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紫胤娶親
山巔之上,烏雲籠罩,鬼怪精魅隱匿林中,窺視秦佑安一行人。
杜小草心中不安,仔細盤點自己的防身符籙,除了掌心繪製的雷符,還有紅妝木匣中的三張淡金色符籙。
這些符籙的品秩她不知曉,從未使用過,名稱倒是知道,赤色標識的叫“火魃”,藍色標識的叫“破障”,最後那張白茫茫宛若白紙的符籙,叫“無名”。
但是她真正的依仗,不是掌心雷,也不是三金符,而是識海中的唳鳴,每次都能讓她逢凶化吉。
春日纏綿多雨,山林間濕滑難行,瘴癘也濃鬱了許多。
杜小草從芥袋中拿出兩套蓑衣竹笠,給自己和秦佑安穿上。
這蓑衣尺寸一大一小,款式一模一樣,一根根竹篾剖的極細極精致,色澤翠綠如翡,穿在身上輕便又熨帖,極是好看。
這是杜小草在焦溪廟會上見到,覺得喜歡買下來的,小尺碼她自己穿,大尺碼給秦佑安穿,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呂文昭酸了,剛要開口抱怨,秦佑安塞給他一把青軸傘。
櫛風沐雨,匆忙趕路,杜小草時不時回頭張望,總覺得身後有什麽東西盯著她。
呂文昭手中的勘天羅盤,指針忽然震顫,看顫動的幅度,邪祟要麽等級頗高,要麽數量頗多。
他心情繃緊,口中卻輕描淡寫:
“小小邪祟,也敢作亂擾人?看本公子怎麽收拾你們!”
秦佑安那邊也察覺到不對勁,腳踏罡步,以劍繪符,倏然刺出一記後,前方數十丈遠處金光熠熠,形似睚眥的符紋上,每一處筆畫皆有金光閃耀,一片晦暗的山林中,格外引人矚目。
須臾之間,他刺中的地方,漸漸凝聚出一團黑煙。
黑煙形似人形,被刺中了某個部位,忍痛舍棄了那些肢體,悶頭就要逃竄,被一張閃著雷光的羅網砸中,扣得嚴嚴實實。
黑霧呲呲作響,隱匿在霧中的鬼影哀嚎不已。
隨著雷網滋滋收緊,那團黑霧越縮越小,越來越淡,很快煙消雲散。
秦佑安一劍屠滅陰穢,麵上並無得意之色,反而凝重起來。
呂文昭走到那團黑霧消失的地方,撿起一粒蠶豆大的陰珠,黑漆漆的攝人心魂。
“隻是枯骨化生的陰物,居然也成了氣候,岐山古驛還真是古怪。”
“枯骨沒成氣候,是操控這些枯骨的邪祟成了氣候……小心!”
秦佑安的話還沒說完,又一記雷劍飛射而出,又擊中了一團黑霧。
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黑霧源源不絕,蜂擁而出。
跟最開始出現的那團黑霧相比,這些黑霧升級了,有的鬼火閃爍,有的幻化成猙獰人臉,凶惡恐怖。
秦佑安把杜小草護在身後,手持箬衣劍輾轉騰挪,單手快速掐訣。
一道道符籙繪出,一次次金光炫亮,雷聲滾滾不絕。
趁著鬼霧短暫散去,他和秦佑安倒退著會合,背靠背低語交談:
“這些低階鬼物,肯定是隱匿山中的邪祟派來的,想試探我們的底細,消耗我們的靈力。”
呂文昭冷嗤:“鬼鬼祟祟,藏頭露尾,我倒要看看,他手底下有多少嘍囉可派出來送死!”
邪祟不肯束手就擒,除祟的人又有皇命在身,僵持了足足半個時辰,雷符把偌大一片崖坪都炸得坍塌。
秦佑安繪製的雷劍符,在七十二洲都頗有名聲,一旦繪成,威力浩蕩持久,勢不可擋。
更離奇的是,他是在夢中得仙人傳授此法,真正領略了其中精髓,能以箬衣仙劍為符筆,以天地萬物為符紙,任意成符。
曾經有人觀摩他的劍符,想要揣測出其中奧妙,最終隻得形似,不得神意,淪為旁門左道,施展之時屢遭反噬,或損容,或折壽,各有缺弊。
唯有秦佑安不受此累,劍意融入雷符之中,仿佛天威降臨,是邪祟鬼物的克星。
隨著黑霧一團團潰散,徘徊在叢林四周的鬼物心生畏怯,又不敢擅自離去,脾氣暴躁的低吼咆哮,怯懦膽小的嗚咽哀嚎,各種動靜匯聚在一起,亂人心神。
杜小草被護得嚴嚴實實,芥袋裏的三道金符也好,掌心的兩道雷符也好,都沒有消耗,憑著過人的五感六識,輕聲提醒秦佑安:
“溪澗另一邊,那個大水潭方向,掛起來很多紅燈籠,像是……在辦喜事一樣。”
秦佑安順著她的提點看去,一盞盞赤紅如火的燈籠,沿著山巒溪澗,一路延綿而下。
燈火中央,憑空出現一座氣派的官驛,占地寬敞,門樓巍峨,車馬暄騰,往來人群穿梭,看他們的穿戴,大部分是商旅行人,還有一些仆婢和本地的閑人。
那成千上萬盞大紅燈籠,仿佛憑空點燃,一瞬間就照亮了幽暗的山林。
明明是山野大澤,因著這些絢麗燈盞,添了喜慶和人氣。
更離奇的是,隨著官驛的出現,周圍的山林溪瀑也漸漸幻化,重現了昔年岐山古城的模樣。
遠處傳來屠狗道長的怒喝:“何方妖孽!速速現身!”
這一聲暴喝,讓杜小草醒悟,眼前的幻境,並非屠狗的夢境,而是其它人幻化出來的。
那座掛滿紅色燈盞的官驛裏,八成就藏著他們此行要滅除的邪祟。
一柄巨大無匹的桃木劍飛上半空,仿佛開了靈智一般四下逡巡。
一名身穿新郎吉服的驕矜公子,騎著一頭高大的白麋鹿翩然而來,隨手一拍,便拍飛了洶洶而來的桃木劍。
“原來是屠狗公子,多年未見,你還是這麽暴躁,勿要驚擾了我的貴客。”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秦佑安一行人身邊,嘴唇未動,清朗的嗓音卻已響徹山澗——
“良辰美景,道左相逢,在下鹹陽秦紫胤,見過兩位公子,請問高姓大名,仙鄉郡望?”
秦佑安盯著他的臉,強忍住心中的訝異,泠然回應:
“秦佑安。”
幹巴巴三個字,半點寒暄的意味都沒有。
眼前這位穿戴新郎吉服的貴公子,無論是相貌還是氣度,都與他迷之相似,卻又自稱是千年前的死人。
鹹陽秦紫胤,放眼七十二洲,絕無人敢冒充,更不會重名。
隻是“秦紫胤”三個字,或許還有巧合,冠上“鹹陽”這個郡望,千年來唯有一人。
呂文昭也驚呆了,敷衍的朝來人拱了拱手:
“濮陽呂文昭,見過……秦公子。”
騎在白麋鹿上的人微怔:“濮陽?大齊國中有此一地?”
呂文昭心頭仿佛有驚雷炸響,強忍著沒有露出異樣,立刻修正自己的說辭:
“滑縣呂氏,呂文昭,偶然路過貴地,一時迷了路徑,讓兄台見笑了。”
“無妨,我在岐山驛盤桓許久,各處都熟悉了,可為呂公子指路。”
說話間,秦紫胤已經走到杜小草麵前,微笑著朝她伸出手:
“若吾,你這些時日去了哪兒,比約定好的日子遲了許久,差一點就耽擱了吉時,你的嫁衣我已經讓人備好,按照你喜歡的樣式製作的,跟我一起去看看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