緣，老人要拱手送給外人？
夜凌雲還好說，畢竟是上清源門弟子，哪怕不屬於息峰，卻也沾親帶故，而他自身雖未拜師，亦算得半個息峰弟子，此外那黑衣少年汀羽軒，上山來規規矩矩，送上一道傳承也未嘗不可。
但這天璣聖女……
如不出意外，其將來必是天璣聖地的掌舵人，根本不可能與上清源門扯上關係，各大勢力最看重的不過傳承，非親非故，豈有拱手相送的道理。
若說玄易子想藉此來拉攏那未來天璣聖地的掌舵人，卻是斷然不可能的。
老人性格淡泊，養一口氣於胸，早成大器，更是被汀羽軒家中那長輩評定為未來十年，玄州東部最有望成聖者。
如此人物，貫古通今，哪怕面對如龐然大物般的天璣聖地，也未必就會怕了。
如此，其依舊拱手將這道傳承送給那天璣聖女，目的便……
穆白回眸，看向坐在山崖邊的黑衣少年，心底瞭然，旋即對老人肅然起敬，這位老人，真的是大智慧、大能力者，真正悟了的人。
繼第一次飲茶后，天璣聖女再度將茶碗遞到紅唇邊，晶瑩的嘴唇微動，小抿一口，而後抬手將茶碗推向穆白，恰在其手中停穩。
「既然前輩要竭力保他，那晚輩便賣前輩一個面子，不過，不論晚輩能從息峰得到哪種傳承，都希望前輩不要出手干預。」
「自然。」老人淺笑，展開手，茶碗穩穩落在穆白手中，而後其閉上雙眸，對外物不再理會。
那天璣聖女站起身，身姿婀娜窈窕，長裙垂及腳踝，烏髮如雲披落，驟然，其緩慢邁開一對光潔玉足，微風起，下一瞬間，已走出前方的懸崖，落在半空與懸崖平齊之處。
而後，其驀然睜眼，兩道黑白光曦，徑直從那雙古怪瞳孔之中衝出，灌入茫茫雲霄之中。
奇在這光曦看著有千百丈長，但沒入那雲霄之後，卻如貫入另一界般，竟詭異的消失無蹤，只有源頭，沒有終點。
少許后，那天璣聖女毫無餘情的臉上，盡然露出一抹驚喜之色，其瞳孔中的黑白光曦，也倏然變得愈發刺目，但也只是一個剎那，那光曦便陡然收縮，沒入李墨瞳雙眸之中。
其緊閉上星眸，就那樣站在虛天之上，任髮絲在清風之中飄舞，羅裙獵獵，也不多言語。
有頃，她終於睜開雙眸，修長如扇的睫毛微顫，面露喜色，轉身對古松下的老人深深一揖，道，「前輩賜的機緣，李墨瞳沒齒難忘。」
說話間，其眸光投向盤坐在崖畔，靜靜不語的黑衣少年，道，「不過，他所拿走之物，於我天璣聖地也至關重要。
在息峰我可不殺他，但若其離開上清源門，晚輩卻必會遣分身阻攔，他能否逃脫，便是自身的運道，還望前輩能夠見諒。」
那老人沒有睜眼，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李墨瞳回眸深深看了眼那黑衣少年，轉身一步踏出，落在數里之外，再一步踏出，其身形已然消失在上清源門之中。
穆白蹙了蹙眉，未語。
玄易子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仁至義盡。
至於那李墨瞳，只是立場不同而已，原來認為此女太過冰冷霸道，但現在看來，其也並非不知變通。
那黑衣少年將來是一直躲在息峰，還是出去應劫，則是其的運道與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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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眸光，穆白緩步走到崖邊坐穩，展手將玄冥爐祭出，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今晚機緣無數，更是因那古法提前鍛造出神念，不過能否藉機一步躋身煉丹術師，卻還要考究幾分運氣。
雖說煉丹術師前期的標準是煉製辟穀丹的成功率達到四成，但卻未必便非要煉製十顆丹，成了四顆。
其實，往往自己能做到哪種程度，只要初次嘗試，其結果與預想的總差不了太多，且不說無論哪種境界，只要突破必能心生感應。
故而，哪怕只開此一爐，自己能否成就煉丹術師，穆白也完全能夠知曉。
念及於此，他抬手將本源火種送入玄冥爐，揮袖將一份藥草投入其中，手中印法祭出，適才祭煉出的神念，也從識海之中湧出，落在那丹爐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