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替身鳥
此地距離火羽城已逾千裏，山水靈汐紊亂不甚明顯，秦佑安勉強能禦劍箬衣劍。
想要誅殺小白狐，卻沒那麽容易。
她眼見長髯老者和秦佑安一起圍上來，劍芒已經劈到眼前，赤紅如血玉的眸子中露出一絲狠厲，忽然一躍而起，吐出一口香味濃鬱的白霧。
看似無色無害的白霧，卻讓猝不及防的青衫男子和魁偉漢子昏厥倒地。
長髯老者事先屏住了呼吸，多延捱了片刻，哆嗦著拿出一張瞬移符，想要逃出山洞，淡金色的符籙閃爍幾下，就因為靈氣不足，湮滅成了粉末。
他委頓倒地前看見的最後景象，是秦佑安安然無恙。
他再醒來時，秦佑安和小白狐都不見了，旁邊的篝火堆還在燃燒，一整晚都有人在添柴。
東邊山巔上，隱約露出一絲魚肚白，山風吹拂在麵頰上愜意清涼。
秦佑安和杜小草同騎一頭白麋鹿，邊走邊看風景。
雄山峻嶺巍峨延綿，整整走了三天，前方出現一座沒有城廓的繁華小城，人煙熙攘，靈氣充盈，便是秦佑安此行的目的地了。
他和杜小草騎著白麋鹿入城，街道兩旁都是酒肆、書鋪、茶樓、珍寶閣，屋舍華麗，生意興隆，連路邊擺出來的小攤上都有不少好東西。
杜小草興致勃勃逛了一遍，進了最氣派的那家珍寶閣，樓閣飛簷翹角，占地廣袤，除了路邊那座高聳的紫竹樓，後方還有一座庭院式客棧，古樹參天，清幽靜謐。
入得門來，殷勤的夥計領著他們上了三樓。
杜小草被窗前一盆花吸引了目光，這花她叫不出名字，花瓣淺淡絕美，每一朵都盈潤剔透，靠近了仔細看才發現，這些花朵不是真花朵，而是一個個小精魅，“花朵”是她們穿的衣裙，非是人工裁剪，是本體幻化。
夥計告訴杜小草，這種精魅不但漂亮，可以當成首飾簪在發髻上，自帶天然芬芳，淡雅持久，是世家貴女必備之物。
杜小草靠近的時候，它們還稚聲稚氣地喊“姐姐”，可愛是可愛，價錢也貴，銅錢大的一朵花魅，就要一萬兩黃金。
秦佑安讓她慢慢挑揀，自己在夥計地帶領下去了密室，要賣掉這一路上的古怪收獲。
那麽多的骷髏、精魅，賣出去能換一大筆紫金，拿到錢以後，才能租借傳送陣，往白帝城傳遞消息。
粗略估算，這筆錢大有盈餘，足夠杜小草添置幾件心頭好。
夥計常年做買賣，眼見遇到了大主顧，態度殷勤熱情，問杜小草想買什麽？
“留仙裙，符咒仙劍，法寶甚至仙寶，本店都有出售，物美價廉，童叟無欺……”
杜小草隻笑笑不說話，一邊慢慢挑選物件，一邊支棱著耳朵聆聽旁邊那群買主閑談。
他們談論的內容，是不久前剛剛被襲殺的靠山龜，幕後黑手始終沒有揪出來，龜背上的乘客也幾乎死傷殆盡，活下來的要麽是世家貴人，要麽是世外高人。
秦佑安和秦琦是前者，挑擔人是後者。
即便一開始大家沒瞧出那個夯笨漢子的深淺，親眼見到他挑著妻女，從劍氣蒸騰的海麵從容離開，也明白他有古怪。
“那頭靠山龜活了幾萬年，是琅琊王氏的護宗神獸，攆出來做仙人渡已經惹人嘲諷，現在還被人暗算宰了，渡船上的人也死得沒剩幾個，這些人背後的家族、宗門追究起來……琅琊王氏攤上大事了，一個不好，就此沒落。”
說話的賓客捋須嗟歎，仔細品卻有些幸災樂禍。
杜小草聽得入神，被一群湧入店內的年輕人撞了個趔趄，差點摔倒的時候，秦佑安扶住了她的肩頭。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靠山龜上的那一家三口，沒有遇難，逃出來了。”
“嗯，堂堂挑擔人，挑不起別人，挑起自家人還是沒問題的……逛了這麽久，看到喜歡的東西沒有？”
秦佑安沒有驚異，牽著杜小草在店內閑逛，兩位太守的“奏章”，他已經借用傳送陣送去白帝城。
這座氣派恢弘的珍寶閣，其實是一座大胤官驛，專門搜集傳遞消息，附帶做生意。
杜小草忍不住問他：“昨晚抓住的那幾頭狐狸，青祠廟裏的那盞琉璃燈，全都賣掉了？”
秦佑安搖頭：“那些東西……不便在此地出手，等回到白帝城再找買主。”
杜小草且信了，在店裏買了一根打鬼鞭，一把雷劈桃木劍，三套款式精美的留仙裙，外加兩隻形似梔子花的香魅，耗了二十萬兩紫金。
的虧這一路收獲頗豐，不然要入不敷出。
秦佑安買了三百壇雲柚釀，是本地有名的私家酒釀，滋味頗佳，一壇千金，他的父王很喜歡喝。
此外還補了一千張符紙，三百張繪製好的符籙，祛邪除祟煞風，功效用途不一。
珍寶閣之外，杜小草也去逛了逛，在一處不起眼的店鋪裏，發現成百上千的玄奇精魅，有的形似稚童，有的形似妙齡女子，也有老叟老嫗，身段麵容迥異，普遍隻有巴掌高，須發眉眼靈動，大多都被關在金籠裏。
最讓杜小草心動的，是一隻口吐人言的小黃鳥，跟她幻化出來的一模一樣，幾可亂真。
秦佑安也覺得驚奇，跟店家商談價錢。
店家是個四旬開外的肥碩男子，哈哈大笑地豎起兩個大巴掌：“客人好眼光，這隻鳥一口價十萬兩紫金……”
杜小草蹙眉，這也忒貴了！
她一路看過來，大多數精魅的售價都是幾百幾千兩黃金，這隻小黃鳥卻要十萬兩，還是紫金！
她拉著秦佑安掉頭就走，一隻搪塞應急的替身鳥而已，想訛人沒門！
肥碩店主是看秦佑安衣衫華貴氣度不凡，身邊又帶著美貌女子，想趁機宰人，眼看到碗裏的野鴨子飛走了，黑著臉譏誚：
“買不起瞎打聽什麽？”
杜小草嗬嗬，她隻是隨便問了一句，連討價還價都沒有，十萬紫金的巨款，就要平白掏出來？
嘁！
“這位店家，我們可沒瞎打聽，這一路也買了不少東西，頭一回遇到一隻鳥要價紫金十萬的，你誠心開店，就別瞎叫價，惹人笑話。”
杜小草反唇相譏，指著對麵一長溜牌匾奚落肥碩店主：“在什麽地方，就做什麽生意，你想要獅子大開口，就該先租一座珍寶閣那樣的大竹樓，才能唬得住人。”
她嗓音清脆，引來許多圍觀的閑人，看到肥碩店主一隻鳥要賣十萬兩，笑得前俯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