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四章 你平安便好【三更】
月色西移,已然過了戌時,到了亥時六刻,還剩小半個時辰,便將到子時,彼時便是新的一日,再也不是七月初七。
穆白打量著手中的連心珏,少許抬起眼眸,看向四周,他到這亭中已近有一柱香時間,不知為何,那少年竟然還未出現。
若是真的想給他一個驚喜,也不應將他晾上一柱香的光景,莫非,他的猜測錯了?
但這古亭之中,分明便有少年留下的氣息,哪怕時隔四年,他也不應該將這氣息辨錯才是……
手中的連心珏越來越燙,這讓穆白倏然想起,在不久前遇到的那道似曾相識的身影。
當時他並未看見對方的面容,僅是匆匆一瞥,現在仔細回想,那身影留下的殘弱氣息,竟與汀羽軒出奇的相似。
「是羽軒么?」穆白一時無法確定,仔細回想良久,霍然起身,自語道,「那人絕對是羽軒,看他行色匆匆,莫非是遇到了難題,所以才會臨時離開?
對,肯定是這樣,否則羽軒雖然調皮,也不可能令我在此等待一柱香的時間,他肯定是遇到了麻煩!」
穆白握緊越來越燙的連心珏,一步邁出,向原路走去。無論汀羽軒遇到怎樣的困難,他都應該去及時幫助才對。
「希望不會太晚。」
穆白暗暗自責,暗恨自己反應遲鈍,竟白白浪費了一柱香的時間。此時汀羽軒都不知去了哪裡,他即便沿著原路追趕,也未必便能追上對方。
連心珏愈發滾燙,光芒也愈發明亮,就像一團跳動的火焰,燙的穆白手心隱隱作痛,仿如要融進他的手掌。
這是極為罕見的情況,要知道,就算是攥著一團五品真火,也難以傷到他的肉身,更莫說連心珏散發出的熱量,還並非火焰的炙熱,這種熱,給人的似乎是精神上得灼燙,而非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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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湖水泛動漣漪,失去往常的平靜,一朵朵蓮花綻放,滿地瓊葩齊開,岸邊有奔走的麋鹿,林中有飛躍的白猿。
世界安靜極了,又躁動極了,恍如在突然之間,那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被從原來的世界中剝離,然後穆白便成了匆匆過客,再也不與這世俗交織。
飛奔的少年停下腳步,攥握著那滾燙如岩漿的玉珏,吃吃看著同樣停下腳步的白衣青年,嘴唇囁嚅,雙眸中不自主的便湧上一汪晶瑩。
「呆木頭,你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短暫的停滯,少年亦或者少女便匆匆撲入穆白懷中,宛如歸來的乳燕,淚水在眼中不斷翻滾,卻又倔強的沒有落下。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又豈能因落淚而煞盡風景?
她不會告訴他自己在不久前因為未能算到他的行蹤,到底有何等擔憂;也不會告訴他自己其實已早早來此,等待半月有餘;同樣也不會告訴他,在瞎眼老人告訴她他已經來到瑤池后,是何等喜悅。
她只要清楚,他安然到來便好。
此時相見,便已足矣。
雖千萬言,不足道哉。
「傻小子,你剛才去了哪裡,讓我好找。」穆白輕輕拍了拍已細心換成少年裝扮的少女的肩頭,能感到對方心中的喜悅、焦慮、擔憂,最後那萬千情緒,僅化作一句「你平安便好」。
「我哪兒也不曾去,一直都在這裡等你。」汀雨萱抿了抿唇,喃喃低語,聲音宛如蚊蟲低鳴,細弱到幾乎無法察覺。
「木頭,以後一定要準時啊,我害怕時間到了,卻看不見你。」少女的十指用力的抓住穆白後背,攥緊他的白衣,害怕這是黃粱一夢,醒來后便會消失。
久久期待后的大喜大悲,哪有那般容易平復?少女心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她自己最是清楚。
「好!」穆白沒有多想,卻是鄭重點頭。
這算是一個承諾吧?他決然不會違背!
今夜的約定,他雖及時趕來,卻終究晚了片刻,他能感到來自於少女或者少年的擔憂,知道她心中到底是何等煎熬。
類似的事情,有一次便好。
「木頭,之前的那個人是你嗎?」汀雨萱問道。
「是我。」穆白輕輕點頭,不用少年多問,他也知道對方想問什麼,兩人間不需要太多言語,明白彼此的心意便足。
「我真傻,當時竟未能將你認出。」
「我何嘗不是。四年了,你和從前相比,真的變化太大,我一時竟也無法分辨。」
穆白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感到他的身體十分柔軟,不似男兒,更似溫玉,恍若無骨,實在和那纖瘦的身材不太相符。
仔細觀察,少年其實長高許多,已經齊及他的下頜,而且不知為何,少年身上竟多出一縷好聞的香氣,他那栗色的長發也更加柔順纖長,加之容貌清秀,完全可稱作翩翩美少年,無論走到那裡,都足以成為焦點。
「是嗎?」汀雨萱抿起嘴角,掛起一絲俏皮的笑意,問道,「那你說說,和從前相比,我都有了哪些不同?」
「不同太多,比如……比如你更喜歡哭鼻子了。」穆白想了想道。
汀雨萱「噗嗤」一笑,道,「這算甚麼不同,況且,你何時看見我哭鼻子了?」
「那大概就是我看錯了。」
穆白翹起嘴角,按住汀雨萱肩頭,將她從懷中推起,揚指從她那挺翹的鼻尖刮過,指著那對泛紅的美眸,笑道,「還說沒有,不就是四年沒見嘛,你小子何必哭哭啼啼,惹人笑話?」
「才沒有,你看錯了!」汀雨萱再度將他抱緊,唯恐眼前的人兒會在下一刻消失,似乎想將他緊緊握在手心,永不分離,哪怕海枯石爛,也不放手。
「好了好了,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你小子從前不是最怕我抱你嘛,現在居然又抓著我緊緊不放,我便在這裡,又不會飛走?」
穆白再次按住少年肩頭,將他從懷中推起,心情也愉悅萬分,難以平復。
歷經千難萬險,橫渡一片星域,跨過不知多少光年,這一切,何不是為了能夠準時赴約?
眼前的少年,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過特殊,無人能夠取締,所以他並不介意將自己的耐心多分出一些,全部交給這個少年。
儘管在他看來,四年過去,這少年越來越多愁善感,越發的……不像一個男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