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黑鍋扣在誰頭上？
生死關頭，底牌盡出。
春風扇很快就修補好了水蛟七八成傷勢，高亢的龍吟聲響起，巨大的身軀扯著同樣巨大的玄鐵籠，排山倒海一般衝向四周。
沒有人敢硬扛一頭脫困發瘋的蛟龍，堅不可摧的玄鐵，被它無堅不摧的龐大的身軀硬生生撐得變形，蛟首率先伸出鐵籠，高亢嗷吼。
崔碩人聽到水蛟的吼聲，想不通這條惡蛟怎麽脫困的，又是怎麽從奄奄一息變得生龍活虎？
他穩操勝券的局麵，涼了。
能不能從蛟爪下逃脫，還要看麾下的兵卒給不給力。
他手下的供奉比他更機敏，搶先一步宣布賞格：
“士卒戰死一人，賞金百兩，家族免徭役十年；邊將戰死一人，賞金千兩，蔭子一人，臨陣脫逃退縮者，殺無赦，闔家流放三千裏！”
扈從、供奉亦然，死戰者重賞，搪塞畏戰者死！
恩威並施，唯死戰方有一線生機。
崔碩人還在憤懣，供奉已經帶著他退到角落裏，讓他趕緊聯絡“小郡主”救場。
庭院之中，箭雨瓢潑而下，密密麻麻，全都衝著水蛟的腦袋激射。
杜小草猶豫要不要公開幫忙的時候，就看見偌大太守府，泥土翻裂，數不清的藤蔓破土而出，森然纏繞住彎弓射箭的兵卒，輕而易舉地把人拖拽到地下悶死。
有虛無縹緲的青煙穿梭往來，無聲無息帶走了崔氏扈從、供奉的性命。
苟到此刻的世家豪紳，戰戰兢兢地擠到虞太守身邊，商議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虞太守環顧四周，問誰看到杜天師沒有？
打從崔碩人翻臉殺人，杜伏夢就不見了人影，不知道是趁亂逃了，還是跟趙闕叔侄倆一樣被殺了。
一道青煙繞過，又帶走了十幾位兵卒的性命，為首的邊將畏懼，後撤逃遁。
空中一道璀璨的劍光，對著他飛速倒退的身形劈頭斬去。
鱗甲鮮亮的邊將閃避不及，被劍光從頭到腳一斬而斷，直挺挺斷成兩截，血泉噴湧。
人群死寂一片，看著箬衣劍和金色劍芒肆意飛掠，在成百上千的兵卒中來回穿梭，一點一點蠶食。
有的邊將忍不住大聲呼喊：“秦世子何必要斬盡殺絕？方才我等下殺手，也是迫不得己……現在我等悔了，求秦世子高抬貴手，放邊軍子弟一條活路！”
秦佑安冷嘲：“我便放你們離開，你們也活不成了。”
“天下之大，又不止大胤一處……”
“想要投敵叛國，還是落草為寇？你們現在橫刀自刎，我可以作證你們沒有參與今日之事，不牽連你們的族人。”
這話一出，場麵出奇的安靜，真有七八個重傷兵卒，抹了脖子自盡。
剩下不肯自盡的，也沒有苟多久。
水蛟扛著巨大的玄鐵籠橫衝直撞，撞得一頭頭鐵背犀四蹄懸空，骨斷筋折，倒飛幾丈才摔在地上，連人帶獸死得淒慘無比。
水蛟撞斷宴廳中一根石柱的時候，石柱詭異地冒出鮮血，然後從碎石堆裏滾出一具斷成兩截的屍體，正是杜伏夢。
他在崔碩人翻臉以後，施展壓箱底的神通，與宴廳中的石柱融為一體，毫發無損，以為可以躲過一劫，卻被暴走的水蛟撞成兩截。
最終，敵方隻剩下崔碩人一個活人。
說“一個”也不精準，那位用小竹簍抓捕水蛟的婀娜少女，再沒有露過麵。
無論是崔碩人一邊倒屠戮秦佑安的時候，還是秦佑安一邊倒反殺崔碩人的時候，少女都沒幹涉，仿佛這場鬧劇與她無關。
祝青筠沒有在城中查到她的蹤跡，猜測她已經離開火羽城。
杜小草卻有一種直覺，那位少女還在城中，躲在不知名的角落裏窺視她。
祝青筠活捉崔碩人，目的之一就是引出這位“小郡主”，小郡主隱匿不出，幸存的世家豪紳人心惶惶，不知道接下來要麵對什麽樣的糟糕局麵。
秦佑安一錘定音：“崔公子被水蛟聯手祝青筠擒拿，生死不明，其餘兵卒、扈從、供奉全部敗亡，趙侍郎叔侄、杜天師也都遭了毒手，城中世家豪紳聯手對戰惡蛟，死傷慘重。”
……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死了的已經全部橫屍，活著的世家豪紳不敢懟上博陵崔氏，隻能自認倒黴，連夜組織人手清理廢墟，挖出相熟之人的屍骨，收斂殯葬。
崔碩人被祝青筠拎著，明明已經醒了，卻不敢睜開眼睛，暗中積攢氣力，想偷襲祝青筠，趁亂脫身。
祝青筠豈能讓他得逞？一根捆仙索把人捆成了粽子，揪著他的後衣領拖拽進了山林。
虞太守死裏逃生，看著坍塌成半座廢墟的宅邸，唉聲歎氣。
秦佑安還催促他，讓他趕緊派人收斂死屍，搜撿弓弩箭矢，翻找各種激戰中亂飛的法寶、飛劍和符籙，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還有鐵背犀，四肢完好沒受重傷的，都要飼養起來，這種戰獸很難馴養，每一匹都是寶貝。”
重傷不治的，已經死了的，隻能宰了醃肉。
“分贓”的時候，虞太守拿了許多金銀符材，用以修繕宅邸，法寶和符籙也挑選了一些，大部分都給了秦佑安。
至於秦佑安和祝青筠怎麽分配，他不想摻和。
秦佑安看著塞得滿滿當當的四個方寸尺，臉上卻沒有絲毫愉悅，反而凝重得很。
裴煜看在眼裏，悄悄提醒杜小草：“收拾行囊吧，秦世子很快就會被召回白帝城，你是他的欽定堪輿使，得跟他一起回去。”
杜小草訝異，仔細想了想，想明白了。
如今的秦佑安，已經是大胤朝野公認的“淫祠同黨”，崔碩人濫殺的黑鍋，明裏沒人敢說，私底下肯定要扣在他頭上。
朝野都沒有確鑿的證據，又忌憚睿王府的權勢，隻能先把人支走，然後再派其它人過來“鏟除淫祠”。
不出意外的話，人選還要落在博陵崔氏。
祝青筠“生擒”崔碩人，這人就成了他的一張保命符，讓博陵崔氏投鼠忌器。
崔碩人在太守府擺鴻門宴，殺人如麻，連天水趙侍郎、雲夢杜天師都敢殺，雖然消息被捂住了，怎麽瞞得住這些門閥家族？
最多十日，他們就能得到確鑿消息，必定要與崔氏起齟齬。
秦佑安想看看，崔氏是棄卒保車，舍棄崔碩人這個折戟了的馬前卒，還是包庇到底，千方百計把人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