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四章 連心珏
風吹來，古樹沙沙作響，搖擺的鞦韆逐漸停下，少女緩緩閉上雙眸，將那隻潔白玉珏握在手心，緊緊貼在心口，嘴角微微上揚，自語道，「還知道擔心我呢，還以為你真把我送的連心珏忘了呢。」
少女握著玉珏，嘴角始終保持著笑意，似是在聆聽，又似是在感應，少許之後，她撲哧笑道，「這根呆木頭，真是呆的夠可以呢，居然到現在還沒有辨明我的真身。」
少女緩緩放下手臂，睜開眼眸，眸中閃爍著惋惜之色，喃喃道，「原來你在南蠻呢，可惜我卻去不了了。」
「南蠻……」少女默默出神，似是想到了什麼，呢喃道，「為什麼會有一種熟悉感？」
「姐姐，你在和誰說話呢？」就在少女出神之時，一個小腦袋突然從鞦韆后探了出來，然後仰頭『望』著少女。
這是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不過五六歲的模樣，粉雕玉琢，女孩兒額前的劉海很長，靜靜垂到鼻尖上方。
驀然一陣風吹來，掀起那女孩兒的劉海，這才發現，那女孩兒竟然沒有雙眼，在原本應該長著雙眼的地方，竟是一片空白。
「是小雀兒啊！」少女回神，拍了拍小女孩兒的羊角辮，道，「姐姐在想一個人呢？」
「想人……誰呢？」叫小雀兒的女孩兒露出迷茫的神色。
「一個呆瓜。」少女似是想到什麼，露出一絲會心笑意。
「姐姐，你手中拿的什麼？」正在這時，又有一個小腦袋從少女身後探了出來。
這是一個小男孩兒，不出六歲，十分可愛，但與那名叫小雀兒的小女孩兒相似的是，這個小男孩竟沒有雙耳。
「小靈兒……」少女露出一絲笑意，握緊手心的玉珏，抬手比劃出一個你猜的手勢。
名為小靈兒的男孩兒搖了搖頭，道，「小靈兒猜不到。」
少女鬆開手心，放在小靈兒眼前，小男孩驚訝道，「連心珏？」
少女輕輕點頭。
名叫小雀兒的女孩露出一絲迷惘之色，費力思索道，「小雀兒聽布憨哥哥說，姐姐不是將連心珏送給一個叫穆白的哥哥了么？」
「姐姐有兩隻連心珏啊！」少女憐愛的颳了刮小雀兒的鼻尖。
「噢……」小雀兒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似還不能理解少女的話，少許疑惑問道，「姐姐說的呆瓜，是那個叫穆白的哥哥么？」
少女輕輕點頭，道，「就是他。」
「那他是不是很傻啊，比布憨哥哥還傻？」小雀兒繼續問道。
「他豈止是傻啊，他還很呆，他就是一根笨木頭，笨的比布憨還笨。」少女想了想笑答道。
「是那根呆木頭笨，布憨才不笨呢！」在古樹下打著哈欠的壯漢不滿的癟起嘴，抓著一把丹藥塞進嘴中，含糊不清的問道，「萱萱，那根呆木頭會來找布憨么，他還欠布憨很多丹糖呢。」
「他肯定會來的。」少女仰頭望著天空，再度無聲出神。
那叫布憨的壯漢點了點頭，翻了個身，靠著古樹打起盹來，不多時便傳來一陣低微的鼾聲。
名叫小靈兒的男孩兒拉起名叫小雀兒的女孩兒的手掌，蹦蹦跳跳的去了遠處，和其他十餘個孩子嘻嘻鬧鬧的走遠了。
少女將雙臂撐在膝頭，托住香腮，望著天上飄來飄去的白雲，默默失神，偶爾撲哧輕笑，偶爾喜逐顏開，偶爾輕輕一嘆，偶爾露出一絲嗔怪。
良久，她低頭看向握在手心的那隻玉珏，喃喃道，「連心珏啊連心珏，怎樣才能把我和呆木頭的心連在一起呢？他為什麼就那麼笨，笨到連我是誰都分不清楚……」
清風縷縷，天空湛藍，白雲娟娟。
不遠處，是一條潺潺流動的溪流，溪水清澈，五彩斑斕的游魚來往如織，河底鋪著一層大小不一的鵝卵石，河岸兩邊則是碧綠蔥蘢的水草，僅漫過足背。
偶爾有一兩隻蜻蜓逐著蝴蝶，從水面上飛過，又飛過草地，翩翩遠去。
古樹上有色彩艷麗的異禽啼鳴，在樹枝上跳來跳去，偶爾竄進鳥巢，偶爾又穿入樹冠。
那顆古樹著實很茁壯，能有近百丈的高度，僅是樹榦，便有四十餘丈，樹冠蔓延，恰好遮住小溪，另一邊則伸過一道籬笆。
籬笆中圈著一方三丈大的菜園，其內種著各種瓜果蔬菜，碧玉一般，各種果蔬又像是剔透的美玉，令人愛不勝收。
躍過古樹，跨過小溪，是一道不太高的土丘，土丘上長滿柔嫩的新草，幾隻沒有人管束的野馬野羊或是低頭嚼草，或是嬉戲打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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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丘下是一片不太大的果園，其中坐著幾個正在下棋的老人。
棋是黑白石子打磨的，由於經常被握在手心把玩，已變得極為光滑，便如晶瑩的美玉，棋盤則是在一塊巨石上刻畫出來的，縱橫各有十九道。
穿過果園，沿著小溪，兩側稀疏分佈著一座座草屋，屋外籬笆，籬笆內圍著雞鴨，院子里坐著會持家的婦女，正在將一根根粗麻剝下，編成草鞋。
躍過這些草屋，遠處又是一片桑園，勤勞的男人們正將一根根桑枝連帶桑葉一同剪下，只有這樣，才能發出新的桑條，長出更柔嫩的桑葉。
和風不絕，正午的陽光明媚刺眼，卻沒有一點燥熱，幾隻大狗追著野兔，從遠處的山坡上沖了下來，躍過小溪，又追向遠處。
溪中游魚依舊來回穿梭，幾隻蚱蜢在水面划來划去，遠去的蜻蜓又追著蝴蝶，飛到溪水上空。
靜坐的少女倏然回神，小心將潔白玉珏掛在耳垂上，而後輕輕躍下鞦韆，提起地上的石鋤，邁著散漫的步伐，向那方菜園走去。
躺在樹下名為布憨的壯漢撓了撓頭，翻了個身，鼾聲再起。
桑麻田野，果蔬菜園，一顆古樹，一道籬笆，一隻鞦韆，一把石鋤，十餘個會打鬧嬉笑的兒童，四五個閑來下棋的老人，一村編織草鞋，養著桑蠶的男男女女，再加上幾條會攆野兔的大狗，偶爾再想一想那個該想的人，笑一笑，鬧一鬧，日子就是這樣，簡簡單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