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九章 不死桂樹【一更】
天灰濛濛的，狂風怒嘯，不息不止，其中夾雜著數之不清的噬魂蠱，異常兇悍，連金母爐都被它們撞的變形了。
周圍的空間也陷入扭曲，穆白不敢再使用碎空盤，只能靜心坐在金母爐內，隨著風暴漂流，不知將去往何處。
風暴無邊際，持續不停，滾滾遠行，最終，金母爐被甩出風暴中心，穆白連忙操控著它，歷經千險，終於從其中逃出，落在一片曠原之上。
天空如被水洗過一般，乾淨的不染纖塵。站在這顆古老的星辰上，仰頭便可看見璀璨星空，星輝搖曳，飄渺無期。
由於大氣稀薄，加上這顆古星無法自轉，所以其上黑夜與白晝的分界並不明顯，時有幾束耀眼的光曦閃過，從宇宙深處來，又趕往宇宙另一端的更深處。
古星荒涼孤寂，仿如被歷史遺棄，化成了一片廢墟。仰望星空，不由悲從中來，無法斷絕。和浩瀚的宇宙相比，人類又算什麼，太渺小。
星空無邊，然而擁有生命的星辰卻屈指可數。生命是宇宙中最偉大的奇迹，同樣也是最脆弱的奇迹。
抬頭仰望星空，不免陷入深思，生命的意義何在，哪裡又是它們的最終歸宿？
時間如滾滾大河，萬靈如河中的泥沙。是泥沙，只能隨波逐流，河水去往哪裡，泥沙便漂泊到哪裡。某一天，當沙擱淺在岸，便表示著一個生命的終結。
哪怕是最強的帝與皇，也跳不出時間的河流，真的擺脫了時間的束縛，那也便代表著生命的結束。
一花綻放，必有一花凋零。
「衣……」
小傢伙趴在穆白肩頭，抓著他的髮絲，揉亂又撫平，情緒分外低沉。連她也感受到了籠罩在虛空中的悲哀。
這是一片凄涼地，匯聚了自萬古以來的所有哀傷與眼淚，令人不由得受其感染，從而陷入那種悲傷意境，無法自拔。
這顆古星包含了太多人的希望，但最終，希望卻轉化成失望，變成了止不住的憂傷。
穆白踏著堅硬的地殼，踽踽前行，一縷縷塵埃飄起，落在他的衣袍表面，染黑了賽雪的衣擺。
這塵，不知來自哪個時代，又不知寄託了多少人的企盼，可能是相思，也或許是壯志，還可能是寂寥……
又或者，它們最初是一棵樹，是一寸骨，是從天外飛來的隕星……
誰知道它們在當初具體是什麼呢，因為在現在，它們只是一粒塵罷了！
儘管這粒塵背後，可能隱藏著豐富而精彩的故事，但那只是塵埃的故事，與踏過塵埃的人又有什麼關係？
正如……這是你的紅塵，與我無關……
隨風暴而行，穆白已遠離此前的那片墓地，不知到了何處，只感到虛空中突然多出一絲微弱的壓迫。
他知道自己走對了方向，雖然可能偏離了最初的航向，但卻並未遠離最終的目標。
小傢伙說什麼也不願再回丹田，穆白索性也便由著她去了，當然，若是遇見危險，他肯定還是會在第一時間，將她收進丹田。
大地荒涼曠遠，無邊無際，穆白徒步遠行，白衣上沾滿塵埃，每走出一步，雙足都變得沉重一分。
他仿如行走在時間長河中，獨自背負了萬古，背對眾生，孤單寂寥，除了趴在肩頭、沒心沒肺的鸞衣外，再沒有半個同伴……
前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一層綠瑩瑩的輝芒，那光芒仿如來自大地盡頭，打碎悠悠時空，驀然喚醒了沉睡的遊子。
那一瞬間，穆白感到了一股欣慰，一絲滿足。
這是一種突然而來的感覺，驀然泛上心頭，沒有半分預兆，等他醒悟時，才察覺到，這竟是家的感覺。
穆白加快速度，前方的光芒越來越亮，覆蓋面積也越來越廣。翻過幾座山後，他才發現，原來那綠芒幾乎覆蓋了大地盡頭，空中飄浮著淡淡的芳香，還有一種生命所獨有的氣息。
「桂花……」
穆白突然停下腳步，竟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大概是追尋太久，終於找到了目標，又或者此情此景太過相似，不由觸及了他記憶最深處的柔荑。
「是桂花，錯不了，和當年的氣味如出一轍！」
他放開腿飛奔，此刻哪還有什麼顧忌，又哪還有心思關注可能存在的危險。現在穆白只剩下一個念頭，他要趕到前方的地平線上，仰望那顆古老的桂樹，踏入那桂樹下的古老殿宇，穿過那幅壁畫，回到原來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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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回家……
獨自在外漂泊太久的遊子，已經忘記了孤獨，將思念藏在腦海的最深處，但無論何時，他都忘不了那個家，這是遊子心靈深處的最後港灣，唯一的溫暖。
穆白將速度發揮到極致，他恨不得再生出一對翅膀，能幫他再次提升速度，他獨是忘了使用碎空盤，大概現在，他腦海中也沒有這個念頭了。
「鸞衣？」
小傢伙歪著頭，不解的看著自家主人，看到他雙目中竟已流淌，便越發的疑惑不解。
大概以她的經歷，還理解不了什麼叫做相思企盼。她唯獨知道，跟在自家主人身邊，每天有的吃，有的睡，就算這世界塌滅，大概也沒什麼關係。
綠色的曦芒愈發旺盛，已有一株古樹的樹冠從地平線上冒出，前方的壓迫也漸漸加強，但穆白已經注意不到這些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眼前的那顆參天桂樹，一瞬間，他的思緒變得恍惚，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不清楚哪裡才是真正的彼岸。
桂樹高聳入天穹，似是通往未來的階梯，樹葉綠茵茵，蒼翠欲滴，在這荒涼廣闊的大地上，這是相當罕見的異景。
樹上開滿白色的桂花，都說桂子花開，香飄十里，但這顆桂樹的花香，又豈是飄出十里！它的香已經飄入星空，從曾經飄到現在，又註定會從現在飄往未來。
它的香氣沒有盡頭，貫穿了時間與空間。神死了，魔滅了，連仙庭也崩毀，但它依舊存在，不知自何年何月生，又不知將在何年何月死……
穆白停住腳步，仰頭望著那顆高大的桂樹，樹冠撐起一層綠色的屏障，遮蓋住廣闊的地層，營造出一方凈土。
屏障外一片荒涼，屏障內馥郁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