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終究意難平
呂文昭據理力爭，說那邪祟自命是秦紫胤，又把杜小草錯認成若吾仙君，不會隨意傷了她。
孫屠狗氣笑了：“邪祟反複無常，能以常理猜度？就算他不會傷害小草姑娘，讓白帝城的人知道她就是若吾仙君，她還能活命？”
呂文昭一直忙著滅殺邪祟，此時才回過神，若有所思地打量孫屠狗：
“小草姑娘真的是若吾仙君？”
孫屠狗急眼，不顧重傷在身，就要撲上來擊殺呂文昭。
秦佑安擋住他：“勿要驚慌，文昭不是那種告密的小人，小草也未必就是若吾仙君，都是那邪祟的一麵之詞。”
“那我現在告訴你們，沒有一麵之詞，小草就是若吾，你們既然知道了這個秘密，就不要想著離開岐山了，就算你們能離開竹苑，也離不開古城，我操控不了這座官驛，操控得了外麵的城池，你們，包括這個自稱是秦紫胤的家夥，都在我掌心裏！”
孫屠狗重重做了個雙手攥緊的姿勢，一副玉石俱焚地狠辣凶戾。
呂文昭歎氣，這下真落到狼窩裏了，求救無門，逃走無路。
孫屠狗斜睨秦佑安：“聽說你就是紫胤仙帝的轉世？”
“流言而已，並沒有確定，我已過了弱冠之年，並沒有覺醒紫胤仙帝的記憶和神通，按照皇室青典冊的記載，就算我真是元龍轉世，此生也不會覺醒了，要等待下一世。”
“不用那麽麻煩，讓若吾仙君替你覺醒也是一樣。”
秦佑安麵色冷凝，小草就是妖鳥這個消息，他一時難以接受，默然半響追問孫屠狗：
“小草……相信她自己是妖鳥轉世嗎呢？”
“這豈是信不信的事，她就是妖鳥……呸！就是若吾仙君，雖然涅槃重生的時候出了點岔子，大體上算是成功了，隻要給她一些時間，她能把白帝城掀翻過來。”
秦佑安不想聽到這個答案，再次重申自己的疑惑：
“暫且就算小草是若吾，她自己知道這個秘密嗎？”
“知道啊。”
孫屠狗得意地笑：“所以你看看，她並沒有那麽相信你，這麽要緊的秘密，把你瞞得死死的，生怕你知道以後翻臉，甭管你是不是紫胤的轉世，骨子裏都跟紫胤一樣混賬，千年前她不諳世事，被你坑慘了，千年後肯定要提防你……”
這話一出，連呂文昭都暗戳戳打量秦佑安。
千年前世家圍殺妖鳥，真相如何屢遭粉飾，早已便宜真相十萬八千裏，但滑縣呂氏的先祖親身涉險，留下了一些手劄秘稿，他幼年時趁著祖父打盹，偷偷翻看過，略有些心得。
秦佑安不滿好友的猜疑，也不忿孫屠狗的挑撥，堅定不移地認為小草不是妖鳥轉世。
便是妖鳥轉世，也跟他一般，沒有覺醒前世的記憶和神通，不知道千年前的種種糾葛。
他要把人救出來，當麵問過。
呂文昭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幹戈為玉帛，三人一起身陷詭異的幻境之中，紛爭可以先放到一邊，抱團脫困比較重要。
他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低聲說出自己的猜測：
“這個邪祟隱匿在岐山古驛千年之久，從來沒被發現過，這一次暴露，跟仙帝追封宗室有關……”
三百年前的那場追封，指定追封宗室夭歿子弟，但這個邪祟自稱“秦紫胤”，非鬼非妖，非怪非祟，不在那一次仙詔提及範疇。
年前仙帝又一次下詔追封，擴大了追封範圍，把這個隱匿在岐山古驛中的“秦紫胤”囊括進去，讓他立變山水神祗，名列大胤山海譜牒，暴露在欽天司那些老怪物們眼中，被他們盯上了。
這個秦紫胤身為仙帝欽封的山水正神，天降氣運神通，掌控了岐山古驛城。
他號令群邪，孫屠狗這個千秋不死人都要受他操控，他可以隨意召喚出孫屠狗製造的幻夢，孫屠狗卻奈何不得他占據的官驛。
秦佑安和呂文昭在此地與他爭鬥，天時地利都是劣勢。
打又打不贏，走又走不掉，人還救不回，簡直無解。
秦佑安尚在沉思，呂文昭的心情卻複雜到難以言表，難道他就要在陷在此地，與活死人和真死人為伍了麽？
篝火快要燃盡，手臂粗的枯藤啪一聲爆出火星，驚得火堆旁的三人一個激靈。
回過神時，竹苑的門又吱嘎一聲打開，秦紫胤撐著那把淺紅色的紙傘緩緩走出來，一直走到石亭旁邊，相距兩丈遠的地方，終於駐足：
“若吾好客，不忍怠慢朋友，堅持要請三位觀禮。”
秦佑安飛劍出鞘，指著秦紫胤的脖頸怒斥：
“你便真的是紫胤公子，也不該強娶民女，鹹陽秦氏的族規，你都不記得了嗎？”
“族規銘記在心，但家父和族老都不允我迎娶若吾，我若遵從族規，才是負了若吾。”
秦紫胤說這話時，心緒波動甚大，偌大一片墨竹林中，忽然亮起亮起一盞盞的紅燈籠，秦佑安三人所在的石亭，四角也全部懸掛了八角燈。
一團團旖旎紅光，映照得滿山吉慶。
呂文昭心中悚然，忍不住出聲駁斥他：
“紫胤公子驚才絕豔，名動後世，不為社稷，也該為蒼生謀福祉，豈能困於兒女情長，惹人發噱？”
“滑縣呂氏多賢人君子，我秦紫胤卻無甚大誌，與若吾雙宿雙-飛，是我平生夙願，此願得償，再無它念。”
孫屠狗抱著他那隻巴掌大的紅毛小狐狸，若有所思地瞪著秦紫胤。
他印象中的紫胤公子，是不敢背棄宗族迎娶若吾的，身為門閥世家鹹陽秦氏的少宗主，身邊永遠有比若吾更重要的人和事。
他可以陪著若吾遊山玩水，可以饋贈她明珠美玉，書蠹墨魚，孤本古琴，卻不肯帶她同返鹹陽城中。
那些良辰美景，那些海誓山盟，終究被辜負。
世屠狗平生最恨事，便是世間唯有秦紫胤，才能將那些甜蜜情話，說得繾綣纏綿，勾得柔腸百轉。
他和秦紫胤的差距，就是箬衣仙劍和殺豬刀的區別。
縱然千年蹉跎，終究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