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陪嫁逃婢
杜小草看著得意洋洋的小巨爻,忽然明白過來:
“你剛剛給那個攤主的五十兩,是用這隻蛐蛐變出來的?”
難怪那麽痛快,都不砍一砍價錢,反正這銀子給出去,還能長腿跑回來,五十兩還是五兩,沒甚區別。
她想起金花鎮上,那家售賣書畫的店鋪裏,小巨爻為了買下那套暗藏玄機的文房四寶,拿出的巨大元寶。
整整五百兩,好幾十斤的重量,擺在案桌上像艘小船,沉甸甸的晃人眼,把店鋪掌櫃都驚住了。
她當時就納悶,這小魚精哪來的這麽大元寶,原來是有能變銀錢的異寶!
她擰著小巨爻的耳朵叮囑:“以後可不許這樣了,人家做點小買賣也不容易,都像你這樣白吃白拿,再大的買賣也得垮了!”
小巨爻笑得狡黠:“想學我白吃白拿,先得養一隻幻銀蟲做靈寵,這種靈蟲可不是書蠹、墨魚,稍微有點門道的人家都能養上幾條,幻銀蟲生在金山銀海裏,長在金山銀海裏,一般的府庫根本養不活它,大胤國庫的銀子堆成山,每隔幾百年才能生出一條,像我手裏這種能變幾百兩大元寶的,獨一無二。”
他嘚瑟完了,生怕杜小草要收回幻銀蟲,魚嘴一張吞下肚了,氣得杜小草捶他。
小巨爻哧溜避開,大聲狡辯:“剛才那人居心叵測,想害人在先,我耍他一回是禮尚往來,這蟲不但能誆人,還能追蹤,那人用了一張替死符籙,躲過了榆錢樹的擒拿,還沒有跑遠,已經被神君抓住,有銀子也沒命花了……”
杜小草驚訝:“能審問出他是誰派來的麽?”
“難啊,他是死士,又是西蜀孟氏,寧死也不可能出賣主子……可惜了,太蠢。”
小巨爻的童子臉上,露出一抹看破塵世變遷的滄桑,轉身跑向神君廟,去牌匾裏找他的小夥伴玩耍去了。
杜小草獨自接著逛。
有白玉美人的教訓在前,她再看見什麽都沒有買的欲望了,天知道那些新奇巧妙的玩意裏,暗藏著什麽殺機。
命隻有一條,怎麽珍愛都不為過。
三日之後,她無論是去裴府做大小姐,還是去璿璣宮做女弟子,都要離開焦溪村。
祝青筠和桑弘洋雖然神通莫測,嗬護妖鳥奮不顧身,都是縛地神靈,太遠的地方鞭長莫及,她這個宿主隻能憑本事活下去。
河東裴氏不惜混淆血脈,不顧世家譏誚,非要把她錄入宗族譜牒,所圖都在秦佑安身上。
她不想成為別人的負累,哪怕那個人是秦佑安,她要自己爭出一條陽關道,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妖鳥宿主的秘密,她暫時不會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秦佑安,那樣會讓他陷入極大的危險。
不需祝青筠和桑弘洋出手,已經涅槃覺醒的妖鳥就會殺人滅口。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所謂秘密,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
小白狼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繞著她的腳踝賣萌,明明是一頭變身後比她還高的巨大妖狼,萌噠噠一小團的裝小狗。
她隨手抱起來,沿著山道繼續往前走。
路過一片高大山壁的時候,角落裏站著一男一女,男子溫潤俊朗,女子曼妙多姿。
杜小草匆匆一瞥,認出男子是白石粼,女子也有些麵熟,像是宋依瑤身邊的某個侍女,此時嚶嚶啜泣,半個人都靠在白石粼肩頭。
“白公子,你不知道,我被小姐逼到絕地裏去了……”
她的語氣悲戚絕望,白石粼卻頗為不耐煩,低聲斥責:
“表妹再怎麽不好,也是你的主子,受點委屈算什麽?你是她的陪嫁丫鬟,怎麽敢偷跑出來,當隴西唐氏是貧家小戶,一點規矩都沒有的麽?”
女子被嗬斥,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語氣也沒那麽溫柔了,恨恨埋怨:
“我若不跑出來,這條命就得搭進去,隴西唐氏不是貧家小戶,卻也沒什麽規矩,老的小的都恬不知恥……”
杜小草五感六識敏銳,躲在一塊大青石後,聽得清清楚楚。
且不說隴西唐氏家風如何,隻說這小丫鬟,真是個有膽量的,隻身出逃千裏,跑來焦溪求助白石粼。
當初宋依瑤差一點就做了白夫人,她的貼身丫鬟上行下效,跟準姑爺有些曖昧,不足為奇。
時過境遷,白石粼已經是江洲魏氏的女婿,表哥表妹勞燕分飛,這小丫鬟貿貿然跑來求助,不合時宜。
白石粼悶了片刻,從袖中拿出錦帕給她拭淚,溫聲問她到底出了什麽事?
“別著急,慢慢說,菡兒。”
叫菡兒的小丫鬟抽抽噎噎,把眼底心底的苦水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歸納起來就一句話:宋依瑤讓她給唐衍做通房,她不肯,被打得死去活來。
“四個陪嫁丫鬟,洞房當晚就被唐家姑爺打死一個,病死一個,逃了一個,就剩下我一個孤鬼,忠心耿耿地侍奉小姐,幫她出主意站穩腳跟,誰知道她一點不領情,還要把我推進火坑裏……”
白石粼臉上的溫潤幾乎快要繃不住,讓做通房丫鬟就是落火坑,那宋依瑤豈不是天天都在火坑裏?
唐衍沒廢之前,是風雅公子,身邊有四個寵婢,取名“春芽秋葉夏雲冬霽”,都是從家生子裏精挑細選出來的美人,嬌俏貼心,一年四時變著法的玩樂,在隴西頗有名氣。
然後唐衍廢了,四個寵婢全都被他攆了出去,每天關在屋子裏發瘋。
再然後宋依瑤嫁進來,夫妻倆一起關在屋子裏發瘋。
主辱仆死,陪嫁丫鬟最先遭殃。
這個叫菡兒的丫鬟,寧肯死也不願意伺候唐衍那種表態廢人,連夜跑了出來。
白石粼問清楚來龍去脈,輕歎一聲:“你一向聰慧過人,怎麽這次就傻了……”
菡兒哭得杏眼紅腫,人也有些怔怔的,抽噎埋怨:
“原先說好了的,到年歲就放我出去嫁人,她絕不幹涉,我每日裏苦捱,就盼著能拿回身契,離開隴西,去曲江投靠公子,安安穩穩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