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鸝園庶女
呂文昭冷嘲熱諷，秦佑安也沉默，絲毫沒有讓杜小草轉投雲夢的心思。
杜落楓也不急在一時，隻要杜小草是杜氏族女，假以時日，總能沾上光的。
他當眾曝出這個秘密，就是為了向秦佑安示好。
未來世子妃的母族，越強越好，越多越好，如果有必要，河東裴氏和雲夢杜氏可以聯手，共同抵擋博陵仙後。
在場都是聰明人，秒懂他的心思。
裴煜趁亂殺他的心思淡去，問他楚鈺兒的下落：
“是不是你把人擄走了？嫁禍給我們裴府？”
杜落楓也不隱瞞：“我本有此意，但還沒來得及動手，鈺兒就失蹤了，我今日過來，就想問個準話，人是不是裴府擄走的？”
裴煜搖頭：“確實不是我。”
“那就隻剩兩個可能，一是鈺兒另有底牌，悄悄躲了起來，二是天水趙氏的人已經抓住了她，詐稱沒找到人，趁機來裴府襲殺小草，鈺兒這樣被他們帶回去，就成了那位趙氏族老的金屋禁臠，什麽名分都不用給她。”
所有人都傾向後一種可能。
楚鈺兒千裏奔波來火羽城，要贖回表妹薛墜玉，忙了仨月毫無頭緒，她的本事可想而知，什麽底牌都沒有。
天水趙氏那位族老既然盯上了她，就會做得萬無一失，悄悄抓人，秘而不宣，色-欲得逞還能倒打一耙。
呂文昭頗為惋惜：“挺漂亮的一個姑娘，落到狼窩裏去了。”
楚鈺兒出身世家貴女，不肯做人侍妾，現在被暗中抓過去，連侍妾的名分都沒有了。
她的脾性看似柔弱，頗為剛烈，不懂得做小伏低，曲意逢迎，那位族老泄欲之後，會如何發落她，不敢深想。
杜小草因為她的失蹤，鬱鬱不安。
派出去打探的人回稟說，天水趙氏昨日就已抵達火羽城，蟄伏城外一整天，動向不明。
這坐實了他們心懷不軌，暗中擄走了楚鈺兒，既不用給她名分，也不用敷衍淥水楚氏。
火羽裴府也牽扯其中。
朱太守拿到裝滿殘肢屍體的芥袋以後，又驚又氣，重重扇了女兒一記耳光。
天水趙氏有備而來，無論有沒有朱顏那幾句挑撥的話，他們都會找上裴府。
朱顏多嘴的後果，是淪為各方的替罪羊。
天水趙氏再怎麽跋扈，也不敢認當眾襲殺兩位世子的罪名，裴煜再怎麽有恃無恐，畢竟虐-殺了數十條人命。
雙方各有錯處，又都不肯承擔後果，“始作俑者”朱顏，穩穩地被推出來頂缸。
朱太守也被牽連罷官，連同妻女一起押送白帝城。
……
燕閣水榭，杜小草坐在繡墩上品茗。
裴惠跪坐在她對麵，一臉唏噓，她剛回火羽城，就目睹這種變故，一個好好的封疆大吏，手握重權，轉眼就家破人散。
玉芽不以為然，把朱顏在認親宴上暗算杜小草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她就是一根禍殃，走到哪兒禍害到哪兒，這回又想暗害二小姐，搬起石頭砸了她自己的腳，活該！”
若如果不是杜小草運氣好，如果不是裴煜當機立斷，斬殺了所有來挑釁地趙氏扈從，杜小草麻煩大了。
裴惠沒想到還有這些曲折，拉著杜小草的手寬慰：
“都過去了，別壓在心上，裴府辦認親宴我也聽說了，還去求家主送我過來，他喝得醉醺醺，不肯應就罷，還砸了我一酒爵，差點破了相……”
杜小草驚訝地看著裴惠額角的砸傷，用劉海遮擋著，這麽久還清晰可見指甲大一片疤痕。
“姑母雖然是妾室，出身也是門閥貴女，侍奉了魏家主二十年，還給他生了魏紫，失寵了也該相敬如賓，他這麽不知體恤，太過分了！”
裴惠頹然苦笑：“傻孩子，相敬如賓說得是夫妻，哪裏用得到我身上？別看魏長晏費盡心機把我弄到手，也沒稀罕多久，懷上魏紫的時候我就失了寵，接下來十幾年，都是苦捱日子，就想著給紫兒說個好人家，死也瞑目了。”
裴惠似乎聽說了杜小草與魏紫不睦的事，特意過來說和，把母女倆這些年的辛酸悲苦一股腦傾訴出來。
“紫兒生的晚，在魏長晏那一溜女兒中不上不下的，上頭有周夫人生的三個嫡姐，下邊有得寵姨娘生的兩個庶妹，年長出嫁的不算，跟她差不多年歲的就有好幾個，什麽都比，什麽都爭……”
杜小草且聽著。
她一直以為，魏紫在江洲的日子不錯，穿戴光鮮，親事體麵，她自己也佩劍修仙，世家貴女的派頭十足。
裴惠口中的魏紫，卻迥然相反，淒慘程度令人側目。
“紫兒長到六歲，覺醒了仙種，按說該讓她入魏氏女學，修煉仙術，做個小仙子，周夫人卻說庶女用不著學這些，不準她去族學，當時府中像她這般年歲的庶女，有五六個，周夫人對外宣稱給她們請了女先生，其實就是兩個繡娘，天天拘著她們學針線，連讀書識字都不教的，黑心把人往廢裏養……”
這般養大的庶女，想記入譜牒都難，大多是到了年紀，姿容嫵媚嬌豔的，送給大世家的貴人做侍妾，長相尋常的，嫁給族中得用的心腹供奉。
對外，她們不能自稱是江洲魏氏族女，比仆婢的地位就高了那麽一滴滴。
魏紫從小就是美人坯子，隻學針線浪費了，周夫人不顧裴惠叩頭央求，硬把人押去鸝園學藝……
時隔多年，裴惠再提起，還是涕泣漣漣：
“二小姐怕是不知道，鸝園是魏氏養家伎的地方，裏麵的女孩子都是買來擄來的，從小跟著教習嬤嬤學藝，吃足了苦頭，等不到及笄，就被族中紈絝玩弄取樂，每個月都有人被活活折騰死了……”
杜小草一聽“鸝園”這個名字，就猜測是風月地。
裴府也有一座桃塢，養著七八十個女孩子，絲竹管弦之聲聒耳，家裏來了貴賓，就喊出來待客。
秦佑安和呂文昭無此雅好，否則漪瀾院裏不能這麽清靜。
魏紫好歹是魏長晏的親生骨肉，如此糟踐，令人無語。
裴惠憤懣控訴：“魏長晏好色無度，除了家中侍妾生的十幾個庶女，外頭的相好和鸝園的家伎，也給他生了不少兒女，兒子挑資質好的帶回來，當成管事、扈從培養，女兒全都不理會，任她們自生自滅。”
“可你是他正經納的貴妾，魏紫是有名分的庶女，怎麽能送到鸝園那種地方？”
“什麽貴妾賤妾，失了寵都一樣，我雖然頂著裴氏嫡女的身份，娘家生計艱難，事事都靠魏氏提攜，硬氣不起來，周夫人早看我不順眼，又忌諱我跟她一樣出身世家，怕我翻身奪了她的地位，恨不得把我踩到土裏去，紫兒生得好，她黑心要把人養成家伎坯子，長大了給給豪閥貴人做侍妾，拉攏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