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順藤摸魚
杜小草的心懸到嗓子眼，這芥袋裏的千年血參、肉茯苓、龍爪藤都是難得一見的靈藥，妖鳥遺落的桐花佩玉更是驚豔非凡，連玉穗都是用雪蓮蠶的絲編製而成，冷霧縹緲，剔透冰寒，千年不腐。
落到了秦佑安眼裏，既說不清來曆，還會被截胡。
然鵝，秦佑安仔細看了半響，麵容長眸瀲灩無波，連稍稍危險的弧度都沒有眯起，甚至還輕笑一聲：
“一點山裏的野藥罷了，你還當成了寶貝……”
杜小草還在懵著，芥袋已經重新回到她腰間掛著，她一頭霧水地打開，傻眼了——
她藏在芥袋裏的靈藥、靈玉，全都不翼而飛，隻剩下那些不太珍惜罕見的還躺在竹筐裏，水晶碗也不翼而飛。
杜小草直覺是妖鳥搞的鬼，但這也算是好事，裝傻再不提起。
呂文昭既然有了追溯小銀簪源頭的辦法，執行力又強悍，短短半天就查出了宋依瑤魚骨簪的來曆，驚喜地問杜小草：“那片潭水裏，有兩隻魚妖？另一隻在你這兒？”
杜小草氣得翻白眼，這人太聰慧了，真不討喜，看破還要當麵說破，就更討厭。
呂文昭毫無被厭棄的自覺，繞著她轉了一圈，仿佛她就是那頭魚妖一樣，還欠扁地抽了抽鼻子，“沒有聞到有妖氣啊，這妖的修為這麽高深？能在我和秦佑安眼皮子底下逍遙自在？”
杜小草死死咬住下唇，打定主意不說話，免得被她繞到坑裏去。
呂文昭嚇唬她：“妖物大多凶殘，喜歡吃人，尤其是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丫頭，夜半無人的時候，吃得嘎吱嘎吱，連骨頭都給你嚼碎了咽下去。”
杜小草信了他的鬼，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擔心過小巨爻吃人，焦溪村的嬰孩夜啼擾人，父母慣用的伎倆就是“再哭惹來魚精吃了你”，魚吃人的傳說在村子裏源遠流長，是所有人的童年陰影。
但她沒想到的是，小巨爻也有同樣的陰影，動輒擔心被人類吃了去。
一人一魚互相提防了許久，漸漸地關係融洽，呆在危機四伏的村裏子互相幫扶，頗有相濡以沫的意思，杜小草怎麽舍得出賣它？
不說，就是不說。
呂文昭恨得牙酸，看向秦佑安，眼神示意他：小丫頭死倔死倔，油鹽不進，說不服，要不要打服？
秦佑安眸光幽暗，反問了呂文昭一個問題：“宋依瑤抓住的那隻魚妖，是公是雌，多少歲了？”
“據說五百多歲，已經快要化形了，被抓住的時候渾身都是骨架，隻剩下個大魚頭喘氣，陽翟宋家的人還想救治它，但是傷勢太重，撐不了幾天，隻能趁它還有一口氣，祭煉成旁門法寶，專克神魂……”
藏在杜小草身邊的這頭魚妖，能把一頭五百多歲的惡爻啃咬得隻剩魚頭，起碼得上千歲了，可以幻化成人，隱匿村中。
呂文昭領會到了秦佑安的醋點，眼睛一亮，嘖嘖看向杜小草：
“傻丫頭，你不會是被那頭魚妖的美色迷惑了吧？他長得比你主子還俊俏？”
秦佑安麵沉如水，清風朗月般的風度微微有了罅隙，扭頭看向杜小草。
杜小草怎麽都想不到事情會有這種吊詭走向，又羞又氣，她那小巨爻奶聲奶氣，幻化成人最多是個七八歲的孩童，哪裏有“美色”來迷惑人？
就算真美得蠱惑人心，她也不會動心。
任誰見過妖物的本體，就很難再有傾慕愛慕，千年妖狐魅惑書生，都要詐稱是落難良家女子，直接露出狐狸尾巴試試看？
呂文昭笑得打跌，拉過秦佑安給她看，“傻丫頭，你的世子爺才是人中龍鳳，瀟灑不羈，在白帝城外踏青，扁舟遊江，獨立鼇頭，錦衫引動滿城閨秀，朝他狂丟鮮花錦帕，扔得滿地豔紅，城門都被堵住了……”
如此直白的吹捧，秦佑安冰玉似的俊美麵龐上波瀾不動，直直看向杜小草。
杜小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崔小屠見她如此，上前擋住，替她撇清：“沒有妖魚，就是一根好看點的簪子……”
呂文昭大笑：“你倒是老實，一個好看點的簪子，會值一枚冬至錢？”
“冬至錢……很值錢嗎？”
“是啊，十萬兩有價無市，你要是能拿出來一枚，這丫頭就是你的了。”
呂文昭語氣輕佻，惹得崔小屠不快：“又不是你的丫鬟，你說了算數嗎？”
話題成功被帶歪，從崔小屠的“粗枝大葉”，扯到呂文昭的“越俎代庖”，再扯到秦佑安的“憐香惜玉”，舍不得苛虐寵婢……
連唐圭都被驚動了，躍到樹杈上看熱鬧。
末了，呂文昭拿出一枚閃著五彩眩光的丹丸，往杜小草眼前拋了拋：“看到沒有，黑天巫煉製的化形丹，妖物吃了立刻就能變人……”
杜小草不屑，變成人有什麽好？做魚恣意山水，逍遙自在，沒有渣爹繼母踐踏欺負，沒有兄弟姐妹覬覦盤剝，天生地養，元壽悠長，幾百幾千年呼呼而過，看遍滄海桑田，桑田依舊在，魚亦還在。
但小巨爻不是這麽想的，它對這枚化形丹垂涎三尺，不顧杜小草的一再告誡，賊溜溜地跑出來偷竊。
它以為頂著水晶碗就不會被發現，被發現了也不會被逮住，太年輕了，忘了被魚餌勾住唇艱難掙脫的酸爽滋味。
呂文昭拿出的這枚化形丹上，黏了一根細弱微塵的靈蛛絲，隨著丹丸一起入了它的魚腹。
守候在一旁捉妖的人，隻要扯著這根蛛絲，就扯住了它的命門，再也逃不掉了。
有水晶碗在，呂文昭看不見它，卻知道它就在眼前，一個禁製法陣扔過來，小巨爻插翅難逃。
火蛟隻會在杜小草遇險的時候發威，杜小草都指使不動它，小巨爻更是道旁路人。
水晶碗察覺到危機，也哧溜遁走，原地隻剩下一頭半人高的小金爻，齜牙咧嘴地想掙脫蛛絲，越掙越緊，痛得流眼淚了。
杜小草氣得撲過去幫忙，數落它：“你怎麽笨成這樣？這麽明顯的圈套也往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