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撒嬌傾訴
朱太守為了彌補女兒的過錯,把生擒黑巫蠍老的功勞,全都記在了她名下,先賞黃金千兩,又給了一件儲物法寶,形似羅盤,內藏乾坤,方圓百丈的巨大空間,還能容納活物。
之後太守府催動陣法,把蠍老的陰魂從姚捕頭的身體裏扯出,扔進一個巨大的玄色鬼幡裏祭煉。
原本黑漆漆的鬼幡,在蠍老的魂魄跌落的一瞬間,迸發出霜白的銀光,耀眼炫目。
蠍老麵目猙獰,嘴唇翕動,無聲咒罵坑害了他的人。
落入萬鬼幡中的魂魄,再怎麽強大無匹,都是黃泉路盡。
隨著他魂魄離體,玉扣爹的身體噗通倒地,生機飛快流失,臉上一根根渣開的絡腮胡須,像脫了水的秧苗,肉眼可見地萎頹,血肉豐滿虯勁的四肢,也漸漸變成了幹屍。
杜小草強忍住悲慟,把屍體收入芥袋中。
人死不能複生,屍骨總要送回焦溪村中,交給村正夫妻安葬。
朱太守又問起雪妮和玉扣的屍身,呂文昭麵不改色地撒謊:
“她們拚死反抗,被我用符火燒成灰燼了,這種邪魔外道,一把火燒了最省心!免得一個不謹慎,就著了道。”
這種杯具時有發生,朱太守便沒深究,挽留他們在府中用晚膳。
“兩位世子十萬裏迢迢,今晚我大擺宴席,替二位接風洗塵……”
“多謝朱太守好意,我和秦世子奔波十萬裏,又在城外鏖戰黑巫,精疲力竭,隻想回到住處調息淬體,宴席改日再吃罷。”
他說完轉身就走,不給朱太守任繼續開口的機會。
太守府占地遼闊,依山而建,一望無際的亭台樓閣,翹角飛簷,氣勢磅礴,到處都是幾十丈高的擎天石柱,雕琢著各種奇珍異獸。
三人走了許久,才走到大門外。
邁出玄鐵門檻的瞬間,杜小草長籲一口氣。
“終於出來了,在裏麵呆著讓人窒息。”
她低聲抱怨,惹來呂文昭的譏誚:
“裴二小姐還覺得窒息啊,你差點把人家父女倆噎得窒息,裏子麵子都丟光了。”
“那是他們理虧在先,認親宴那天你們不在,沒看到多麽凶險,我被她用石子砸在腳踝上,骨頭都差點砸碎了,疼得從十幾丈高的廊橋跌落湖麵,沒有小巨爻馱著我,當場就要丟臉!”
杜小草絮絮叨叨,把當日的危機說了一遍:
“那朱顏看我化解了凶險,不甘心,慫恿飛騎將軍的女兒魏晶針對我,汙蔑我勾引魏家的女婿,當時那麽多人都在,我差一點就聲名狼藉!”
說什麽認親宴,在場沒有誰真是她的親人。
裴半山接到嫡長子的槐佩,心急火燎地出城去東溪別苑救人,裴夫人麵慈心狠,看似出麵護住了她,背地裏不知道打什麽主意。
她孤立無援,連身邊伺候的大丫鬟都不能相信,夜裏睡覺都恨不得睜一隻眼。
此刻見到秦佑安,她氣鼓鼓地控訴,話裏話外埋怨他,不該撒手就走,把她一個人撇在狼窩裏,差一點就被叼走了……
秦佑安微微一笑,替她捋順額前的碎發,耐心解釋:
“當時母妃重病,我必須回去,拖延著不走隻會落人話柄,仙後那樣的人,有的是辦法讓我回白帝城,你有河東宗主回護,裴夫人一時半刻不敢拿你怎樣,城裏其它世家也不敢。”
“朱顏……”
“她太愚蠢。”
“她不是蠢,是想嫁給你,怕我礙了她的路。”
杜小草委屈地皺皺鼻子,“她沒本事對付博陵崔小憐,就來捏我這種軟柿子……”
呂文昭笑噴:“裴二小姐,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軟柿子?牙尖嘴利,奸詐手黑,撒嬌賣慘,樣樣都不輸給人,我在白帝城見過的那些側妃、常侍,全都被你比下去了!”
杜小草氣得瞪著他,想反駁又有些心虛。
默然走了一段路,避開太守府的耳目,前方緩緩馳來一輛華麗馬車,轎簾上繡著威武昂然的狻猊徽記。
趕車的人是王府扈從,從駕位上跳下來,單膝跪地行禮。
秦佑安擺擺手讓他起來,扶著杜小草上了馬車。
寬敞華麗的車廂,儼然一間小屋子,裝飾得清雅舒適,此刻卻略顯擁擠。
人太多了,除了白桃一家三口,還有雪妮和玉芽姐妹倆。
她們沒像呂文昭說得那樣化為灰燼,但也跟從前迥異。
雪妮因為祭煉的不徹底,還有幾分活氣,還認得昔日鄉親,玉扣已經徹底失去神誌,眸光冷直,任憑白桃千呼萬喚,一聲不吭。
秦佑安仔細檢查了一遍,重點看她的瞳孔,確定她已經變成人形法寶,再也救不回來了。
杜小草想不通,活人怎麽能祭煉成法寶?
秦佑安苦笑:“活人可以祭煉成人丹,也可以祭煉成走屍,此道陰損,常人不為,大胤這邊的術士也不善此道,繳獲以後就不肯毀棄,留在身邊驅使,像那位姚捕頭長得魁梧精壯,淬體巔峰的修為,力大無窮,用途很多,我事先做了手腳,才能帶回他的屍體。”
雪妮和玉扣,雖然沒什麽修為氣力,卻都是美貌少女,似死還生,難得一見的珍奇爐鼎,頗受世家貴人歡迎。
“像這麽一對,送到白帝城拍賣,能賣好幾萬兩銀子,尤其是這個叫雪妮的姑娘,她雖然成了走屍,還有一絲魂魄留在體內,像真正的少女一樣靈動……”
秦佑安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瞥了焦灼的杜小草一眼,問她還記不記得崔碩人?
“如果他得到雪妮這樣的走屍,就不用把那些女子的魂絲封印在畫卷裏。”
雪妮的身體,比畫軸更合適。
杜小草氣得扯過呂文昭腰間的鎖魂囊,要把那兩個害了雪妮和玉扣的黑巫揪出來,碎魂泄憤。
呂文昭好笑,淡淡地勸她:
“沒有用的,那兩個黑巫的修為很高,這鎖魂囊裏裝著的並不是她們的生魂,隻是一縷魂絲,過了這麽久,早就跟本體斷了牽扯。”
如今的雪妮和玉扣,決不能送回焦溪村,那樣是羊入虎口。
杜小草躊躇再三,把兩人藏進自己的獸囊裏,活人不能收納,走屍不是人,是法寶。
玉扣爹那具幹癟如枯藤的屍體,交給白桃的父母帶回村中。
兩人不顧杜小草的挽留,當即告辭,趕著自家那輛哞哞叫的小牛車返回村中。
白桃站在路口,目送爹娘遠去,眼圈通紅,揮舞告別的手臂都酸痛了,還舍不得放下。
杜小草撫摸著腰間的獸囊,情緒低落,除了哀歎小姐妹的不幸,還擔心起自己。
雪妮和玉扣是黑巫的宿主,體內藏著黑巫的魂絲,魂絲被揪出來,她們立刻成了行屍走肉,沒有丁點救回來的可能。
黑巫凶殘,妖鳥也不是善類啊,大胤世家圍殺她,她也反殺大胤的世家。
杜小草夢中所見,堆屍成山,流血漂櫓。
她很擔心,一旦這隻妖鳥涅槃成功,離開她的識海以後,她會不會淪為下一個雪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