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財迷道士
杜小草不大相信這麽落魄潦倒的老道士，會有除祟捉鬼的本事，怕不是個江湖騙子吧？
在人煙繁盛之地，誆騙村民幾個銅板就罷了，深入連綿逶迤的山林除祟，這不是找死麽？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勸，老道士忽然驚咦起來：
“此地距離金花鎮並不甚遠，卻鬼氣衝天，大有古怪。”
嬌俏少女翻了個好看的白眼，奚落老道士：
“師父又老眼昏花亂說話，你兩天捉了三回妖，啥也沒捉到，你不嫌丟臉，我和大師兄嫌跑得累。”
寒酸老道歎氣：“乖徒兒，不是師父無能，是那邪祟太狡猾，你以為為師真想招惹他？沒辦法，被他纏上了，我想認慫繞道都不行，他要是肯放過我，我願意低頭寫個服……”
呂文昭不屑這老道士的慫，指了指他手中布幡上的八個大字。
老道士臉皮賊厚，捋須自嘲：
“好叫公子知曉，這幾個字是我寫給旁人看的，自己從來不看。”
秦佑安不理他們鬥嘴，手持勘天羅盤，專心致誌的查看周圍有無妖鬼邪祟。
一刻鍾後，他找到一處荒棄的墳山，不知荒了多少年，一簇簇墳包幾乎已經湮平，被數十頭山魈侵占，日頭雖然還未落山，但深山樹冠太濃密，遮擋住了光線，這些山魈就敢出來作亂。
老道士喜出望外，立刻拔腳衝上前，變跑邊摘下腰間的那個大銀鈴鐺，叮啷搖晃。
山魈被鈴聲驚擾，慘叫奔逃。
還沒逃出多遠，陸續栽倒在地麵上，被老道士用一個黑白相間的小葫蘆收走。
“哈哈！師父今晚的酒錢有著落了，這麽多頭山魈，賣給靈藥閣，能得一袋金葉子！”
嬌俏少女一掃之前的輕蔑，拍手跳腳恭喜師父。
跛腳少年卻泠然出聲：“師父，修道之人要有平常心，區區一袋金葉子，你就守不住道心了麽？”
寒酸老道勃然大怒，揮舞佛塵痛打少年，邊打邊叱罵：
“孽徒！誰給你的膽子，敢教訓師父？他日是不是還要欺師滅祖？！”
老道士手中的佛塵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跛腳少年身上，很快就打得他青一塊紫一塊，額頭還有鮮血滲出，少年卻不哭不躲，也不求饒，一言不發，木訥又倔強。
嬌俏少女被嚇得眼淚滂沱，抽噎著嗓子央求：
“師父，大師兄性子耿直，不是故意頂撞你的，你總是這麽打他，他能不恨你嗎？！”
杜小草聽得蹙眉，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她剛才的那些話，哪裏是勸她師父消氣，是火上澆油。
這是要坑師父呢，還是要坑大師兄呢？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在老道人還知道克製，沒有真的把跛腳徒弟打死了。
杜小草五感六識敏銳，瞥見跛腳少年偶然露出的手臂，幹枯如老樹枝丫一般，宛如僵屍，毫無少年人該有的飽滿彈性。
秦佑安也留意到了，手中的勘天羅盤指針悄悄對準少年，指針毫無動靜。
所以，他不是妖怪邪祟，一般的邪祟不可能避開勘天羅盤的凝視。
寒酸老道士抓獲幾十頭山魈的喜悅，被跛腳徒弟一句“平常心”給懟散了，財迷上頭，繼續往山林深處走，嘴裏還嘟噥什“馬無夜草不肥”，想要大賺一筆，就得敢豁出命冒險。
饒是呂文昭跳脫不羈慣了，都被老道士的神奇操作驚住。
他能眨眼間收服幾十頭山魈，是有真本事傍身的人，絕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顢頇潦倒，他身邊的這對少年男女，也各有秘密。
從始到終，師徒三人沒跟他們搭訕，仿佛沒看見他們這上百人出現在山道上。
也許是謹慎，不想招惹紈絝貴人，也許是不屑，懶得搭理紈絝子弟。
跛腳少年從隨身背著的藥簍裏，挑揀出幾種有止血消淤效果的，揉碎了敷在身上，默默朝老道士消失的方向走。
嬌俏少女緊跟在他旁邊，路過杜小草身邊時，朝她嫣然笑了笑，目光似不經意間掠過她的全身。
杜小草在她看過來的時候，神誌有一瞬間的恍惚，識海中響起一聲唳鳴，才讓她回過神。
那少女已經走遠了，方才擦肩而過，她朝杜小草發起了神識攻擊。
素昧平生，無怨無恨，嬌俏嫣然的道門少女，卻要殺人。
太陽依舊掛在西天，山林中卻起了大霧，幾乎一眨眼的功夫，霧氣就彌漫了整片山巒。
呂文昭怒罵：“糟了！這下想走都走不出去了！”
大霧籠罩山林，分辨不清東南西北，有飛梭也白搭。
一動不如一靜，秦佑安讓眾人全都呆在原地待命。
“不要隨意走動，更不要離開人群，我記得剛才地上有很多散落的幹樹枝，全都撿起來，燃起篝火取暖……”
話音未落，有雨滴劈啪砸在麵頰上。
杜小草記得自己前方幾步遠有棵枯死的老樹，兩人環抱粗，中間空了偌大一個洞，塞滿了枯葉樹枝。
她摸索著找到老樹，小心翼翼地激發一張符籙，點燃樹洞中的枯枝敗葉，火光熊熊，眾人立即圍了過來。
呂文昭喪氣抱怨：“這雨下得太邪性了，剛剛還能看到太陽，現在連自己的腳尖都看不見！”
杜小草豎起食指，示意他噤聲。
她的耳力雖好，那老道士卻越走越遠，需要全神貫注才能聽清動靜。
他似乎站在一片溪澗邊，念著玄奧離奇的咒語，搖晃著他的那個大銀鈴。
鈴聲悅耳寧神，咒語卻催人昏睡，杜小草強打起精神，撐了一柱香時間，終於聽到老道士癲狂地大笑：
“哈哈！發大財啦，今晚回到金花鎮，老道也能去花船上小酌幾杯嘍。”
嘚瑟的笑聲過後，周圍山林中的濃霧漸漸消散。
杜小草趁著火光，勉強能看清秦佑安的臉，之前兩人雖然牽著手，眼前卻隻能見到濃霧。
這霧來的快，去的更快，一眨眼功夫就消退無蹤。
山林依舊是那片山林，太陽依舊掛在山巔，除了地麵略顯濕濘，一切都跟之前一樣。
杜小草直覺這霧、這雨，都跟老道士有關，他不想秦佑安一行人打擾他“發大財”，施展詭譎手段把人困在原地。
現在“財”已經發了，他原地折返。
路過秦佑安身邊的時候，還駐足捋須片刻，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嚇唬他：
“這位公子品貌清奇，非池中之物，卻不宜此時遠遊，聽貧道一句勸，馬上返回家中，否則必有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