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我數三聲
人以群分，妖魅也不例外。
山巔府邸宴廳中的這些精魅邪祟，一邊聚眾與祝青筠、桑弘洋對峙，一邊還要窩裏鬥，自己人之中也不是鐵板一塊，都有踩著旁人往上爬的心思。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那麽大一個機會，千年才遇到一回，擺在誰麵前，誰都眼暈。
可惜他們都不知道，眼前的“血扇公子”，其實隻是一頭小紅狐狸，站在宴廳門廊下的小紅鳥，是杜小草。
認真算起來，兩人也是真·山野精魅。
小狐狸已經坐穩了明月樓，身邊的心腹也從嗜酒漢子換成了屠狗少年，今晚來梨山，不是扯虎皮嚇唬人，而是真的奉命行事。
眼見白靨態度曖昧，她麾下的精魅又桀驁不馴，心中不悅，冷笑譏諷道：
“今日冒昧前來，不為別的，隻為教你們學乖，想做山水神靈之前，先學會做個人。”
“大膽！”
“放肆！”
“叉出去！”
“……”
崔如歸的話才剛起了個頭，身邊就叱罵聲彌漫，好在沒有誰再敢出手。
站在崔如歸肩頭的杜小草，心裏也無聲吐槽，這些精魅邪祟的擾不擾人且不提，素質堪憂，一言不合就要吃人害人。
崔如歸轉身就走，這種不識好歹的蠢東西，不值得他浪費唇舌。
白靨急忙挽回：“崔公子莫要氣惱，山野精魅不曉人道禮儀，言語唐突，勿要放在心上，且坐下品酒暢談。”
崔如歸嗬嗬冷笑，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好叫白仙子知曉，人間不比山上，亂說話是會惹來殺身之禍的，運氣好隻是死自己，運氣不好，就要連累方圓千裏之地，諸位今日還有閑暇開夜宴，明日也許就見不到太陽升起了。”
白仙子麵色冷凝：“如此說來，大胤欽天司是要對我等斬盡殺絕？就不怕惹出大亂子？”
“仙子忒自大了，忘了妖鳥若吾是如何隕落東鳧山的嗎？她尚且如此，你們這些螻蟻又能掀起什麽大浪？”
赤果果地蔑視，噎得滿堂精魅臉色難看，滿案珍饈佳釀都難以下咽了，有些脾氣暴躁的，躍躍欲試地又想出手。
崔如歸怡然不懼。
白仙子斟酌半響，苦笑示弱：
“崔公子夤夜來訪，有何指教？”
崔如歸沒說話，一襲雪白長袍驀然大放光明，無風自搖，手中還浮現一根竹篙，衝著之前襲擊他的穿山甲精魅劈頭砸去。
“噗”一聲悶響，血肉四濺。
滿堂震驚。
崔如歸笑容依舊：“還有誰？”
無人敢應聲。
那頭穿山甲的戰鬥力，在宴廳中是頗為有名，卻被人隨隨便便一竹篙拍死……
跟穿山甲一起赴宴的另外兩位精怪暴怒，聯手撲向崔如歸。
“砰砰”兩聲巨響，地上又多了兩具屍體，傷勢全都在頭顱，當場炸裂開來。
屍體失去靈力支撐，很快露出原形，一頭犀牛，一頭地龍，都是凶悍力大之輩，卻死得憋屈。
嘩然驚訝之聲，回蕩在偌大宴廳中，之前怒罵羞辱過崔如歸的精魅邪祟，生怕被清算，暗搓搓變回原形藏了起來。
崔如歸冷笑，隨手一抓，就抓出來兩條體態纖細的斑斕水蟒，一隻赤紅如瑪瑙的蜻蜓妖，抖散了它們的筋骨靈脈，塞進獸囊中。
隨著他一腳重重跺下，偌大崖坪碎成了蛛網，富麗堂皇的府邸坍塌一半，滿堂精怪仆婢，幾乎都被震回原形。
白仙子身為這片山水的主人，被反噬地最狠，美豔不可方物的容顏維持不住，成了滿臉褶皺的老嫗模樣。
偌大宴廳靜得針落可聞，所有人都呆若木雞，不曉得禍從何來。
崔如歸手持竹篙，若無其事地搜撿戰利品，不撿別的，專撿精魅，尤其是彩蝶、狐妖、花木這種真身漂亮的，屍傀、山魈看也不看。
那頭吞瘴蛤，也被他收進獸囊裏，巨蛤本來不肯，齜牙咧嘴要鬧騰的時候，崔如歸威脅地晃了晃手裏的竹篙，它心中恐懼，乖乖從了。
白袍屍傀隨大流叱罵了崔如歸幾句，生怕被清算，忙不迭地作揖賠禮，僵硬的腰板尷尬地彎了一盞茶時間，始終沒敢直起身，生前就是世家貴公子，最懂得審時度勢，無論如何，先保住性命要緊。
罵崔如歸罵得最狠的白鯉魚精，被他掄起竹篙劈頭一記敲，敲成了一條巨大的白色鯉魚，腮旁已經長出兩根常三尺長的淡金色龍須，瞪著一雙拳頭大的赤紅魚眼，怒視崔如歸。
崔如歸用看食物的眼神打量它幾眼，嘖嘖誇讚：
“靈氣充裕，肉質鮮彈，好一盤天生地養的美味，今晚我有口福了。”
他邊說邊看向癱倒在主位上的白仙子，“借仙子廚房一用，幫我把這廝的魚頭燉湯，魚身清蒸。”
白仙子憤懣羞怒。
今晚這場春日宴是她發起的，酒菜還沒怎麽開吃，就被砸了場子，打死五六個不算，還擄走一群花妖精魅，吞瘴蛤都沒能幸免。
她自己也被毀了淫祠，傷了元氣，容身之地都沒了。
被竹篙打回原形的白鯉精，是她的心腹臂膀，她怎麽忍心燉了他？
崔如歸冷嗤一聲，微微抬起左腳，“白仙子，我數三聲，三……”
他沒有喊“二”，直接喊了“一”，砰一聲踏在地麵上，偌大府邸再次震顫，屋舍沒有坍塌，巨木卻倒伏了一大片。
崔如歸還要再踩，嚇得白仙子急忙擺手：
“我答應了！崔公子，我答應你了！”
她生怕崔如歸再來一腳，忙不迭地指揮仆婢上前，把眼前巨大的白鯉抬去廚房烹煮，妖丹和龍須也收起來，交給崔如歸處置。
崔如歸心念美食，收回了腳，目光在宴廳中幾位特別適合當食材的精魅妖物身上徘徊，嚇得它們簌簌發抖。
花木精魅還好說，不等崔如歸催促，主動從真身上摘花掰葉，送到他芥袋裏，求個暫時平安，妖物卻不能如此，唬得麵色如土。
白仙子穿戴、發髻，還是妙齡女子做派，麵容卻已經衰成老嫗，隱約看得出是一株千年雪梨樹。
崔如歸斜睨她一眼，冷嘲：
“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死到臨頭還活在夢裏！我今晚過來，先給你們漲漲教訓，讓你們看看自己有沒有鑽空子討價還價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