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老實蛟不懂作弊
杜小草的那些法寶,包括火蛟鐲在內,隻要暴露一樣,被人認了出來,她是若吾仙君轉世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秦佑安提點杜小草:“祝青筠和桑弘洋今非昔比,一定有辦法救走水蛟,若他們連這點本事也沒有,如何在東鳧和東嶽立足?眼前的局麵看著凶險,想要破局並不難……”
他的話還沒說完,圍在崔碩人身邊的供奉、扈從忽然亂了,有人厲聲怒喝:
“祝青筠!你好大的狗膽!敢劫持欽差?!”
“有何不敢?你們都來鏟除我了,大家是生死對頭,還能和和氣氣喝酒敘舊不成?”
隨著這說話聲,露出一個青衫男子的身形,頭戴山河冠,腰懸功德印,氣度縹緲,神態從容,左手抓鵝一樣攥著崔碩人的脖子。
擒賊先擒王。
無論場中有多少雲篆弩箭,有多少潛伏的欽天司高手,他隻要擒住了崔碩人,就捏住了這些人的七寸。
他不信崔碩人這種紈絝,會為了殺一頭水蛟,罔顧自身的性命。
崔碩人帶來的兵將、地師、供奉和扈從,見到主子被擒拿,都會投鼠忌器。
對這些人來說,水蛟能殺就殺,不能殺就罷了,最要緊的是護住崔碩人。
如果崔碩人有個好歹,他們的下場都會很慘。
趙闕和杜伏夢,或許會有些小算盤,但事涉崔碩人的性命,萬萬不敢沾染,否則倒黴的不止是他們自己,天水趙氏和雲夢杜氏也要被牽連。
崔碩人雖然紈絝,卻是這夥人的主心骨。
人群之外,秦佑安微微一笑,他剛才想說的破局之法,就是趁亂挾持崔碩人。
崔碩人被人擒住,氣焰全無,眼睜睜看著河中水蛟縮小身形,抖擻掉身軀上插著的一根根弩箭。
這些箭矢經過特殊煉製,尾部有倒鉤,水蛟拚著血流不止,用力把箭矢震出體外,沿著天河疾行離開。
所有人長籲一口氣,以為事情就此了結的時候,崔碩人忽然笑了起來,指了指頭頂的天空:
“初夏時節,綠肥紅瘦,不是踏青的好時節,卻是溜蛟的好日子……”
沒頭沒尾的話,聽得眾人莫名其妙。
杜小草卻留意到岸邊憑空冒出一個婀娜少女,手持一個海碗大的金色魚簍,衝著水蛟逃遁的方向兜頭一撈,居然就把水蛟撈到魚簍裏!
魚簍哦!
這樣款式的魚簍,祝青筠腰間也掛著一個,隻有拳頭大,少女手中的卻有海碗大,威力無匹。
水蛟被撈進去以後,咆哮掙紮,想靠蠻力撞破魚簍,魚簍紋絲不動。
杜小草心中驚駭,問秦佑安認不認識這位少女?
“不認識,從未見過,但我能猜到她是誰——”
那位自稱來自大魏仙朝的小郡主,魏纖。
就是她治好了崔碩人的昏厥症,解了他時不時昏厥倒地的難堪。
坊間傳言,這兩人因病生情,有意聯姻。
杜小草沒想到,魏郡主居然跟著崔碩人一起來了火羽城,還在關鍵時刻給予水蛟致命一擊!
祝青筠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怒視崔碩人:
“讓那個丫頭把水蛟放出來!不然你就活不過今天了!”
“別喊那麽大聲嘛,祝神君,你好歹也是全城百姓崇拜的神君,注意風度,一頭水蛟罷了,今晚我就燉了它,給虞太守壓壓驚,其它世家貴人想要品嚐的,也一起過來吧。”
崔碩人悠哉恣意,全然沒把祝青筠放在眼裏,甚至還拿起腰間的小酒葫,有滋有味的品了幾口,大笑出聲:
“祝青筠,你要是一直縮著腦袋不露麵,我還真有些難辦,可你蠢啊,就這麽撞進網裏來,離京的時候,阿姊問我幾日能回,我說仨月,現在看太高估你們了,最多一旬,我就能凱旋而歸!”
祝青筠無聲盯著他,忽然笑了,誇讚崔碩人:
“好算計。”
真的好算計,祝青筠一露麵就被他利用了。
若非這位神君到來,水蛟江笏哪怕逃不脫,寧肯自爆也不肯被生擒,見到祝青筠以後,他以為有了活路,才縮小形體,水遁逃逸。
持簍少女等的就是這一刻。
唯一的麻煩,是崔碩人依舊在祝青筠手中。
除非他真的不怕死,拚著同歸於盡,也要拿下水蛟和祝青筠。
“同歸於盡”這種事,就算崔公子肯,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也不肯。
無論水蛟和祝青筠是死是活,隻要崔碩人死了,差事就算辦砸了,回到白帝城就等著被清算吧。
最糟糕的局麵,是水蛟和祝青筠另有保命底牌,險而又險地全身而退,隻給他們留下一具崔碩人的屍體。
一時之間,天河兩岸雅雀無聲,人心浮動。
崔碩人笑容燦爛,揮了揮手,朝楞在一邊的兵卒下令:
“不用擔心我,隻管放開手腳滅了姓祝的狂徒,我崔碩人今天敢來這兒,就有保命的底牌。”
祝青筠懵了,不敢信“紈絝”名聲遠揚的崔碩人,是這麽個混不吝!
此刻,他的手雖然捏著崔碩人的脖頸,卻不能真的嘎巴一聲捏死了他,死了的崔碩人毫無價值,隻有他活著,才能震懾周圍虎視眈眈的兵卒。
虞太守就站在祝青筠身邊,急得快哭了,一會央求祝青筠“高抬貴手”,一會央求崔碩人“息事寧人”。
崔碩人一腳踹得他咕咚倒地,厲聲叱罵:
“混賬東西!你讓本公子如何息事寧人?放了惡蛟,讓他跟著淫祠野神一起逍遙山水?做夢!今日就算搭上整座火羽城,我也要弄死那頭惡蛟,滅了祝青筠的金身!”
“崔公子,您不要急躁啊,您現在的性命懸在閻王爺的鼻尖上,殺蛟滅神都可緩緩圖之,不必急在一時,您是博陵崔氏家主的嫡子,仙後的親弟弟,身份尊貴,前途遠大,一頭惡蛟加上一尊野神,根本就不值得您以命相拚啊……”
虞太守說得顛三倒四,聲淚俱下。
兩岸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連趙闕叔侄都大聲勸說:
“崔公子,惡蛟是孽畜,淫祠是鼠輩,我等豈能為了打老鼠傷了玉瓶?且放他們離去,來日再……”
“不必等來日,就在今日了斷!纖郡主,還等什麽,先殺了姓祝的,再去東鳧山中搜剿桑弘洋!”
那位“纖郡主”聞言,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金色魚簍,笑聲清脆地揶揄祝青筠:
“祝神君,你若無意救這頭惡蛟,且就散去吧,天色不早了,大家還急著回太守府燉湯呢。”
祝青筠麵色冷厲,隨手扭斷了崔碩人的脖頸。
這一扭仿佛耗盡了他全身氣力,整個人都變得虛幻單薄,飄向空中成了一縷青煙。
他不是真身前來,眾人看到的“祝青筠”,隻是一縷魂絲幻身。
被他扭斷了脖頸的崔碩人,也詭異的沒有淌一滴血,連屍體都不翼而飛,原地隻剩下一個巴掌大的小木偶,色澤鮮活,眉目靈動,唯有脖頸處斷為兩截。
替死傀儡!
雙方全都作了弊,唯有魚簍中的水蛟,是真的逃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