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前往河東祖地
裴夫人能有今日的富貴自在,也是經過風浪的,打定主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老娘寧願一把火焚了這份家業,也不會便宜這些黑心紅眼的狗東西!什麽仙後,什麽娘娘!那就是個不知廉恥的賤人,明著母儀天下,私底下養野漢子……”
杜小草聽得咯噔,詫異地看著裴夫人,搞不清她是氣頭上潑汙水,還是確有其事。
秦佑安知道根底,端起茶盞遮住臉。
崔明月穢亂宮闈,在門閥世家中是公開的秘密,有時候前一個還沒失寵,後一個已經入幕,嵇鉉、薄仲之流,名滿白帝城。
裴夫人在氣頭上,當眾揭發仙後沉迷巫術,以妙齡少女的麵目行走七十二洲,勾搭世家公子和仙門俊彥,弄得人家神魂顛倒,一輩子都心心念念地尋她。
裴佑安不太相信,仙後常年在白帝城主持朝政,是沒機會變幻容顏行走四方的。
魂絲離體變幻出來的人形,維係時間有限,且不能一而再,有次數限製,否則會傷及識海本源。
裴夫人不以為然,“忘了薛墜玉勾結黑巫的事了?崔明月的手段更高妙,弄到了一副仙人遺蛻,琉璃無垢,千年不腐,萬法不侵,還能根據心意變幻形貌,有時候是豔光四射的大美人,有時候就是平平無奇的醜婦人,她頂著這具遺蛻遊曆四方,尋歡作樂,快活得很……”
秦佑安驚了,杜小草也驚了,不約而同想起紅燭鎮花船上那個麵貌尋常的婦人,那縹緲若仙的氣度,勢在必得的語氣,像極了裴夫人口中的仙後分身。
“夫人如何知道這個秘密?”
“去白帝城贖薛墜玉那次,偶然撞見了。”
杜小草福至心靈,讓秦佑安去查一查崔小憐,說不定就是仙後變化的。
“懿旨賜婚”的事若是成了,秦佑安就得娶了崔小憐做正妃,稀裏糊塗就成了“入幕之賓”!
秦佑安氣得麵色鐵青。
裴夫人的臉色也不好看,她撈偏門的生意,不可一日無靠山,仙後眼見是靠不得了,必須另外傍上新靠山,秦佑安怎麽看都是最佳人選。
杜小草坐在她身邊,目光不經意落到她腳上的繡鞋上。
這繡鞋非常精巧,青色緞子繡雲紋壽石,雲紋全部用銀絲線,壽石上還綴著一顆碩大的珍珠,精致貴重。
裴夫人有錢,穿什麽樣的繡鞋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這繡鞋的雲紋上,隱約藏著符陣靈紋,能監聽到穿鞋之人的言語。
這種鞋能穿到裴夫人腳上,奇了怪哉。
裴煜主動請纓要幫母親揪出內鬼,裴夫人擺擺手:
“你且先別管內鬼的事,馬上帶著裴蘭、裴惠去河東祖地,仙後的本事再大也伸不進宗祠裏去,隻要你活著,咱們的家業就穩著,仙後殺了我也沒用。”
說罷又看向杜小草,“你明年就及笄了,來我這求娶你的世家公子很多,黏得最緊的兩個人,一是天水趙氏的少家主趙鐮,二是隴西唐氏的庶公子唐圭,尤其是這個唐圭,很會磨人,你小心一些。”
杜小草點點頭,問裴夫人:
“姑母的婚事……”
“本來張羅的差不多了,說定了一個小世家的家主,現在出了點變數……”
裴夫人歎氣,花燈節之後,裴惠就去了她的外祖家散心,經她舅舅撮合,跟一位年貌相當的小家主情投意合,商定婚事的時候,江洲魏氏暗中恐嚇小家主,不許他迎娶裴惠做正室夫人。
事情僵在這裏,需要河東裴氏出麵斡旋。
裴惠撕破臉皮“合離”之後,魏紫在家中的日子不太好過,和白石粼的婚事 也耽擱下來,風傳魏氏有意用其它庶女替代魏紫,以此逼迫裴惠重回魏家為妾。
裴惠嗤之以鼻,毫不理會,一門心思改嫁出去,撇清跟江洲魏氏的一切關係。
她人在外麵,女兒魏紫日子艱難隻是一時的,長遠看一片坦途,若她真的回去了,那才是掉到了坑裏。
世家親情寡淡,不止江洲魏氏,天水趙氏也是一樣。
趙闕、趙箎叔侄倆慘死火羽城,僥幸沒死在宴廳的世家豪閥全都看在眼裏,清楚知道他們是死在崔碩人手中。
然而趙氏沒膽量跟博陵崔氏鬧翻,一口咬定是水蛟害死了趙氏族人,膽小諂媚的讓人發噱。
杜小草收拾行囊準備離開的這幾日,天水趙氏已經派遣嫡係族人過來,運走趙闕叔侄的屍體。
與之同來的還有雲夢杜氏,帶走了杜伏夢斷為兩截的石化屍首。
崔碩人大張旗鼓,前來火羽城鏟除淫祠,“淫祠”安然無恙,己方死傷累累,朝野怒斥譴責。
最終被仙後壓了下去,但也不是毫無成果,下一位來火羽城的欽差,不能再由博陵崔氏指定。
崔碩人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落到了他最鄙夷的“淫祠野神”手中,生死未卜。
但在杜小草眼裏,他已經是個死人,絕無可能苟活下來,為了避嫌,她沒有留下來看熱鬧,收拾好了行囊,帶齊了人手,挑了個宜出行的好日子,使用傳送陣前往河東祖地。
直接抵達是不可能的,要先傳送到一處仙門渡口,搭乘遠航渡船。
有靠山龜中途被襲殺,乘客九死一生的教訓在前,杜小草特意挑選了一艘槐船,乍一看像一座懸浮在海麵上的山巒,巍峨狹長,花木蔥蘢,實則是一株綠瑩瑩的槐木,內中凹陷,天然形成了島嶼般的大船。
裴煜出示族佩,順利登船,但船卻沒有立即離岸,還要過個五日,截止的日期到了,才會開船。
杜小草謹慎起見,沒有離船去岸上閑逛,對她來說,岸上沒什麽稀罕物,這艘槐船才是真稀罕,還悄悄問船主:一截刨出土的枯樹,怎麽走江過海?
靠山龜自己會劃水,這棵槐木也會劃水?
船主是個麵目慈祥的中年婦人,說槐船是神木,無風自動,大江大浪都不會顛簸,也不會迷失方向,安全得很。
杜小草把靠山龜遇害的慘狀跟她描述一遍,“當時那艘渡船的管事,也是拍著胸脯保證,結果他自己都沒能逃出來……”
慈祥婦人還沒說話,跟在婦人身後的俊俏少年大聲嘀咕:
“那頭笨龜,怎麽能跟我們這株神木比?龜是血肉之軀,怕死又怕疼,木隻畏火,又在水中行走,遇到了大火也沒事……”