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樹挪死，人挪活

  那個青袍管事確定她是上品仙種以後，把她交給一個眉眼妖冶的少婦照看。


  “柳娘子，這小丫頭是焦溪村甄七娘送過來的，品貌上等，仙種也是上等，你好好調教一下，將來能派上大用場呢。”


  柳娘子眯著眼打量杜小草，杜小草的目光卻放在她手中的鞭子上，像柔韌柳枝一樣的小鞭子，細細小小的一根，柔軟得可以纏在手腕上，一圈圈瑩潤剔透，像是用翡翠雕琢而成的玉鐲一樣青翠鮮活。


  杜小草在河邊洗衣裳的時候，不止一次聽說當丫鬟會挨打，看這柳鞭小小的一尺多長，打起人來肯定沒有蘆葦杆子打得疼，她扛得住。


  無論情不情願，她都得接受自己被賣進裴府的現實，接下來的日子，她能像甄七娘說的那樣吃香喝辣當然好，不能也要咬牙熬著。


  她不等柳娘子給下馬威，自己就拿起牆角的掃帚，去掃青磚小院裏的枯枝敗葉，還把被貓踩倒的兩棵野芍藥扶好，根部重新培了厚厚一圈土。


  柳嫂子一怔過後笑了，意味深長地掃了她幾眼，“你倒是個有眼色的，省了我一頓鞭子，來了我這兒的小丫頭，肯聽話就好，掃地劈柴這種粗活就不用做了。”


  她邊說邊用柳枝抬起杜小草的手，看清楚上麵的凍瘡以後，蹙眉嫌棄：“你爹娘什麽心腸，把你養成這副模樣？”


  杜小草默然不語。


  雖然她一直抵觸被賣掉，但祖母去世以後，她心裏就有了要被賣的覺悟，“賣身為婢”也是擺脫渣爹繼母的辦法之一。


  《大胤律》白紙黑字規定，任你血脈至親，一賣斷親恩，從此生死榮辱，再無幹係。


  哪怕她以後再贖身出來，也自立了門戶，不是從前那個杜小草了。


  她今年才十二歲，離家出走很容易落到壞人手裏，那還不如呆在裴家當幾年小丫鬟，長長身體也長長見識。


  祖母還活著的時候，跟她說過在高門大戶當丫鬟的事，說隻要不掐尖，不出錯，不勾搭主子少爺，徐徐籌謀，想辦法讓主子開恩賞了身契，自立門戶過日子也不錯。


  沒誰真的想為奴做婢，但杜小草在後娘手裏的日子太煎熬，她繼續留在家裏，繼母會像跗骨之蛆一樣無法擺脫，走出去才會有活路。


  她暫且留在裴府，看看主子們的為人品性，不太差的話，她就安分當丫鬟，幹粗活也好，伺候筆墨也好，伺候衣食起居也好，強過留在繼母眼皮底下挨打受氣。


  杜小草打定主意，跟著柳娘子進了隔壁東跨院。


  隔著一簇薔薇花叢，她發現廂房裏已經有了好幾個女孩，都跟她差不多的年歲，容貌各有驚豔之處，神態表情也迥異，有人嬌滴滴歡天喜地，有人木著臉蜷縮在角落裏，有人氣鼓鼓地罵人，罵的還就是柳娘子——


  “一個下三濫的牙婆罷了，逞的什麽威風？等我家人來了，非得好好教訓她！這裴府……”


  話未說完，“啪”一記鞭子抽在罵人女孩的後背上，疼得她渾身哆嗦顫抖，想要掙紮卻隻能僵在原地。


  杜小草驚訝的發現，柳娘子手裏這根一尺多長的小鞭子，居然伸縮自如，能瞬間彈出一丈多遠，光暈彌漫，星芒縈繞，一望而知是法寶。


  法寶！


  杜小草隻在夢裏見過的神奇寶物，施施然攥在柳娘子手裏，打在罵人女孩身上，痛不欲生又不見絲毫傷痕。


  這根柳鞭傷得是神魂，輕則讓人哆嗦僵直，重則昏厥倒地，更嚴重的甚至會變成白癡。


  杜小草萬幸自己乖巧，沒給柳娘子逮住機會打一頓。


  那個挨了打的女孩脾氣很倔，疼得眼眶裏憋滿了淚，還要開口再罵，柳娘子冷笑一聲，揮鞭又打了她七八下，把人打得昏厥過去才罷休。


  圍觀的幾個女孩嚇得麵麵相覷，柳娘子卻笑得嫣然，讓杜小草進屋休息，自己轉身走了，看都沒看地上躺著的女孩一眼，哪怕是花了大價錢買進來的，命也賤得跟草芥一樣。


  杜小草也不多言語，坐在靠窗的一個圓木凳上歇息，看到桌上有茶水冒熱氣，自己動手倒了一杯。


  那個嬌滴滴女孩悄悄靠過來，仔細打量了杜小草幾眼，問她是從哪兒被買過來的？


  “附近的小山村，家裏遭了災，銀子不夠使，就賣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