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四章 春風蕭索【四更】
「嗯?」
穆白露出一絲疑惑之色,就在他看去之時,那個隱藏在暗處,監視他的人居然突然離開了,恍惚中,他只看到一個模糊背影。
在這道背影之上,他感到一股淡淡的熟悉。
「此人會是誰?」
穆白一步邁出,落在那在暗中監視他的那個人所佇立的地方,只是,對方相當謹慎,並未在這裡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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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向四周仔細觀察片刻,再沒有發現到那道模糊背影,穆白便收起沉海蛟龍甲,然後邁步走向遠處。
走出五千餘里后,他找到一處臨時的落腳點,隨之隱藏起來,藉助自身的恢復力,開始修復體內的那些道傷。
一夜無話,翌日晨間,穆白霍然睜眼,一步踏出,從原地消失,下一刻,他已落在十裡外的一座山崖上,然而這裡卻空無一物。
下意識得,他蹙了蹙眉頭。
就在昨晚,他在此地潛藏下來之後,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便又再度出現了。
只是,對方似乎並沒有動手的打算,因而他也便沒有給予理會,直到今日早晨,他徹底修復傷勢,才暴然突襲,想看看這監視了他一夜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只可惜,等他趕到對方的落腳點,其竟早已離開,杳然無蹤,依舊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穆白眉頭蹙的更深了,模糊中,他感到昨夜看見的那道背影有種強烈的熟悉感,但卻始終想不起來,對方到底是誰,又可能是誰。
「這兩次其分明都有出手的機會,但卻並沒有動手,到底是何用意,莫非是在暗中保護我?」穆白閃了閃,實在無法猜到那監視他的人到底懷著怎樣的目的。
隱約中,他感到對方是在保護他。
畢竟從昨夜與雲師交手之後,他便一直處於虛弱之中,而即便是在與雲師交手之際,他也面臨著隨時都會被對方反制的危險。所以,若說這藏在暗中的人是在保護他,倒也並非沒有可能。
「他會是誰?」
穆白閉目冥思,卻實在想不到,記憶中有誰會有這樣的動機。
若對方真的是來保護他的,那倒有極大的可能是出自吳馨兒的安排,只是,若真是吳馨兒安排的人,他不應該會有那種濃烈的熟悉感才對。
而在他認識的人中,似乎也沒有幾人能夠躲過他的靈覺,而這些人,也並不會特意來保護他。
所以,這暗中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到底抱著怎樣的目的,倒讓他感到疑惑了。
收起思緒,穆白再是一步邁出,走向遠處,不過卻未直接去往小燕都,而是換了一個方向。走了近萬里后,他再次停步,仔細感應,卻並未生出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
直到下午時分,他也再未產生那種感覺。
「莫非真的是在保護我?」
穆白無法確定,不過卻調轉方向,朝小燕都走去,至第二日卯時,他已來到小燕都城外。
鏘!
他祭出金母爐,將季詩雨三人放了出來。
此時尚在破曉時分,天色還未放亮,不過城門卻已經打開。四人徒步入城,越是接近北城,季詩雨與瀾滄子的步伐便越發沉重,但終究,一行還是來到季家之外。
房門緊閉著,隱約能看出在這一月間,這座大院還有被人打理的痕迹,但相比於往常,這院中卻多了太多孤清,少了太多歡樂。
清晨的薄霧中,高聳的院牆隱約能看見破損后被修復的痕迹,雖不現斷壁殘垣之象,卻憑空添加幾寸蕭索。
推開塵封的大門,門框上抖落下一層薄薄的灰塵,四人走入院中,能清晰看見地面上已生出縷縷雜草。
院中沒有半個人影,池中的流水也已經乾涸,園囿中的花草不經打理,長得格外瘋狂。
季詩雨蹲坐在那已然乾涸的池塘前,沉默的盯著露出淤泥表面的蓮藕。
「你說,我是該恨我自己……」她低聲呢喃,「還是該恨羅翼,亦或者說是恨你?」
另一邊,盤膝而坐的穆白沒有回答,他知道季詩雨正在和誰說話。
不遠處,瀾滄子坐在已長出雜草的台階前,沉默的望著天空。百年前,他曾應故人請求,幫其照顧後人,但如今,他食言了,整個季家,也只剩下季詩雨一人。
是他無能?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謝蒼朮負手而立,站在屋檐下,盯著那漆株上已經乾涸的血跡,一陣沉默,亦是無聲。
天亮時分,謝白芍孤身來到這座死寂的院落。她悄無聲息的來到季詩雨身後,緊緊盯住對方,眸中閃過一絲恨意,一絲惆悵,一絲嘆息,最終化為無盡複雜。
「你說,我該恨誰?你將劫難帶來,卻悄無聲息的走了……」
驀然聞言,穆白抬頭向謝白芍看去,少許,他帶著一絲歉意道,「羅翼已經死了。」
「死的好!」謝白芍冷笑一聲,倒是謝蒼朮眸中流下兩行清淚,不用多說,他已明曉一切,羅翼死有餘辜,但正像謝白芍說的那樣,他又能恨誰。
或許是季家,是他那徒兒,亦或者糾根結底,算到穆白頭上?
清晨的院中有薄霧縈繞,這已是開春后的第二個月,但卻依舊顯得格外的冷清,就像那人心,冷的徹骨。
「你季家人的遺骨我命人埋在季家墳地,這院落我也已命人前後修葺,自此以後,我們恩怨兩消,再不來往。」謝白芍盯著季詩雨看了良久,然後緩緩抬步,向院外走去。
「詩雨……」謝蒼朮一聲長嘆,有話要說,但話到嘴邊,卻才發現老目已經昏黃,聲音也已哽咽。
「師傅,詩雨知道,是詩雨對不住師姐,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季詩雨忍住眼中的淚花,哽咽道,「師傅,你回去吧,師姐也需要人陪伴。」
謝蒼朮輕輕點頭,不再多言,繼而轉身徑直走向院外,及近門邊,他又驀然回頭,卻是看向穆白,恰在這時,穆白也抬頭看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驀然交碰,只有一片苦澀,以及無盡複雜。
穆白輕輕一嘆,或許,在這小燕都中,除了那座孤冢,已沒有多少值得他回念的東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