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技傍身

  杜小草不拿爻魚回家的時候，金氏就把豆黃辣醬裏的小爻魚幹撈一條出來給兒子解饞，叮囑他別當零嘴吃著好玩，這東西能幫助他入定冥想，引星辰之力淬體雲雲。


  杜小草臉上淡淡，心裏冷嗤。


  這龍蛋覺醒仙種仨月了，《大胤修真寶典》還沒讀會三章，運行周天的技巧也沒掌握，糊塗蛋一隻，讓他入定冥想分分鍾能睡著，星辰之力十次有九次感應不到，他怎麽淬體修煉？


  不管會不會，能不能，龍蛋照樣神氣活現，全家人都得圍著他轉。


  院子裏有幾隻蘆花母雞咯咯噠，杜小草拎起鋪了厚稻草的竹籃子，走到牆角竹架上的雞窩旁邊，把還熱乎著的蛋撿到籃子裏。


  杜家常年養著一群蘆花雞，每天能撿小半竹籃的土雞蛋，不舍得自家吃，賣給進村收購的小販，一個蛋兩枚銅錢。


  杜小草把雞窩打掃幹淨，地麵撒上一層蘆灶灰去味，端著簸箕剛要去屋後菜地裏施肥，就聽見後娘大聲喊她：

  “死丫頭，過來教你弟弟認字，好好地教，敢耽誤他讀道典看老娘怎麽收拾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算盤，趁早死了心，讓你七嬸去仙城給你張羅個好婆家，好好幫襯你弟弟，別覺得翅膀大了心就野了，想飛出老娘的手掌心？做夢！”


  劈頭遮臉一頓數落，杜小草原地懵了一瞬，像是被人突然潑了一身冰水，涼透心底。


  她再怎麽早當家，到底才十二歲，活在後娘這種精明刻薄的女人眼皮底下，想要長久藏住秘密太難。


  她自以為隱藏很好的心思，早就被察覺了，還沒被放在眼裏當一回事，覺得抬抬手就能摁死她。


  杜小草恨得咬牙，低頭走回堂屋裏，拿起杜寶兒那本嶄新新的《大胤修真寶典》，她的那本已經被後娘拿去剪鞋樣子了。


  後娘雖然一心送兒子去城裏的仙塾，沒湊夠銀子之前，先讓“死丫頭”教一教他也是好的。


  現在整個杜家，甚至整個焦西村，識字最多寫得也好看的人就是杜小草。


  村裏的女孩九成大字不識一籮筐，她沾了奶奶的光，老人家一有空閑就用蘆灶灰和燒火棍教她寫字，每個字都寫得簪花一樣好看。


  被賣到焦溪村之前，奶奶是仙郡貴人的大丫鬟，日子過得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滋潤，不知怎麽得罪了當家主母，落到人牙子手裏。


  本來要賣她去髒地方，人牙子跟她有點交情，又怕她尋死，偷偷摸摸把人送到千裏之外的焦溪村，半賣半嫁給了杜小草的爺爺。


  金氏對婆婆教孫女識字的行為嗤之以鼻，這窮山溝溝裏，女孩子識字有屁用？有那閑工夫，不如學學怎麽紡麻織布，學學針線女紅。


  金氏自己雖然俗氣嗆人，織緞的手藝冠絕全村，杜紫蘅這個親閨女想跟她學，她教的有一搭沒一搭，後來幹脆不教了，逼著女兒去跟婆婆學斟茶行禮，焚香插花，各種伺候貴人的精巧活。


  奶奶雖然偏疼杜小草生下來就沒娘，對杜紫蘅和杜寶兒姐弟倆也當心肝寶貝一樣，教得盡心盡力，尤其是杜寶兒這個孫子，四歲就給他開蒙，不用蘆灶灰燒火棍那麽寒酸，正經給買了筆墨紙硯。


  可惜熊孩子不爭氣，屁股底下藏了針一樣坐不住，學了一年多，認識的字不夠一籮筐。


  等奶奶重病過世，他沒人督促天天瘋玩，那些字又還給奶奶不少。


  後來覺醒了仙種，要讀《大胤修真寶典》，厚厚一本典籍，再怎麽通俗易懂，畢竟是道典，杜寶兒一大半的字不認識，認識的也不懂得啥意思，佶屈聱牙啃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